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 「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原為「台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 基於性別平權及更開闊格局，廣納會員一同推展閱讀寫作， 我們於2016年4月14日變更協會名稱為：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 閱讀為經，書寫作緯，為我們的相識、相聚，編織了汲取新知與終身學習的園地； 藉由閱讀，透過共同討論，在聆聽他人的書寫與生活體驗中，激盪、觸發寫作的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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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諳然

外子是長子，婚後我們住在婆家；婆婆有十個姐妹，她們感情好，不分晝夜經常造訪，和樂融融，但也可想而知，我這個身為職業婦女還帶著兩個幼兒的媳婦，隨時得幫忙張羅吃食，十分忙累。有一年夏天，一大群親友來訪，全家人陪同於客廳聊天，只留我在廚房烹煮，此時，小姑悄悄搬來電風扇吹向我，貼心的舉動，讓我熱淚盈眶。

小姑是醫藥學系高材生，婚後協助夫家經營醫藥生意頗有斬獲，在商界小有名氣，親友間只要提及，莫不充滿欽羨之情。第一次與外子到她的新居探訪，一眼望去，客廳裡有進口的小羊皮L型大沙發，起居室的壁櫃及傢俱全是乳白釀金邊的紅木，豪華氣派的大吊燈閃著黃色的金光，地板上全是乳白色的長毛地毯，我一時不知該站在那裡比較合適。

小姑的公婆相繼往生後，她只要一有空檔，就回娘家探望父母親，而且每次都帶「孝親費」回來。婆婆笑稱女兒是一部「印鈔機」，小姑回說是來自好遺傳，母女倆常這樣開著玩笑，讓十三歲即失去母親的我好生羨慕。有一次，小姑假裝生氣地向我抱怨說，已經給婆婆三筆錢去買名牌手錶，為何沒去購買？其實小姑知道婆婆把錢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小姑很尊重我，對於我的決定總是十分包容。例如當大女兒在幼兒期受風寒，我未如眾親友般到小姑的診所看診，寧願多花錢上醫院，而當我自己不舒服時，卻又堅持要小姑親自扎針，她都有雅量任我選擇。

小姑婚後隨婆家信基督教，每周日必到教會做禮拜，大方捐獻，從不猶豫。不料，這麼一個照顧家族、熱心公益的人，不到半百的年歲，就被驟然來臨的高血壓一次撃倒。

當我們得知小姑在教會做禮拜突然昏倒，被教友送入加護病房，外子與我匆匆趕到醫院探望，只見她緊閉雙眼，陷入重度昏迷，從不離身的名牌大皮包，安靜地置放在身旁，不用打開，也知道裡面必然有一大串的鑰匙及代表財富的支票本。我從未想到小姑會倒下，驚慌得淚如雨下，哭著想搖醒她。

那幾天，家人焦急地守候在加護病房外，小姑最鍾愛的小女兒哭腫了雙眼告訴我，她最盼望一家能團聚用餐，卻始終不可得，「因為媽媽為了擴大家業，我們一家六人都是各自用餐。」

孩子的心目中，僅有如此小小心願？是小姑太優異，自然而然為了奔向光鮮亮麗的成就，而忽略健康的重要嗎？或是我們一直以為要事業成功、光宗耀祖，這些「對」的事情，到頭來卻可能是「錯」的？我的心中充滿悲悽與疑惑。

為了拓展業務，小姑經常海外奔波，有一次我得知她剛由紐、澳歸國，興奮地問她是否在清晨或入夜時分，至黃金海岸漫步、欣賞南半球的晨曦與無光害的星空，享用片刻的寧靜？有沒有在夜深人靜時，至海邊屏息觀賞神仙企鵝結伴回巢？小姑回說：「我只是去辦事而已，哪有時間觀光啊！」

小姑辭世已整整二十五年，但在我的心中，她未曾離開過。是怎樣的情緣，讓我們成為一對姑嫂？我想，這一定是因為我沒有姐妹，而小姑又待我好，直讓我割捨不下對她的思念。

        （本文刊於2017/09/03人間福報「生命書寫」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