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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4-01 22:05:57| 人氣41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穿牆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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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上男生當中,其中我們三人交情算是最好的。其中一人,我們這一班的同學都叫他二爺。為什麼這樣叫他?因為在我們班上五位男生之中,按照年紀排行他是老二,且他為人有海派作風,所以我們都這樣尊稱他。慢慢的,幾乎整個系上都知道二爺是何許人也。其他男生就沒有什麼三爺四爺的稱呼了。
  對了,我叫阿睿。原因只是我的名字中有睿而已,沒什麼特別的。就像花俏安對別人形容我的話一樣,阿睿喔,他很平凡啊。花俏安是我們班上其中一位男生。平凡,我很喜歡這個字眼,我把它當成座右銘。
  二爺,我總覺得這人有點神秘色彩。他想法以及他的所作所為和別人有那麼一點相異,有人說他很怪,我覺得用特別這個字來形容他比較好。
  二爺不胖,但是也不是說很瘦。他卻說他自己很瘦,他還說他再瘦下去的話,就可以穿牆而過了。怎麼可能?我說。我不相信他的說法。
  二爺笑了笑,改天我穿牆給你看。不過之後他進教室或是上廁所還是有乖乖的開門,跟我們一樣。
  相較於二爺的健談,我沉默寡言許多。我不大喜歡講話。一開始人們為了溝通彼此的意見,所以有語言的產生,但是語言演變至今天卻成為誤會、衝突、鬥爭等等的原因與工具,人與人之間多了許多道牆,難怪有一本書名叫做讓高牆倒下吧。我想,如果沒有語言,也許這些問題都可以獲得解決。花俏安說我這與因噎廢食無異。他說的沒錯,但是我覺得這是解決這些問題最有效的方法。又,言多必失,不是嗎?
  花俏安有一位女朋友,是我們系上的學妹。那位學妹雖說不上國色天香,但是長的很有氣質。不過跟花俏安站在一起感覺上就是不搭,然而感情裡面是充滿奇蹟的。那學妹雖然是我們系上的,但是因為平常日子裡不常遇到,所以直到他成為花俏安的女友之前,我是不知道有這位學妹的存在。算花俏安祖上積德,在社團博覽會的時候看見學妹,從而知道學妹加入了古箏社,花俏安馬上在古箏社的新社員名單上填入自己的名字。花俏安就慢慢的想辦法與學妹接近、聊天、送宵夜,噓寒問暖的細心非常,最常做的還是在一起彈古箏了。當他們成為男女朋友的關係之後,花俏安甚至給自己取了個綽號,古箏情人。
  花俏安笑我說,你看你加入國樂社拉二胡,參加詩社寫詩這麼久了,感情上也沒什麼結果。接著大喊,古箏社萬歲!
  花俏安對我說,你要主動找人說話才可以,你這樣悶不吭聲的,當然沒有進展。我依舊靜靜坐在花俏安面前聽他說著,那似是而非的言論。又,也許花俏安是對的。
  在這個寒假,高雄古典詩學會針對中正預校辦了一個七言絕句的營隊,徵數名中文系或國文系的大學生當營隊的老師。這消息是花俏安告訴我的,其實八九不離十是他女友告訴他的。我想想寒假沒事幹就答應他了。我、花俏安、和她女友,我們三人先到古典詩學會那邊惡補一下七言絕句的格律和拗救相關知識,幾天之後就上場去教人了。
  這次營隊來當輔導老師的不只我們高師大,還有中山大學、台大、淡江大學的中文系,感覺上頗有規模。
  教預校那些學生是分班教的。第一次上課時,時間匆忙,加上預校的校地筆高師大加上附中的地還要大,所以不小心跑錯教室。看到有人在講台上講課,我還叫她下臺來。她竟也下台,我正要上台時她卻猛的拉住我的袖子,我有點不悅,道,幹啥?她不慍不火的細聲說著,你是在隔壁教室吧,說完側著頭看了看我。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知道我錯了,趕忙離開教室,後面傳來預校學生們的陣陣笑聲。
