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與人生】生命的光點◎ 文張知禮 / 圖 Noveala＠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

2015-08-09 20:00:00| 人氣54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音樂與人生】生命的光點◎ 文張知禮 / 圖 Noveala

音樂伴著人生走

從小就不識五線譜又兼五音不全，直到小學畢業那年被樂曲觸動心弦。畢業典禮上，同學合唱著：「青青校樹，萋萋庭草……奈何離別今朝……何年重遇天涯……」稚嫩歌聲中沒有半點離愁，只有我黯然無聲，因為父親的職務調動須舉家遷往它鄉，想到全班唯獨我是「奈何離別今朝」，淚珠不禁滑落雙頰。

暑假時，大堂姊出閣。望著身穿雪白婚紗的大堂姊挽著大伯走在紅毯上，我羨慕地盯著美麗的新娘，踮起腳尖隨著悠揚的婚禮進行曲輕擺身軀，幻想自己結婚時有如公主般，和王子在音樂裡深情相擁，翩翩起舞。

升上初中，教音樂的女老師年輕又活潑，我逐漸愛上音樂課。雖然看到豆芽菜般的五線譜依舊發愁，也不敢當眾歌唱，但我喜歡隨著風琴伴奏低唱〈菩提樹〉、〈念故鄉〉及〈西風的話〉，這些歌曲彷彿代我向童年告別，也撫慰了青澀懵懂的青春期。

擠進大學窄門，音樂成為最貼近生活的娛樂元素。舞會必備各種唱片，播放快慢不同節奏的舞曲；露營晚會抱著吉他邊彈邊唱的帥男，最是讓我傾慕；即便失戀，也是蒙著棉被，讓一首首椎心的曲子陪伴流淚到深夜。

結婚時，因為公公婆婆是虔誠的基督徒，婚禮就在二老做禮拜的教會舉行。學理工的外子對西洋古典音樂略有涉獵，他說新人進場時要播放華格納的結婚進行曲，禮成出場則選用孟德爾頌的婚禮進行曲，前者莊嚴優美，後者華麗浪漫。我不清楚兩者間的差異，但深深記得在音樂聲中，身為一級主管、見過各種大場面的父親，把我交給外子時，手竟然微微發抖，而我拚命緊咬下唇，將淚水逼回心坎。

旋律照亮幽微處

歲月匆匆，公公在我和外子婚後二十年過世，公公離世不久，婆婆出現輕微的失智症狀，雖雇請移工照料，仍顯孤單落寞，我決定提前退休陪她度過晚年。每日午睡後，我和婆婆一起喝茶聊天聽音樂，婆婆喜歡老歌，我則偏愛民歌，外子特地買了許多CD供我們選播。這是我從大學畢業後，忙於就業結婚生子，三十幾年來最輕鬆愜意的時光。

不料，此時我的左眼竟罹患了黃斑病變，治療一年多後，視力仍節節下降接近半盲。心情跌落谷底，仍打起精神準備每日下午茶的點心和音樂，藉以化解胸中鬱悶。一天，婆婆說別放CD，她要唱〈奇異恩典〉給我聽。逐漸失智的她一字不差唱出歌詞：「奇異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前我失喪，今被尋回，瞎眼今得看見……」在婆婆顫巍巍的歌聲中，一直懷抱治癒希望而強撐著的我，終於潰堤淚流滿面。

兩年前，婆婆以九十高齡過世，教會詩班獻唱〈奇異恩典〉時，我輕聲跟著合唱，我知道婆婆已經和公公重聚，正在天上一起含笑聆賞。

年歲漸長，我已克服五音不全的心理障礙，在KTV裡自在歡唱，並與教友去醫院以歌唱及禱告探訪重症病患。有的病友低聲應和，有的病友點頭傾聽，看著他們蒼白但平靜微笑的面容，內心總是激動不已。

受到外子影響，我從婚後開始收聽古典音樂並陪他欣賞音樂會。多年下來，雖仍不知奏鳴曲與協奏曲不同之處，也不清楚莫札特與蕭邦的風格差別何在，然而我已不在意這些專業知識。無論當代還是古典，我珍愛所有音樂帶來的歡愉、激情、感傷以及療癒，它們是時光銀河裡的繁星，或璀璨或幽微，都是照亮我生命的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