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今年最後一堂小提琴課,我避開了下班回家的人潮,躲進與外界的喧囂隔絕的紀伊國屋書店。一手提著小提琴,一手挽著包包,我並沒有很認真地尋找任何書。來到新書展區,盡是一些教導物質與成功至上的書籍。但是我的目光被《叛逆柏林》吸引住了。
書的封面讓我想起了去年在金石堂買的《安格爾的小提琴》巴黎攝影文集。當時也是在沒有任何目標的情況下被書上的介紹文吸引而買下了書。我把小提琴閣在地上,背起包包,雙手捧著《叛逆柏林》,翻到自序那一頁。陳思宏先生在自序裡述說了當年領了文學獎金後買下飛機票出走到柏林的往事。三頁半的自序文字流暢、畫面溫柔卻不失鏗鏘有聲,深情而不做作,讓我想要繼續知道得更多。我買下了它。
德國,一個讓我很想認識更多的設計先驅國家。設計歷史課中的Bauhaus設計學府傳承下來的主張與精神,只不過是德國的一個面貌。柏林圍牆被推倒的那一年,我只記得在新聞節目上看到,當時我才頭一次聽說德國曾被柏林圍牆分割為東德與西德,轉眼已經二十年餘。
我並沒有順序拜讀,而是任意選擇某篇來看。不論是他的德國友人對柏林圍牆以及東德的深刻往事的追溯,或是作者自身對那個城市的脈動的感受,作者都賦予散文引人餘思的張力。
我喜歡作者帶有詩意與情境的散文。他在《燈暗後的那首詩》一篇中追述過去當兵時與同室弟兄在雲霧繚繞的南部高山上的寢室裡一同朗讀夏宇的詩,這是我很喜歡的一段:
我總是記得那些日子的苦,那些愛喝酒、欺負人的軍官阻斷青春,我不能文學無法劇場,鬱悶裡求生存。但我有個可愛的室友A,他來自貧困的家庭,只好報考軍校,試圖改善家計。他沒念過幾年書,但有個善良的靈魂。有天他看我在寢室裡讀夏宇的詩集,搔頭問:「詩會不會很難懂啊?」我請夏宇坐在那張被山中濕氣囓咬的書桌上,說:「懂不懂,真的不重要。詩,適合朗讀。」
那時,山中雲霧從敞開的窗戶進來坐在夏宇旁邊。有幾週以來第一次出現的陽光。靜。林木沉睡。然後,我們一起朗讀夏宇。
我抬頭看A,被他的側面給驚嚇。這雲霧,這溫度,這朗讀聲響,這面孔,我在很久以前的夢境裡,撞見過。那刻,我終於釋懷了。原來我根本註定到這裡當兵,夢裡預言過,我必來一遭。
A讀完夏宇說:「我還是不懂。但我很感動。」
夏宇喚醒了A心中的詩。
感謝陳思宏先生的文字帶來的感動,我也仿佛看到我心中也還有詩在。
圖中是《叛逆柏林》這本書,還有我回家途中從路旁拾獲的剛落下的緬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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