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公主 之 後遺症
她原本踏進系辦的一隻腳，慢慢、慢慢地縮回去。
「還、還是有後遺症啊……」
走道末端，這裡的轉角很少人經過，所以她喜歡在這裡，先把自己紛亂的思緒整理之後，再進去系辦公室。
現在，她待在這裡的時間越來越久。
自從決定要跟他維持一般的友誼後，她要去任何有他的場合之前，很自然地，都會先到這裡，尋找勇氣。
剛剛，看見了。
雖然一堆人聚在一起，可是第一眼，就看見他在門口看去的左側角落裡，跟其他人說笑聊天。
她撫著胸口，等心中的悸動稍微平息，再抓抓頭髮、順順造型，深呼吸之後轉身──
「嗨。」
男孩就站在那裡，離她不遠，可是看起來像是……像是把路口堵住，不讓她溜走的態勢。
他嘴角一彎，自然的跟她打了招呼。
又一次，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情再次失序。
「喔、嗯。」
拎著包包的手握緊了而不自知，她暗罵自己慌慌張張的，連話都不會說了嗎？
清清喉嚨，她重拾起朋友的面具，戴上。
「咦？你剛剛翹課。」心思飛快的想話題。
「那又怎樣？」
「這麼理直氣壯喔，教授點名耶。」
「真的假的？」
他瞪大眼的慌張態度讓她的心穩定下來，反而笑出聲：「騙你的啦，今天老師心情不錯，算你幸運。」
她從包包拿出一張準備好的紙條，笑吟吟地遞給他：「這是下禮拜要交的報告，題目跟大綱我都寫在上面了。」
他接過，隨意看了之後放在上衣口袋。
「一定要交，不要忘記了，沒交就沒有平常成績喔。」
「我怎麼會忘記？妳才是那個需要被提醒的人吧，不知是誰，教授規定的小組報告時間都會錯記到別天。」
「我以為12號就是星期二，哪知道它會在星期一？我們不是每個禮拜二上課的嗎？誰知道那個龜毛教授說要提早……」
一說起之前才發生不久的事情，就一肚子冤枉，她是真的沒聽見老師說要提早報告的話啊。
最可怕的是，整組報告的最重要的結論部分就在她這裡。幸好他找到她，要不然小組同學們的成績就毀在她手裡了。
「……怎麼我覺得，妳說話的口氣好像在對我撒嬌？」
「撒嬌？」她愣了一下。
「妳的尾音甜甜的，很像水果軟糖。」
他拍拍她的頭，見她還呆呆的沒回應，笑著轉身：「快去系辦，助教在等妳。」
軟糖？撒嬌？
雖然一頭霧水，不過，頭被摸了，很像是鄰家大哥哥對小妹妹那種對待方式吧。
這樣，算是朋友之間的正常對待方式嗎？應該……算吧。
那，為什麼她的臉蛋還紅通通的？
※
他不喜歡她。
對於這點她非常肯定，從他之前的舉止就知道了。就算她對他笑、對他好、對他有著熱情的行為──對喜歡的人，她總愛碰觸，偶爾勾勾手臂之類的──他還是一直很迴避、避嫌的，就是盡量把她當成一個同班同學、之前一同做事過的系學會幹部、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又同組報告的夥伴，頂多、頂多就算是普通朋友？
又或許他喜歡的，但是，絕不會是那種令人臉紅心跳的喜歡。就像是出生三、四個月的幼犬吧，因為行為舉止很稚嫩可愛就偶爾逗弄個兩下。
她現在，就覺得自己像是隻自投羅網的小狗。
因為他的眼神──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看著我？！」她臉微微地紅了，像是春天的櫻花，帶著淡淡的粉。
