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帝之埠到賭城
骰子搖出經濟奇蹟
撰文/童貴珊(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劉衍逸(經典雜誌攝影)
主教山山腳下，隔著一道狹窄海域，海岸線這頭的澳門與廣東珠海遙遙相對，天光水影安分地對著從四面八方湧來的遊客，送往迎來。
但要論誰最忠心守著眼前這片山水，無疑是背山面海、兀自佇立的媽閣廟。一如其樸實無華的母性名號，這裡沒有森然殿闕的金陵王氣，但沉毅寧謐，尤其在週末的一大清早。
拾級而上，繞過花崗牌坊，走近觀音廟，這才發現清幽的原來只是表象。廟內早已萬頭鑽動，香爐旁擠滿了人，爭先恐後地上香，那一身西裝筆挺的裝扮，怎麼看都不像是當地的善男信女，雖然煙霧熏得我幾乎睜不開眼，但勉力定神一看，幾乎每人外套上都貼了旅遊團的貼紙。「紙張別亂丟哦，這裡有垃圾桶啊！」廟宇清潔工人以帶有濃濃粵腔的普通話微聲提醒，說罷趨前彎腰拾起地上的塑膠袋。
遊客前腳一走，才剛被賦予祈願的香柱還來不及取悅神明，工人已利落地伸手從香爐上一抓，一把一把的香柱隨即被拔起丟棄。「待會兒還會有更多遊客，不這樣處理不行。」清潔工人以粵語和我交談，他把我當海外同鄉，告訴我以前的媽閣如何如何，並喃喃道出一句當地俗語：「未有澳門，先有媽閣。」
澳門名稱的由來，相傳與媽閣有關。這座為紀念平息怒海、救助船民的女神廟宇，建於十五世紀的明朝初期，後來成了當地及附近漁民上岸補給、歇息和祈福之處。一五三三年，第一批葡萄牙人抵此港灣時，詢問居民當地名稱，居民誤以為指廟宇，答曰「媽閣」，葡人根據粵語發音音譯成「Macau」，遂成今日澳門葡文名稱的由來。
澳門開埠至今四百餘年，比香港足足早了將近三百年。明朝後期，中西交通由陸路轉向海路、由西域改為西洋，扮演中繼站的澳門，成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門戶，小漁村瞬間搖身一變成國際商埠。抗日戰爭爆發時，澳門不受戰火波及，大批中國內地難民逃亡至此避難，人口頓時激增至數倍之多。一九九九年，隨著葡萄牙轉移政權，澳門重投中國懷抱，在《基本法》的保障與大陸配合「自由行」的開放政策下，旅澳旅客暴增，二○○六年的入境人次已超過兩千萬。
說起近年來絡繹不絕的遊客，話還未停，眼前隨即湧上另一批剛下車的觀光客；歷史的浩歎似乎已隱沒於喧騰與塵囂之中。清潔工人幽幽怨道，一把年紀還得努力學普通話：「環境所逼，為了生存，沒辦法。」他說的這個「環境」，其實所有澳門人都了然於心。
陳年古蹟與新興賭場
澳門半島的歷史城區在兩年前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不僅有利於旅遊業，也是澳門近年來可喜可賀的一樁美事。從媽閣一路往北步行，清幽小徑在每一個轉彎處鋪展開來，一棟棟飽經歷史風霜的巴洛克式教堂、南歐特色的葡式建築、馬賽克鋪砌的街道外，偶爾有中式廟宇比鄰而居，不僅不見突兀，反能把各自獨特而蒼老的野拙面容，款款展露。澳門的古蹟，四、五百年來，每一天都在詮釋中西融合的內涵。
但大家心裡也明白，這份「申遺」大事，對顯示在驚人入境人數的遊客而言，大部分的醉翁之意，其實不盡然在「舊與古」。媽閣外廣場的大樹下，深圳來的 李 先生抽著菸說：「先來這兒拜一拜，看看今晚賭場內手氣會不會好些！」
澳門理工學院社會經濟研究所教授曾忠祿表示，新興賭場「永利」與「星際」分別在去年九及十月開幕，新場效應下，訪澳旅客在這段時間連續增長三成，是博彩收入再創新高的關鍵因素。
