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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15 09:58:42| 人氣31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迌行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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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是一種權利,也是一種義務。對我而言,我不知活著的權利是什麼,只知道這一生有盡不完的義務。能夠享受權利也能夠盡義務的方能稱之為人,所以我只能算是半個人。半個人有半個人的生活方式,我絶無想過,更不認為我在作賤自己,我只是消極的抗議,為何没有生存的權利。我抗議的方式是很特異獨行的,也可說很莫名奇妙,因為没有人知道,我有抗議的意圖,這是很可笑的。

 而我又是一個不願讓人誤解的人,逆來順受的牆頭草絶不是我。

 於是,我必須有計劃的留下我的生活方式,不著痕跡的記錄下來,讓後代的「●迌人」做最客觀最公證的論斷。

 不管科技文明如何進步,半個人是會越來越多的,這種成正比的趨勢,將使半個人的生活方式被定義成現代的定義,所謂人的生活方式。但我將是他們追溯的對象,這是可預期的。

 所以,我當必大膽的著手。以歷史的罪人自居了。

 

 我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裡,家裡的每一個人幾乎都為生活付出最大的心力,所以,受完小學教育後,我便到一家汽車修理廠當學徒,我是無心學習的;同齡的孩童天天快快樂樂的上學下學,我却必須天天忍受師傅的叱喝,我常在背後詛咒、瞪眼,那個貓眼的師傅。

 我記得讓我有親切感的一號電線桿,我總是躲在桿後,看著那群上學放學的小朋友,雖然他們都會以一付神氣的表情看我。好像哦:嘿!我有這個玩具咧。那一個小孩不會有這個心理(這是我日後的體會),當時,我常想,假若我也是那樣,該有多好,這樣夢幻,我唯有告訴電線桿了。

 因為師傅常嗤笑我:憑你,笨小子,哼!我是受不小這種嘲諷的,如果我家庭環境好一點,怎會如此!

 貧窮不該是罪,卻常常變成罪的起源。

 

 十五歲那年,是我轉變最大的階段。

 當了兩年多的學徒,我學會了抽煙、嚼檳榔、喝酒、玩牌和滿口的三字經,一頭長長的頭髮,和那張娃娃臉簡直不能相配襯。

 但是修車廠的顧客,大部份對我很好,時常載我四處跑,不是餐廳、電影院,就是泡馬子。那時,我所接觸的人很雜,玩在一起的都是三教九流、稱兄道弟的人。

 然而有時候,我會想到:這種日子一點意思也没有,這個想法的起因,來自我閑暇時,莫名其妙的看報紙,看出意外的興趣,起先看漫畫,從游龍輝的到淚秋的,漸漸地,我迷上書,有就看,不管好壞,事實上,我也分不出好壞的,但是至少看完就避免不了「想」,只是想的深淺而已。那時,我已慢慢的步入尷尬年齡的過渡階段了!

 家,是怎樣的一個家,我只知道貧窮,拼命賺錢。對於家,我的印象已經很模糊,從十三歲離開家門,一年當中,回家的次數絶不會超過十次,過年都在牌桌上渡過的,我無法感受家的溫暖。家的那一群,除了喝酒就是泡馬子。回家,面對那講不出三句話的家人,回家啥麼?

 

 這是很莫名其妙的事件。

 十五歲那年,和廠裡的師傅逛街,在一家咖啡廳門前,「人客啊,入來坐哦!」我也跟他們進去。在黯淡的世界裡,我的內心漾起奇妙的感覺。這場合對於十五歲的人來講,是夠奇妙的。

 我也不知,為什麼會被拉進房間裡,我的口袋只有五十塊錢,對兩性間的種種我都不瞭解,被吻後,我急忙到浴室漱口。在房間裡的事情確實使我感到害怕,不是齷齪或許那時我還很羞澀吧!在心性上。

 師傅卻一個個溜走了,「三百元!」「我没有三百元。」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我的手錶不見了,我穿著內衣走出咖啡廰。

 十五歲那年,我就不再是在室男了!廉價的世界。

 

 流浪了幾年,我不能安定的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最久不超過半年,真的不能理解自己。

 在面對孤獨與寂寞時,對於自己,我感到束手無策。

 那年G和H的笑聲很空洞。

 廿五歲了,我的笑聲很空洞而且悲愴。

 刀光劍影,兩肋插刀的日子。

 我只是一個小配角,搖旗吶喊。

 

 我的酒癖是很不好的。

 有一次我們在一起喝酒,喝到七、八分時,一位朋友說:你敢不敢將那邊,女孩髮梢的花拿下來。

 我是受不了刺激的,一步一步,輕飄飄的,走過去,女孩一聲驚叫。哈哈──

 我猛拍桌子,幹!伊娘咧,看要做伙來,還是單挑,攏總好。走,出來,我大姆指往外一指。

 大家都悶不吭聲。

 無啦無啦,何必這樣,大家攏是好朋友嘛!

 好朋友,幹──朋友是這樣做的嗎?

