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很虛偽。
但是我不想讓這樣醜陋的面貌被人窺見。
所以我假裝。
假裝自己溫柔可人。
假裝自己堅強不屈。
那只是假像,包裹在完美的皮相之下。
真正的我究竟被禁錮在那裡?在寂寞的心裡嗎?
一路上被鳴人拉過來,我心裡淨想著這些事。
他興奮地跟我說,有漂亮的東西要給我看,我笑著說好,表達我的興趣。
結果呢?是展露了我的虛偽。
其實我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但卻沒辦法不這麼做…
「哎呀…」站定,鳴人的聲音有著濃烈的可惜。
我循他的視線而去,一團團的花簇躺在花圃之上,看不出是什麼破壞了他的心情,「怎麼了嗎?」
「他們本來是粉紅的!」鳴人說著,語底還有點委屈。
我定睛一看,才了解他說的就是我剛才看到的繡球花,一球球,不合他的期望的閃著淡紫色。
淡紫色呀…只會讓我想到遠星籽薰。
雖然知道不該,我卻不能不去討厭她這個所謂的學姊。
她攻擊忍術精巧、醫療忍術確湛、冷靜聰明又漂亮,絕對是一個厲害的忍者。
但她千不該萬不該地就是招惹佐助。
明明就是我先認識佐助、先關心佐助、先喜歡佐助的。
她憑什麼佔住他關心的眼神、憑什麼享有佐助的陪伴、憑什麼接受佐助的差別待遇?憑什麼!
但我還是必須與她友好、與她相處,以求更多與佐助相處的機會。
我騙過他們、騙過大家,卻換來更難熬的自己,真的好笨…
「繡球花的花語是善變,變顏色是正常的。」我以溫和的語氣解釋著。
而鳴人聽到後,一臉可惜,「早知道就昨天晚上帶妳來了…」
昨天晚上…我好像正『糾纏』著佐助吧!
我在醫院值班,正巧佐助人也在醫院,邀他一起回家,沒想到籽薰也一起來。
佐助以籽薰家更遠為藉口,先送我回家,再與她獨處。
我知道佐助的心思在她身上,也知道我是沒有機會的,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
我就是沒有辦法放棄。
只能將佐助帶來的傷口,轉嫁在鳴人身上,由他的深情,替我敷抹傷害。
這樣的我是善變的吧!在他們之間舉棋不定…
不肯放棄對佐助的眷戀,也不肯放棄鳴人的溫柔。
我好差勁,我好討厭這麼想的自己…
「好不容易找到除了櫻花之外的粉色春生植物欸!」他的話一連串,毫無間斷,很難聽懂。
讓我忍不住問,「你在說什麼呀?」
鳴人悶著聲,羞赧地解釋,「因為粉紅色對妳來說比較有意義嘛!」
想了想自己的名字、摸了摸自己的櫻髮,我並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淡紫色不好嗎?」鳴人應該不知道我對於籽薰的矛盾心情吧!
「也不是不好…」不同於以往,他的聲音小而囁嚅,一張俊顏更爬上紅潮。
繡球花還只是淡紫,他的臉頰已先成微紅。
看他這副模樣,我的直覺告訴我一定有問題,我瞇起綠眸直望進他的藍球,「說清楚。」
「就…就…」他吞吐了幾聲,還是在我眼神的壓力下剖白,「我覺得淡紫色很神秘,跟小櫻妳的氣質有點像,所以…」
怎麼會?我塑造出來的形象裡,怎麼會有神秘這一項?我抬頭想問他,卻也覺得這個行為似乎有些奇怪…
正猶豫著,才發現他已經低下了頭,逕自解釋,「我覺得小櫻的眼神有時候和表達出來的情緒不同,感覺比較低落…」
原來…這就是我在鳴人心中的模樣?
我的偽裝在他身上失敗了?情緒很滿,我卻說不上來這是開心還是失落…
乾脆坦白說吧!「你覺得我跟繡球花一樣,很善變嗎?」
他大力地搖了頭,解釋,「我不知道每個顏色的繡球花是不是都這麼漂亮?但是我確定不管那種個性的小櫻都是最棒的那個。」
笨蛋…這個笨蛋!我在心底罵著,有一股鹹濕感襲上眼際,「笨蛋…」強忍著不舒服,我還是罵出了口。
「小櫻,」他的語氣很無助,除了看著我,別無他法。
其實,我有什麼資格說他是笨蛋,我又何嘗不是呢?
鳴人與佐助,誰是適合我、讓我幸福的那個,這答案還不夠明顯嗎?