  我先教他們平仄,在入聲字耗了不少功夫,不知不覺至午餐時間而未覺。教室門打開一個縫,傳來陣聲音,走,一起吃飯去吧。
  看了看手錶,好,下課!頗有老師威嚴。我便隨著那陣聲音去了餐廳。
  你剛剛居然跑錯教室,她說著,還笑了起來。我反應真的如花俏安說的慢了許多,這時我才發現是就是隔壁教室的輔導老師。
  你好,我叫陳致吟,中山大學中文系二年級,一東古典詩社。嗯,我叫李宗睿,高師大國文系三年級,風燈現代詩社。
  在我們去餐廳途中,花俏安碰巧正在和她女友一路鶯鶯燕燕往餐廳走去。花俏安賊著眼說,阿睿恭喜啦。我不大理他。
  我乾笑了幾聲,隨口問了幾句,就聊了五天直到營隊結束。
  營隊結束後我有與致吟通過幾通電話,開學後我還到中山大學去找過她。一起上山下海的,吃飯看電影上床樣樣來,只是我們兩話都不多。她是怎樣想我是不知道,不過我是不知道要跟她說些啥,只是我們很有默契的,一禮拜就聚一次,弄到後來好像有點是例行公事,不得不然的樣子,我也搞不懂這是在做什麼。我們中間好似隔了一道牆。花俏安叫我換另外一個,這樣牆就會消失。我不想換,只是覺得這樣下去也沒啥不好。二爺則建議我穿牆而過,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開學後沒多久,北台灣有個新的傳染病在蔓延,以萬華地區比較嚴重。台北染「煞」了。這是最新的消息。煞慢慢往南移動,也煞到高雄來了。
  一晚,她來電說,煞來了,避一陣子吧。我嗯了一聲。
  煞,不只是一種疫情,它讓社會有些微的變化。大家開始關心體溫,關心自己也關心別人。在公共入口處,有類似管理員之屬的人物,對著魚貫進入的人們,槍指著額頭,像是在舉行某種宣判儀式,通過儀式後的人會被貼上合格的標籤貼紙,否則就被拒於門外。這是近似於品管,要蓋上優良肉品的章總要有些測試。
  那些被貼在人身上的貼紙,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慢慢的慢慢的,移到建築物上,電梯公車牆壁廁所,都有這些貼紙。甚至有人把那些貼紙排成一列,拼湊成某種樣式。這讓我想到霍桑小說紅字。有人因為犯罪而被畫上紅字,有人卻在紅字上加上裝飾而成為一種炫麗的圖騰。
  如果我進出多一點場所的話,身上就會多了許多張貼紙,不用幾天,我的房間牆上就到處是貼紙,成為這段特別時期的紀錄。
  煞,使大家不敢講話,連一聲咳嗽都要引起相當程度的關注。沒有人想被隔離,但是大家都先幽閉自己,就連面目都要拿個口罩遮住一部分。
  二爺,卻說他不怕煞。我沒見過他戴過口罩,在公共場所也是。他說,阿睿你看,大家都戴口罩了,我就可以不用戴。
  高雄美術館辦了個展覽,把部分故宮文物拿來展覽,包括翠玉白菜、肉形石,這些名聞遐邇的珍品,展覽活動名叫璀璨東方,又因為剛好遇上煞不肯離去,展覽活動改名為,當翠玉撞到煞。
  二爺興沖沖跑來找我一起去看這個展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煞的緣故,二爺消瘦許多。我說,我可不想撞到煞。煞有什麼好怕的?你們只是怕被隔離。他一直鼓舞我跟他去看,盛情難卻之下便答應他了。騎機車從和平路到五福路轉到中華路再拐進美術館路,一段不短的路程,美術館到了。
  二爺說,我最想要看翠玉白菜了。我之前有去過台北故宮看過幾次,很想再看,那真漂亮!
  在買票之前被警衛擋下來量體溫,接著從口袋中掏出口罩戴上,走進展覽會場觀賞。我幾年前有去過台北故宮,感覺上就沒有什麼稀奇,但是二爺一進來就問展覽場裡的管理員翠玉白菜放在何處,然後就馬上衝過去。
  我跟二爺說,再過五分鐘在地下室就有導覽解說,我剛剛發現是李栖老師講解的,我要去,你要去嗎?