「時間是金錢，尤其在澳門！」何榮發是建材供應商，他指著聳立在我們眼前、由外資「威尼斯人集團」蓋建的巨無霸酒店說，為了趕在今年暑假前開幕，這棟有三千多間房間、號稱全東亞最大的酒店，正日夜趕工。
在澳門，所謂酒店，一般指的是飯店，在這片還不及半個台北市北投區大的地方，擠滿了至少二十五家結合娛樂(即賭場)的酒店，這還不包括六間零星分布的摩卡角子機娛樂場，未來幾年，預計還會有至少十二家賭場將相繼投入這塊方圓只有二十八平方公里的彈丸之地。
近幾年，澳門石破天驚地靠博彩業大發利市，去年澳門每人平均所得兩萬四千三百美元，超越香港，直逼日本，引起全球矚目，就連一向以乾淨自制出了名的新加坡，也忍不住起而效尤，磨刀霍霍，已在去年發出了兩張賭場執照，準備躋身全球最昂貴的賭場地主之列。
爭取空間，以賭立市
站在澳門仔與路環島之間的新填海區，攝影同仁一邊忙著取角度，一邊問我眼前的高樓起重機到底有幾台。
我抬頭望去，在塵霧彌漫的空氣中，瞇著眼努力數，卻無論怎麼數也數不清。建商何榮發說，這是目前全世界聚集最多起重機的地區。
這片即將成為澳門未來新賭城的「金光大道」，占地約四點九平方公里，主要幹道的分隔島中間，刻著生動的十二生肖大型石雕，另一旁則是即將從填海地轟然冒土而出的巨型娛樂場、酒店、適合全家旅遊的休閒度假村，以及倣效義大利水上威尼斯的購物景點。
在消費主義當道和開創客源的考量下，可以想見未來這裡將是一幅「爸爸在賭場搏殺、媽媽在優閒購物、孩子在盡興遊樂」的「闔家歡」畫面。
在這處工地出入已有三年的何榮發告訴我工地上流行一句話：「再這樣裡裡外外的搞下去，光是在這裡就可以做到退休！」
澳門的博彩經營原由當地首富何鴻燊旗下的「澳門博彩股份有限公司」(簡稱澳博)一家壟斷，二○○一年，澳門立法通過開放賭權，隔年競投結果出爐，分別由「澳博」、美國「永利」集團，以及香港的「銀河」集團取得博彩經營權，但特區政府隨後也認可「銀河」以牌照轉批方式與「威尼斯人」集團的合作關係。
曾忠祿教授指出，二○○六全年賭場收入已超過五百四十億澳元(約折合兩千一百六十億新台幣)，比一年前增長了百分之二十；其中光是第四季的博彩收入便已高達一百六十億澳元，較去年同期增長近五成。未來一年內收入要突破六百億澳元大關，一點不難。
「中國十四億人口足夠支撐博彩大餅」是來勢洶洶的大財團之所以肆無忌憚地不斷加碼籌建的誘因。
「澳博」旗下的老字號葡京酒店，有著圓筒形的鳥籠外觀、頂端的「萬箭穿心」再搭配前門張牙舞爪的蝙蝠造型，據說為免輸錢，許多職業賭徒都以側門出入。看在風水專家眼中，不管是鳥籠或萬箭，在寓意上都指涉賭徒入內必有所失，但這一切模糊含蓄的解說，都沒有比正門口的告示牌來得一目了然，上面以中、英、葡三語大剌剌地寫著：「賭博無必勝，輕注可怡情；閒錢來玩耍，保持娛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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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的美在何處呢？或許在我們的四周中。風吹起了，雨落了，楓被吹落，何處是歸處呢？葉落地，沒有任何一處是葉的家，葉和風一樣在流浪，所以葉和風的悲傷憂愁存在不同的地方和空間中，無人會去理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