但是我這個笨蛋發現了還裝作不見、體認了卻無法覺醒…
放任佐助傷害自己、放任自己傷害鳴人…
「我承認我真的是笨蛋…」眼前,他還嘗試著要安慰我。
這種情形實在讓我忍受不了!我傾身抱住他。
就當作我想讓自己輕鬆一點,就當作我想給我們一點機會吧!我的手,不想放。
而我也明顯地感受到他的一震與猶豫,他的手十指交扣,擺在我腰後很遠的地方。
「小櫻…」他輕喚,我的手則收得更緊。
路邊走過了幾個人,我們卻仍然僵持。
終於,他輕嘆了口氣,一手扶上我的腰,一手撫上我的髮,幾絲從他指間而過。
「小櫻,」他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我會等,等到妳真的能接受我的時候…」他的聲音很輕,讓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說給我聽。
但是…我也在等。
等繡球花轉為純白的時候…
等我的心回歸單潔的時候…
我不知道那個花團的那些繡球花轉白了沒?
我只知道我的心蒙上了灰…
骯髒的自己,在醫院更顯突兀。待不住,我往頂樓而去。
看到這裡的場景,過去佐助與鳴人的對決又回來我的腦裡,當年如果不是卡卡西老師及時趕到阻止,事情恐怕就不可收拾了!
誰知道我有多想回到過去?回到從前第七小組一起執行任務的時候,而不是即使佐助回來,卻仍各分東西的現在。
回到籽薰出現以前、平衝還未被破壞的過去…
阻隔卻也連接頂樓與病房的鐵門,傳來了幾些聲響,我轉頭看去,是一個橘色的身影,鳴人?我想,卻沒問出口。
「就知道妳在這裡。」鳴人雖這麼說,我卻聽出他語底的『幸好』,這是擔心我的意思嗎?我沒轉頭也沒問!
而鳴人似乎堅持要來感受這場低氣壓,逕自緩步來到我的身邊,「小櫻…」
太清楚他會說些什麼,我帶開話題,「今天沒有任務啊?」
「沒有,小櫻…」他急著想說。
「那怎麼不在家休息?」我則忙著找話題,淨扯著無關緊要的事!
「我不累,小…」他不放棄,我也斷得更快,「那…」
這次卻沒那麼容易了,「妳專心聽我說,好嗎?」
我笑笑答道,「我很認真啊!」又一個虛偽的假笑,又一句虛偽的話語。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看著我,「妳不用勉強自己笑的。」
勉強?長時間把自己掩在假象之下,我已經不知道我是否在勉強自己了…
看著我的樣子,我想他是困擾的,「佐助的事應該帶給妳很大的打擊吧!」
打擊?這種麻痺、心灰的感覺就是它帶來的?
想著,才發現自己的感覺變得遲鈍,難道是固化自己太久了,我自問,沒有答案。
佐助與籽薰本來就夠友好了!現在更進一步地承認交往。
這個行為或許沒什麼,但根據佐助的個性,大家都知道,這是再堅定不過的宣示。
「別說這個了!」看著鳴人,我真的不認為,他能明瞭夾在他們之間的我、愛戀佐助的我有多難堪。
他如我所願地靜默,換來的僅剩尷尬。
這次真的該放棄了吧!之前的堅持是因為還有機會,那現在呢?
我還有必要固守這個位置、傷害四個人嗎?
放棄不難,只是心會痛。
決定放棄好難,因為要說服自己…
「小櫻,」鳴人還是開口,而我一點也不意外,從來沒指望他會多安靜~「妳去看花那天,妳不是問我對淡紫色的感覺嗎?」
我點了點頭,可是…他不是解釋過了嗎?
「其實還有別的意思…」他困窘地抓了抓頭,襲上的又是那股紅潮…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好奇心被他撩撥,興趣地看著他。
似乎做了一些心理準備,鳴人低著頭,喃喃,「淡紫色,不就是我藍色的眼睛加上妳粉色的髮嗎?只要想到能跟妳在一起,我就好開心。」
春野櫻,妳到底在做什麼?聽著鳴人的話,心底,我忍不住斥責自己。
他是如此透明,剖白著自己,而我卻以重重謎霧圍著自己,不讓他看見。相較,多不堪!
其實我對鳴人的感覺並不差,更或者在沒有佐助的情況下,我是可能喜歡上他的!不過這些假設並不適用於現在。
「所以妳別再看著紫色,就想到籽薰、就讓自己受到傷害,好嗎?」鳴人定定地望著我。
而我非常意外,鳴人真的完全看清我了?連我這點心思都看清楚了?
「鳴人…」我喚了喚他的名字,語氣裡有慚愧與心虛…
他只是輕笑了笑,一副輕快的樣子,「我肩膀可以借妳靠哦!」我依言,靠了上去,髮被風吹至他眼際,他替我攏了攏,收到耳後…
春天快過了吧!我望向天空,熱烈的夏天也快到了,初春在繡球花圃要改變的決定,卻始終沒有進展。
感覺一點長進都沒有…
或許是不該牽拖到花身上吧!它轉不轉白與我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我要有改變的勇氣與心意呀!
這次,真的醒了~該醒了~會醒的!不能再讓他乾等我了…
《完》
*四衛台的文章轉貼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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