  二爺搖搖頭說,不了,你自己去吧。
  李栖老師是教我們國文系上史記、杜詩、世說新語的課,她上課很有風采,及具吸引力,想到這就趕快到地下室的演講廳去。
  一進去就看到李老師站在台上,丰采依舊。她講的很好,把我帶進去一個古老而嶄新的世界。幻燈片一張一張換,閃過一些老早看過的幅畫,更是感到親切感,有翠玉白菜肉形石清明上河圖等等。空間為了放幻燈片而顯的幽暗,注視焦點都在各自的眼前,口罩的上方。
瞬間一亮,麥克風被消音,李老師也很恍然的樣子站在台上,這時候數扇門同一時間被撞開,衝進數個荷槍實彈的警察,吆喝著大家全部到外面排隊站好趴在牆上,搜身。我被搜完身之後就被推至一旁叫我快點離開。
  我回到展覽現場時,發現入口處已經圍起一圈警戒線,一群人等著被搜身。二爺呢?怎不見他?我走向警察問,我有位朋友在裡面,我可以找他嗎?警察用冷冷的口氣對我說,到那邊等。
  一個多小時後,人潮漸漸散去,已近黃昏時分。警察繼續搜尋整個美術館,好像在找什麼,但是直至最後一人離開美術館時,我依然找不到二爺,他的手機又一直關機。我決定先騎車到處繞繞找找,結果沒什麼收穫,就直接騎回學校了。二爺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吧?
一回到學校,我就看見他在校門口跟人聊天,可能是他朋友吧。我走上前,你怎麼自己回來了?我在那邊等你很久,老實說,對於他的不告而別我有點不悅。二爺笑了笑,走,一起去吃飯。
  我們走去學校附近一家名叫廣招英的餐館吃飯。餐廳是沒有人戴口罩的危險地帶。他說,我被搜身完出來,剛好遇到剛剛在跟我聊天的那位朋友,想要跟他走的,卻找不到你,我又沒有帶手機,對不起。他臉上滿臉歉意。
  此時電視上的最新消息,怵目驚心,翠玉白菜遭竊!我們兩同時驚呼一聲,故宮展覽南下就發生這種事,該不會是被煞捉去了吧?
  二爺嘆道,怎麼會被偷啊?
  此事一出,文化界新聞界警政界等等到處,都掀起一起巨大的波瀾。
  我們一定要將小偷緝捕歸案。這瑰寶的遺失是我們國家文化不可挽回的傷痛。高雄市政府已經下令,成立專案小組,在最短時間內偵破此案。我們可以從這件事再度證明政府的無能,連到高雄展覽都會出亂子,何況要出國?其實這件事情之所以會發生,是因為美術館的風水位在前後無山水之大凶地形。今天日煞南方,加上杜正勝流年不吉,此禍不可免。聽說翠玉白菜已經被中共在台情治人員運回大陸去了。
  這幾天各種傳言如煞到處充斥。這消息佔盡新聞版面,包括報紙雜誌廣播電視,我誤以為煞以另外一種形式出現與世人見面。
  原本擁擠的新崛江,那些人現在好像遭竊的翠玉白菜一樣不見,商家也零零落落,大半以上都先關門歇業。因為人少,加上受不了煞的肆無忌憚,抱著欲與之作對又投鼠忌器的心態,帶起了口罩一人單獨去新崛江逛逛,覺得真是無聊不好逛不好玩,後買份聯合報轉去三多路的星巴克。
  煞來時,我特別喜歡去餐廳茶坊咖啡館酒吧之類的地方,只有在那邊,人們才會以全部的面孔示人。
  一杯大杯焦糖馬琪朵和一塊黑森林蛋糕,謝謝。
  好的,先生,我先幫你結帳,一共一百八十五元,謝謝。
  我走到樓上,選擇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發現花俏安在靠窗的位置上,他眼看窗外手撫摸著坐在旁邊一位女生的頭髮,之前沒看過的。我走過去跟花俏安打招呼,你在這裡啊?花俏安知道我的用意,指著那位女生說,阿睿,給你介紹一下,她是英語系一年的學妹,最近幾天剛認識的。
  難怪花俏安最近不再彈古箏,改學英文了。好樣的!
  我回到位置上看報紙。翠玉白菜依然是注視的焦點,警方說經過調查之後,翠玉白菜擺設的位置是獨立出一個小型的展覽室,且根據許多徵兆顯示出,翠玉白菜的不見只能有一種解釋,不翼而飛。要不就是,小偷可以穿牆而過。
  天啊!怪盜跑來高雄了!