「不看著妳怎麼教妳騎車啊？」他坐在路旁，舉止有點隨性。
「不要以為我沒看到喔，你剛剛在偷笑對吧？」她扁起嘴亂嚷嚷：「一定是在笑我！」
「妳又在撒嬌了。」他搖搖頭，令她窘迫的閉上嘴。
實在不應該向他借車練習的，就算認識的人中，只有他的機車看起來比較嬌小，也不能這樣。特別是學妹推薦的，還說：「學長的車很好騎喔，我之前就是借他的車去考試。」
原本，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心口一陣焦灼，那種感覺是壓抑不下的忌妒。
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個，以後一定會在一起吧？
「不用了，我再向別人借就好…」她語氣虛虛的，很想躲回自己房間去療傷。每次跟學妹說話，都會被不經意的傷到。
「啊，學長，你來了正好。」學妹向來人招手，還對她眨眼。她還來不及制止，學妹就已經嘰哩呱啦地，把借車的目的表明了。
「喔？妳要學騎車？」他語氣帶點不可思議，還皺著眉。
「嗯。」她語氣硬硬的，免得又變成先前他說的“撒嬌語氣”。
「不能借也沒關係，畢竟我要在假日借車，對你來說也很不方便吧，我了解的。」她連忙補上幾句話，是讓他可以找個理由回絕。適才的反應，並不是很高興被借車的吧，現在她可是很會看他的臉色呢。
畢竟，那時把車借給學妹，表情不會是這樣的……
「是有點不方便。」
果然，她移開目光，免得自己黯然的神色被瞧見了。
「妳從來沒騎過機車吧？」
「嗯。」點點頭，心裡已經準備好，不管怎麼樣，被拒絕都要有風度的道謝。
「要找我有空的時間才行，週六下午四點怎麼樣？我打工結束過來，去學校後方的空地先練習練習吧。」他道，讓她睜大雙眼。
「我就說學長會答應的，」學妹笑笑道：「學姊就是這樣客氣，很會顧慮別人的想法，先問問看又沒關係。」
「等一下，一定你要在場嗎？」她面有難色。
「當然，反正那時候車子借妳了，我也不能去哪。」他嘴角彎彎，很有一種看好戲的態勢。
可是啊，被這麼看著，原本會騎也變得不會騎了。
也許還是後遺症？
就連看見他，胸口還是會紛亂，心動痕跡沒那麼容易擦拭乾淨。但是、但是，就算是做朋友也好，她想待在他身邊，想多看他幾眼……
「我實在很擔心……」他嘆口氣，「我的車。好可憐喔，竟然被騎得那麼慢。」
她停下，看著他一步一步走近。
之前是喜歡他哪裡呢？一時之間還真想不起來了。
「剛剛妳有騎到時速二十以上嗎？」他失笑，「要騎這麼慢還真不容易。」
「道路又沒規定最低時速，」她鼓著臉，「反正我有汽車駕照就可以騎輕型機車，我騎五十西西的就好。」而且，只要不想起以前的事情，她相信自己會騎得更好。
「為什麼要自己騎車？」他不解，「妳又不用通勤上課。」聽說她家富裕到，幫她在學校附近直接買了一間小套房。
「我就是要會騎啦。」她堅持。
「不管妳要去哪裡，自然有人會載妳的，根本不需要騎車吧。」他丟下意義不明的笑，靠在路邊的電線桿上。
「如果你要提那個人的名字，我會翻臉。」她臉整個拉下，繼續沿著空地龜速繞圈。
「停下。」他站在她面前，「真是看不下去了。」
「幹麼？」在他跨坐在她身後的時候，她屏息。
「騎去公路練習。不然，妳什麼時候才可以上路？」
他手很長，輕易地就從後面掌控了把手。這樣，就好像環抱著她了。
她想，她會永遠記得這一幕。
※
