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別喜歡秋天,假如沒有秋天,我寧願活在炎夏。
如果我是掌管四季的天神,會毫不猶豫地變走春、冬兩季。不是我特怕冷,而是怕麻煩,起碼得穿三件厚衣服才可出門的天氣,讓人生厭。可惜我偏偏住在秋天最短暫的澳門,沒奈何,只能眼巴巴羨慕那些有能力春去秋來的飄流族。他們移了民,有兩個身份,有財力住在兩個地方,哪邊暖和往哪邊走。
秋天還有我愛吃的大閘蟹,其肥美甘香,只可品嘗,不可言喩。好不容易等了兩年,才吃到今年的蟹宴。我們不懂分辨蟹的燕瘦環肥,重任都交托給妹妹。她與廚師相熟,可代為挑選,看準質量和價錢都稱心的時候替我們這些嘴饞的家人張羅一頓蟹宴。去年好像因為大閘蟹不夠肥沒吃上,所以今年吃得特別滋味。
可能因為等得太久,又一早聽說大閘蟹今年產量豐收,上月在街市被檔主以五十元一隻的價錢游說,終抵不住誘惑,買了兩隻回家烹煮,以慰饞嘴。買的時候其實已不抱厚望,自知不懂分眞假,也不懂挑肥瘦,只圖安慰口腹之欲罷了。那兩隻有毛的蟹,雖然外形和肉質都跟大閘蟹無異,但蟹粉的香味,差遠了。
每逢讀到關於環保、氣候、吃素的文章,都會使我那張貪吃的嘴慚愧一陣子。然而,終究是俗人一個,要我從此齋戒吃素,眞的辦不到。尤其是工作得很累之後,如果美美地吃一頓的滿足都不容得的話,是會敎人心灰的。而對我而言,美美的一頓,不可能是素菜。
我不能不最愛秋季,因為另一樣美食——禾蟲,也是秋天才有的。好幾次在街市碰到難得一見的鮮活禾蟲,牠們擠在竹篩子裡蠕動的姿態,讓人垂涎。
一個人看見一堆蟲子會饞得嚥口水,假如有人覺得很變態,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點變態——在吃的方面。
在茶餐廳常碰見一位退休老伯,經常買一盒燒味來,再點一碗麵大口大口吃個痛快。他說在家被妻子管制,不准吃太多肉,只好偸偸在外邊吃。前些天我也“破戒”煮了一鍋刀甲魚土豆西紅柿湯。女兒不喝魚湯,我這個媽媽就老老實實陪她過了十多年沒有魚湯的日子。可那熬成乳色的鮮味多年後依然在腦海揮之不去,我投降了。
(原載澳門日報) 水月 2012.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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