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非自發性的收集,我將連鎖超商贈送的磁鐵,全數扔進鐵罐子裡。
卡通磁鐵所衍生的類比花招,始終在玩弄「收集歡樂收集愛」的把戲。不甜美卻無害的卡通人物,分明沒有嘴,但是相信它隨時在微笑,已經催化成一種精神信仰、時尚文明。它笑了,世界得救了,所謂的通路行銷、物流配送、消費者滿意度、業績衝量,也變換為看不見卻存在的地底寶藏。
虛情假意,適合封存在冷硬、難以透視的鐵罐子裡,日子也就能假裝歡樂下去,至於花生醬的玻璃空罐,應該收集零散的錢幣。餓的時候,一枚澄黃的錢幣,能讓人歌頌一盤扁平的三明治,若是天使偶爾附身,乞兒也能帶著一碗熱騰湯麵回家,甚至百無聊賴時,我還有十五根捲煙打發生命。
我並不想無限地趨近現實,或是樂觀良善到可笑的境地,只是城市流行的各類飢荒與曖昧,時常將人撕扯得粉碎,然而越是分辨不清左派右派,鷹犬在哪,叛徒何人,越是容易徘徊在懸崖邊緣,恨恨踢弄著日子的鐵罐。
鐵罐刮擦地面的聲響,像極了驚聳的歌劇。好戰善鬥的菁英,慣於在暗巷斬殺敵手,然後滿身清爽,倡議一幕和平,導覽眾人如夢似幻的願景。虔誠的信徒在聖城中五體投地,親臨慈悲,乞丐的往返奪食,頻於糾纏,又教人起身怒目相向。
你可以一邊挖開鐵罐,扯爛包裝,一邊大聲戲謔、嚴正評議,甚或抱著花生醬,遠遠逃離包廂,但是生命是流動式的劇場,天涯海角,誰都無能豁免參與悲劇的演出。
荒謬的衝突、真實的弔詭、無以名狀的曖昧,永遠持續發生,於是最壯麗的宿命,不是精神耗弱,不是性格逆變,而是天際破曉,我們就得上街走動,尋找冷或暖的器皿,收集歡樂結局,同時也要藏妥厚重的血衣,微笑著,不讓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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