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巴士緩緩地走著，沿途的行人路看不見人。商鋪打烊後，人們多留在家中；這陣子天氣寒冷，無疑更促成外面的死寂氣氛。巴士如常停泊在大型購物中心站，既不能吸引別人從家中的暖鍋出來，又不能說服就坐的乘客下車。好一會兒後，巴士無可奈何地繼續踏上征途，與他和其他乘客一同向著前路進發。
車廂中乘客不多，多半從圖書館出來的學生，溫了整日書後坐著回家的巴士。當中有數對年青情侶纏綿著，旁若無人；要在平時，他必會暗罵自己誤上了賊船。然而，這一切均與他無關，此刻他沒有心思去想這些問題。
沒有用的，什麼用處也沒有，他繼續維持著這些，對她並沒有什麼用處。
巴士在交通燈前停下，與眼前的十字路口對峙。旁邊站著的一輛私家車，透過車尾燈，其尾部油管噴出的蒸氣隱約可辨；源源不絕的向外展開，再逐漸消散不見。交通燈從紅轉為綠後，司機將鍵盤一扭，整架巴士向著右方駛去。車子漸漸進入蜿蜒的小路，路旁燈光漸趨暗淡。他坐在椅上，面向車窗，嘗試辨認周遭的事物，卻只能勉強看到數幢屋內有燈光的樓房。他於是閉上眼睛，斜躺著，任由巴士在此陌生的國度前進。
他對她不太認識，她卻對他信心十足；她對他無限量的支持，卻使他對自己更為茫然。
「妥協吧！無論如何都要找份正當職業。」他心中想，做人總需要妥協。依循著這個教育制度，如鯉魚跳龍門，一步一步的無止境地跳下去。小學、中學、學士、碩士、工作、賺錢……一切也沒有終止的......
他知道，每想跳前一步，總會有人說：「捱多一會兒吧，跳到那裡，一切自會好了。」就這樣子，一次又一次的妥協，一次又一次的跳躍，跳到銳氣都磨光了；最後回顧一生，又做過什麼呢？這一切他都曉得，但他仍要走這套龍門路，一切唯有妥協了事。古今曾有多少人胸懷大志，亦終妥協收場。
但是何謂正當職業？抓緊別人心理的市場學經理？為資本家們精打細算的會計師？竭力擴展員工利用價值的人力資源管理？他知道他不能夠再想這些，他對自己說，妥協吧，你一定要做這些，你沒有不屑的權利，你總需要找份糊口的工作。
車子重新駛進大路，四周登時豁然開朗。他停止思索，按上巴士鈴鐘，背上書包，向司機道謝，離開車廂，與巴士分道揚鑣。巴士繼續向西前進，他則向南摸索回家的路。天氣寒冷，透過霓虹燈光，他呼出的空氣隱約可辨，從他口中展開，再逐漸消失不見，融入周圍的冷空氣。他知道，這刻的分道揚鑣並不是永久，就如有天他總會再遇上這一位司機、這一架巴士。他對她不太認識，她卻對他信心十足，而他必會為她而活。這些日子他會支持下去，但與龍門主義者不同的是，他會曉得停的時候，他會曉得暫時的妥協，而不是永久的妥協。
(轉載自xanga 10/6/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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