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他環住我,卻在跟她說著話。掙脫他,離開那家唱片行,走上公車,他卻沒有追上來。
對葵的親切感,或許不僅止於喜歡閱讀和泡澡,或許也不僅止於總是多夢淺眠,或許不僅止於想要過單調的生活,或許不僅止於心中某處隱約遺忘了的傷痛讓他幽靈似地過活,或許…或許不想一直提,久了就會忘記。
天曉得?!
代表「女性」意象的紅色,或者,代表「熱情」的紅色?江國香織的「冷靜與熱情之間Rosso」,怎麼看也都是一個冷冽的故事。
Blu藍色版本,則是中山美穗的先生、我連讀都不會讀的名字,總之是備受矚目的男作家,從男生的觀點寫出來的故事。
「我像被迫分開的雙胞胎愛著另一半似的愛著順正。毫無道理。」
葵和順正,是一個故事,也是兩個故事,可說是綜合了男女在一段關係中,不同觀點不同重點的愛情記憶,也可以說,其實,在男女之間,對方都有一塊自己不知道的部分。
但是這塊不是刻意隱藏的人生,一直得繼續著。
兩個來自不同國家的日本人,回到東京就讀大學。在一起了,愛上了,狂野地。懷孕了,拿掉了,這是共同的認知,不同的認知,則是拿孩子的原因,以及女生受到的委屈。分手,離去,試著忘記所有與東京有關的回憶。
真的忘記了嗎?只要看到日本人,想起日本的朋友,某些夢境來臨時,東京的那一塊就會跳出來折磨葵,而現在的情人馬梧始終摸不透葵心中那塊捉摸不到的角落。
「朋友?的確,我只找到一個朋友,輕率地融入他的生活。近乎殘暴的程度。」
他說,你應該學到了愛。
我說,我學到的,其實是不愛。
坦白地交出自己的一切,坦誠面對。學到的,卻是,其實不需要那麼坦白或坦誠,享受愛,不必愛。頂多,喜歡和習慣便可。
除非,真的願意。不怕傷害。
否則,因風而起的火焰在大雨中被澆熄以後,陰濕的天氣啊,怎能讓潮濕的枝椏再點燃?從此以後,愛無光熱也無聲。
不再說愛,絕口不提,愛。
「這種日子馬梧一定會和我做愛。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確定擁有我似的。我想告訴他,我哪裡也不去,所以你放心,可是我說不出來。」
從東京回來以後,沒人知道,葵幾乎是逃回來的。
身邊有情人呵護備至,朋友依然是真心對待,但始終以一種摸不透的輕盈姿態,活著。精靈似的。連與馬梧的每一次做愛,都溫柔得好舒服。雖然她總是失神。她的生活,閱讀和泡澡為主,兼差的工作反而更為玩票。
我猜想葵必定纖細白皙,細長的眼睛,留著直直的長髮。我猜的。
無意間提起了順正,不自覺地撥了順正的電話,順正來了長信。不了解過去的葵的馬梧逐漸了解,自己無論如何沒辦法接近葵的內心。這些,在馬梧的姊姊偶爾到訪時,就已經察覺。
連葵自己都不知道的,接近愛的,不愛。
我想起自己。
搬出了馬梧的家,依然泡澡與閱讀,葵想起那個約定。
【夢境】他的右手拉著我,左手,拉著的,是她,我的害怕。她捧著他的臉,親吻,一如我曾經對他做過的。
那只是隨口說的約定,開玩笑似的,要在葵的三十歲生日去爬佛羅倫斯大教堂。可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以不堪的方式分手,明明不可能再見面的兩個人,誰該去履行約定?
葵去了,她發狂似的奔去佛羅倫斯,衝上了佛羅倫斯教堂,那個開玩笑似的約定,她看見了消瘦、精悍和疲倦的表情,是順正。
整整十年。感覺那只是小小的一段。彷彿捏起來挪開的話,就不曾存在過。
短暫的,三天,以狂亂粗野的方式,悲傷的唇,即將結束故事的身體,交疊。充滿了愛。充滿絕望。在銜接過去和未來的地點。
十年,兩個人的見面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兩個人像幸福又不幸的兄妹般,緊靠而眠。
「順正微笑說:我知道,放心,我不會留你的。但願順正沒有發現我表情的扭曲。葵,見到你真好!順正說,聽起來像是說我愛你。」
唉。
我真的喜歡江國香織的作品,有著陰鬱性格的人物,細緻的動作表情,可以看到對方的眼睛似的。
多喜歡?
不知道買了多少本,給了這個,再買,再給出去,又再買,也從來不曾像這樣,一直讀一直讀著同一本小說。
不說敘事能力如何,故事也是有人味的。也許乍看之下,葵的生活無趣枯燥,可生活豈總是充滿樂趣?有時故意的無趣,也是一種趣味。
「我的原野。我曾有過這麼稱呼他的心愛男人。像原野般遼闊、以樂天表情笑著的人。像原野般纖細、但內心某處又含著野蠻的人。」
「如果順正在某個地方死了,我一定會知道,不論離我多麼遙遠。即使我們不再見面。」
冷靜與熱情之間/江國香織/方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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