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討厭與人們擠在一起吃飯,更討厭上餐館排隊等位置,但是除夕圍爐的時候,所有的討厭都變成熱鬧歡喜,所有的等待都變成快樂因子。
外頭已經在放鞭炮的時刻,家中所有成員都還沒到齊,沒有人覺得焦急或不耐煩,反正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一次圍爐是準時開飯,不過,今年還是有點不同。
以往早到的家人,不是在廚房顧爐火,就是在客廳顧電視,今年,客廳的電視音量依舊震天嘎響,卻沒有人坐在沙發上,廚房的爐火依然雙開,卻沒有人翻動鍋剷,所有人擠在三哥的房間裡,對著一台號稱要價不斐似有詐欺之嫌的桌上型電腦,熱烈輪流討論。
若沒記錯,這是我家編號第六號的桌上型電腦,我不確定它的壽命會維持多久,但顯然,它從組裝完成後,就發生了一個很小很小卻令人十分困擾的問題:無線滑鼠的充電電池,沒有電了。
這問題不很難吧?就跟身分證掉了,彎腰撿起來一樣,電池沒電了,不就是充飽電力後,就能搞定一切了嗎?
是的,我們若干人等也這麼認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羅技的無線滑鼠居然變成難以破解的高科技產品。
當每個人(包括我與三歲姪兒)輪流坐在電腦螢幕前,動一動剛裝上電池的滑鼠後,旁邊就會有人說:「好了沒有?」接著,又會有人主動以疑問句作答:「怎麼還是不會動?」在進行約莫相同的三輪問答後,就會有人適時提醒:「花枝丸要翻一翻了啦!」然後,滑鼠的電池又被拔下來,裝回充電器。
此刻是中場休息時間,負責花枝丸的人趕忙去廚房,剩下的人,繼續討論電腦運用的相關事宜。有人想上網抓音樂,有人想玩網路對戰遊戲,有人想搞懂MSN跟SKYPE的差異,有人想確定四合一功能的HP用來傳真貨品訂單是否很方便,有人想上網查詢類比式「狗的習性」之問題好完成作業,然後,我高齡七十歲的爹輕輕地說:「我要上網點點看。」於是,大家會像忽然又記起來似的,開始討論怎麼樣讓老爹學會上網。
花枝丸終於炸好的時刻,大家也確定在往後的日子中,由我負責教授老爹跟小朋友學會網路應用,但是,無線滑鼠,還、是、不、會、滑。
如上所述,所有情景再演一次,相關電腦問題亦延伸到週邊生活經驗的探討。期間,我吃了三顆花枝丸,吞了二塊年糕,喝了五杯茶,端了三道菜上桌,終於,二哥在告知我將獲得一部含有答錄機功能的傳真機後,很冷靜地廣而告之:「滑鼠會動了。」
大家一陣開心之際,不忘問問怎麼會滑的。喔,無線鍵盤也有充電電池,當它的電力相當飽滿時,滑鼠就會滑。喔,原來如此!結果,我娘又問道:「啊是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從傍晚五點到晚間八點,這下真的什麼都好了!
外頭的鞭炮更用力地霹哩啪啦,大人小孩加總十三位,總算全員到齊,一大家子,嘩啦啦地,圍向並不算大的桌子坐好,手肘互相碰來撞去,甜甜葡萄酒傳來傳去,晚間八點三十五分,我家歡天喜地,終於正式開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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