  有人打電話給我,來電顯示是致吟。誰啊?喔,想起來了,是她。好久不見,妳過的怎樣?還行,你現在方便過來我宿舍嗎?
  我一小時後到,可以嗎?好,到時候見。
  她找我做什麼?這麼久沒聯絡,我以為我們分手了。
  現在,我跟她距離是零公分。我混進中山大學的女生宿舍內。我們各自衣衫完整,只拉開褲子拉鍊撩起裙子下擺,熱烈做愛。天地炎炎,草莽溼熱,西子灣是一派熱帶雨林的場景,一陣大雨過後,涼風吹起。我們隔著兩層口罩熱吻,煞讓我們的激情與情欲若有似無,好似隔了一道牆,而我急欲穿牆而過。
  幾天之後,二爺約我去他在外租房子的地方聚聚。二爺愈來愈瘦了。推門進去,一旁掛的是國畫複製品范寬谿山行旅圖,真有傳統中國風。二爺說,這是去台北故宮買的。說著端出一瓶酒,說這是他去北京玩時買的二鍋頭。
  二爺和我都好杯中物。花俏安也喜歡酒,但是他都是叫女生喝的,他自己則是裝做很會喝的樣子,實則滴酒不沾。
  酒過三巡,二爺說,我拿樣東西給你瞧。接著他就從衣櫃底層翻出一個小盒子,打開,翠玉白菜。
  我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一回事?
  二爺嘿嘿嘿了幾聲,你看我這裡。我抬起頭看他,他站起身來,直直往牆走去,直到牆前停下,接著緩緩舉起左腳往前伸,慢慢隱入牆壁,慢慢的慢慢的,二爺的身軀就像是長在牆上似的,最後整個身體都穿過牆壁了。隔壁傳來二爺的聲音,我在隔壁了。他笑著臉開門走進,就是這麼一回事,當天我只把手穿牆而過。難怪攝影機沒有錄到什麼,只有一抹奇怪的陰影,但是沒有人注意。
  二爺說其實警察有找過他,因為在失竊處有發現到他的毛髮與指紋,但是證據不足也就不了了之。
  二爺會穿牆,煞壟罩全台,故宮南下展覽,翠玉白菜被盜,今年很不平常。
高雄美術館中原本展覽翠玉白菜的地方,一直到展覽結束仍是空著,高雄市長、文化局長,在議會上遭受強烈質詢。
  七月中,煞不知道從何處慢慢隱退,貼紙慢慢絕跡,人們不需要在去知道彼此的體溫,也不用帶著口罩微笑。煞走後,後煞時代一詞出現,卻代表著我們失去了一些珍貴,一些生命消逝了,人與人之間牆愈來愈多。人道是,我若與煞成為知己,我將失去整個世界。煞時代,人人自危,一些大型的活動皆取消。許多學校畢業典禮從簡,文學獎頒獎典禮、社團發表會,等等一些公開活動變成極為私密性的銷聲匿跡。沒有要隔離的也去隔離別人,卻也隔離了自己,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城郭愈圍愈多,大家各自劃地為王自限。煞已走的後煞時代似乎差不了多少。
  這時候發生一件新聞,翠玉白菜回到台北故宮了,我猜是二爺幹的,至今只有我知道二爺會穿牆。這則新聞沒有引起多迴響,沒有多人加以關心,放在副刊文藝訊息的一個小角落,新聞標題是說,回來了就好。故宮網站上關於翠玉白菜的介紹依然是,遭竊。大家好似已經習慣於它遭竊的事實存在。不知道怎麼,我想到王文興家變一書。書中主人翁之父離家出走,主人翁之母和主人翁焦急的到處登報尋人,久了這家母子二人也習慣這種的新生活。
暑假過後,又是新學期開始。花俏安不學英文改加入圍棋社。驚覺我和致吟已一個暑假只有通過一通電話,還是她打錯電話打到我這裡的,我們之間的牆愈來愈是厚實了。不變的只有二爺,像是白先勇筆下永遠不老的尹雪艷,他仍然到處秘密穿牆而過。

台長: 沈威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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