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愛她們，非常愛，而且非常珍惜，正如妳所說的。不過我知道──這樣是不夠的。我有家庭，有工作。我對兩方面都沒有不滿，到目前為止，我想兩方面都很順利。我想甚至可以說我很幸福。不過，只是這樣還不夠。我知道。自從一年前遇到妳之後，我變得非常清楚。最大的問題是我欠缺了什麼。我這樣一個人，我的人生，空空的缺少了什麼，失去了什麼，而那個部份一直飢餓著，乾渴著。那個部份不是妻子，也不是孩子能夠填滿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能夠做到這個。跟妳在一起，我才感覺到那個部份滿足了。而且滿足之後，我才第一次發現，過去的漫長歲月，自己是多麼飢餓、多麼乾渴。我再也沒辦法回到那樣的世界去了。」
（錄自「國境之南、太陽之西」）
【村上春樹、我及曖昧關係】
我和村上春樹，原本是扯不上什麼關係的。在看「挪威的森林」和「遇見100%的女孩」時，對村上春樹一知半解，卻跟著流行讀他的書，跟一群沒有思考能力的瘋狂村上迷沒兩樣。
但村上現象確實存在，就像「沙漠奇觀」中說的，沙漠中的景觀其實是不存在的，真正存在的是沙漠本身。正如當時他的女友一直是存在的。
在一個下雨的晚上，我第一次拜訪那個有一本「國境之南、太陽之西」的房間，闖入了一對戀人之間，就像誤闖沙漠的旅人。
我向他借來了那本「國境之南、太陽之西」，在阿始、島本及其他女子之間周旋，伴隨一種無力的感覺。
也是因為那本小說，我發現了她的存在，她用紅筆註記喜歡的字句，也畫出了勢力範圍；我讀著灰色的字句，一遍一遍，嫉妒著，並吃力的用鉛筆刻畫屬於我的無力的抵抗。
「Pretend you are happy when you are blue, it isn’t very hard to do.」納金高緩緩道來。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也不是很長，我們總是在咖啡和香菸混合的空氣中度過，其實日子沒那麼糟，只是我們之間擁有太多「可能」和「不一定」。最後我還是走出那個房間，離開他的生活。
幾個月後某一晚，忽然接到他的來電，我們在凝結的空氣中客套地寒喧。我知道我們再也找不回那種感覺，卻忽然想起那本遺忘多時畫有紅線和灰線的「國境之南、太陽之西」，我在自己三坪大的房間裡再也找不到它。
我想，我的消失，愛情的消失，書的消失，就是這麼一回事啊。真正活著的，原本就只有沙漠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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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收拾房間，找到了寫著以上文字的幾張稿紙。我紀錄了當年的感情狀況，想起自己病態的眷戀曖昧關係，又想起多年後的某一次，我們聊起村上春樹。
「國境之南、太陽之西」雖然灰黯，卻是我最喜歡的一本，我說。至於「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我只看了幾頁就放棄，隨著放棄那部複雜的故事，我不知為何再也不看村上春樹。
聽完我的話，他大笑。他說，跟我差不多的情況，他也沒有讀完那本書。我們在「國境之南、太陽之西」相遇，「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竟然同為我們向村上說再見的作品。
偶然與巧合。除非很用力地躲開，我們總是猜中對方的心事；就像那天，已經習慣讓他掌握行蹤的我刻意避免告知我的出遊計劃，卻在出門的第一天一大早，接到了明明好久不肯聯絡的他的電話。
雖然我再也受不了這些默契，但又不免大呼過癮。至於曖昧關係，就暫時不要明朗吧。
(寫於2003-3-2)
國境之南太陽之西／村上春樹／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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