 我的心開始痙攣,忽然間,陰影籠罩在我四周。

 

 所謂權利、義務這個問題,是我在日後才悟透的。

 權利不一定就是享受、回報。義務不一就是給予、施捨與付出。

 唉!這個世界,理論根本就没有定論的。

 廿五歲的思想是不是來得太慢,子欲養而親不待。

 

 和G、H他們認識的那年,我廿五歲。

 我還在滿口江湖道義中滿足自己,所做所為雖然有點莫名其妙;找女人,看誰的耐力久;烟屁股,看誰吐的遠…但是,我很拼命的賺錢。

 

 我居然漸漸地脫離以前的群體,這是讓我自己訝異的。但是和G、H他們在一起,我就覺得自己像碎片一樣,拼湊不起。G和H是比較在意社會規範的。

 小學畢業,放浪形骸,我覺得自己毫無生存的價值。

 

 廿九歲了,心浮在半空中,寂寞時,我哈哈大笑,G和H是很關心我的,我卻很害怕見到他們。

 一個用旁敲側擊,一個用愛的方法,企圖影響我,我知道。我寂寞乾枯的心若不能充盈,若不能紮實,我將何以站立起來。

 廿九歲的人還在逃避。

 

 那個女人來得更莫名其妙,我的心更浮了。

 

 長期不規律的生活,使我的身體狀況很差。三十歲就會過橋,這是給自己下的斷言。

 一個人,假若淪落到一天算一天的地步,這將是何其可悲,這是H說的。

 我不是悲劇英雄的角色,所以我不覺得自己可悲。我只是不知道何謂價值的認定。雖然我從未在意別人對我的批判,但是我一直感激與欣喜別人對我的誇讚和認同。

 G和H怎會是我的朋友?我感到很懷疑。

 

 情是無堅不摧的利器,但必須技巧性的應用。

 家人除了知道催我按時寄錢回家外,其餘的都漠不關心。生存,我不再是個主體,只是一件工具。

 終有一天,工具會銹會鈍,那天壞了,就被丟棄一旁,誰能瞭解他有過輝煌的歷史。

 

 我竟然將那個和我的心性、背景完全不同的女人迎進心裡,或許長久以來,我忍受煎熬,沒有一個女人會正視我一眼,更遑論接受了,而今,我只能試著,那個女人來得會是時候。

 我已無法再承受被拒絶,甚至摔倒的發生。

 因為有兩個女人使我對自己產生懷疑。那兩個女人先讓我走十步再走一步,等我走累了,停下來休息時,我才發現,竟然倚靠在女人的掌股之間,無法下來,忽然,女人伸出另一掌,一推,我跌的粉碎。

 那女人能拼湊粉碎的我嗎?

 

 H說:過程的價值重於目的的價值。

 

 我很清楚,在我生命旅程走過的二個女人,並没有造成我多大的戀棧,雖然我一再提及,這段纏纏悱惻的故事,這只不過是寂寞下的慰藉罷了。苦澀卻也甜蜜。

 聊勝於無是人性最自私的表露。

  

 廿九歲,依本省習俗規定,不能結婚。

 

 G和H都結婚了。

 他們一再強調技巧的重要,技巧至上。人與人相處,也是必須應用技巧的。

 如何使婚姻生活做到:一年當中都平平淡淡的。這就是成功的。

 平凡就是不平凡的統稱。

 

 生活的歷練可以彌補學識上的不足。G說。

 我不知道G是不是在安慰我。多年來,我一直在流浪,在●迌。未認識G和H以前,我根本不會想到:建立自我。這四個字對我而言,是多麼的不著邊際。建立自我。

 幫派間爭地盤,方城之戰,泡女人、抽煙、嚼檳榔,我的思想矇著一層烟霧。

 認識G和H以後,我也無法肯定既往的那段日子。

 依循G和H所謂平常人的生活方式而行,我發覺自己是格格不入的。目前無法肯定自己,而過往更是無法肯定的。我想我只能繼續●迌。

 ●迌人是沒有未來。●迌人的目屎是什麼?

血嗎?

 

 那個女人答應和我結婚了;這是兩年多來的努力。女人的反諷加上我的倔強。單方面的努力是枉然的。

 女人說:我把一塊塊的你重新組合成現在的你,以後就全看你自己了。

 H說:婚前種種事態,不要先主觀的就認定,那麼婚後才不會有隔閡,才能創造完美的婚姻生活。

 我傻傻的笑著,看看H,看看那女人。

 

 一個偉大或者成功的人,他的背後一定有賢能的女人。好像有人說過這句話。

 穩定的家使我的心穩定。G和H時常來我這裡。什麼價值?自我?技巧……對我都變得毫無意義了。

 只要規律,自自然然,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這是婚後我體會最深刻的。

 

 每一個獨立的人都會有一個獨立的歸宿。

 不感傷過去,只把握現在。有一天,我忽然的這樣告訴我妻。她楞了一下,隨即領會的點頭。

 我滿足的哈哈大笑…

 

 ●迌人的未來是什麼?

 ●迌人有目屎沒有?

 誰說的││

 血咧!血咧!

 

                       

                                ──一九八五年六月二十三──二十四日商工日報

台長: 古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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