最先聞到的是，車子翻倒的汽油味。
然後，有一種鐵鏽的味道，充斥在鼻間。
怎麼了？
「媽媽……」怯生生的聲音，卡在喉嚨發不出來。
「眼睛閉上，等我叫你才能睜開。乖，聽話。」疲憊的媽媽的聲音，讓她安心不少。但是，爸爸呢？她始終沒聽見爸爸說話。
她想睜眼，媽媽的手卻放在她眸上，濕濕黏黏又溫熱的液體……她聽話的閉上，不再試圖睜開，也不敢再問了。
然後……
「……暖欣、花暖欣！」
遙遠的，她聽見他的呼喊。
好像，第一次聽見他念著她的名字呢。
「還笑，妳、妳竟然還在笑！把我的機車弄成這樣，還笑得出來？妳自己起來看自己造成的後果！」
惱怒的聲音第一次完全不作修飾的，在她耳邊爆發出來。「快給我睜開眼啊！」
「吵死了。」很微弱的、但還是出聲抗議了。
一瞬間靜默，接著，她被緊緊的抱住。髮間，傳來他不甚規律的呼息。
想抬頭離開他的懷抱，他完全不准，後腦勺被他手壓著，只好扯扯衣袖。
「對不起，我忘記踩剎車了。」
「……妳知道，這是機車，剎車在把手上。」
「哈，對厚。」
想像往常一樣的笑，卻只能稍微扯動嘴角。
「鄭以理，我腳會痛。」不只腳，全身上下都疼痛不已。不過，她沒膽子看自己。
「我帶妳去醫院。」
他抱著她起身，從他肩上看過去，那台剛剛還很有精神的機車，已經萎靡成一堆廢鐵。
「那個、機車……」
「別理它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捏緊他一片衣角，流下不知道是歉疚還是疼痛的淚水。
「我喜歡你──」她哽咽的話音嘎然止住了，甚至不敢看著他。須臾片刻，又繼續的跟他道歉。
她既沒有說其他的話解釋，他也就沒有問。
就裝作像是她從沒說出口那句話。
※
或許一切的起源，要從那天開始說起。
吃飽飯，朋友們討論續攤活動。他坐在最角落，完全不發言也無所謂，反正大家都很熱情的發表各自的意見。
「夜遊吧，上貓空喝茶聊天。」
「逛夜市。」
「唱KTV整晚！」
「羅偉，你覺得哪項提議比較好？」
「嗯……小花覺得呢？」被喚做羅偉的男孩沉吟著，把問題丟給坐在旁邊一直在發呆、置身事外般的女孩。
女孩臉一沉：「我要回家。」
從以前就聽她說不喜歡不熟裝熟的人叫她小花了，這個羅偉，恰恰犯了她的大忌尚不自知。
「啊？！真掃興。」眾人怪叫。
「不好意思，我家有門禁。」她從自己的LV皮夾取出自己該付的晚餐錢，準備離開。
「那我送妳。」
「不用了，你不是要去續攤嗎？」剛剛明明喊續攤喊的最大聲就是他了，另一旁邊的女孩也在等他呀。
男孩面露為難，她微微一笑，拍拍他道：「我自己可以回家，OK？」
「這怎麼可以？」小花這麼的柔弱。「等送妳回家之後再去也可以。」
「是喔，可是我不太喜歡坐別人的機車。」
「那我陪妳等公車吧。」
羅偉很有紳士風度的想照顧她，好像令她更覺厭煩。
從他這個旁觀者的角度看來，似乎是這樣，從來沒看見她這麼皺著眉頭過。
她跟他都很少跟班上這群同學一起吃飯，但偶爾在教室座位相鄰時會借個筆記什麼的，其實並不熟悉的，是最近跟羅偉同一組報告，才會被拉進這個小團體裡。
「不用了啦。」她眉間起了波瀾，看看手表，時間都被耽誤了啊。
「……好吧，到家打給我。」他比了個電話的手勢，她低頭找東西假裝沒聽見。
「欸，小花不是一個人在外面住嗎？為什麼說她有門禁啊？」
眾人看她走出門之後，坐在羅偉旁邊的女孩嘟著嘴，提出疑問。
「嗯，好像是她爸爸會打室內電話查勤吧，所以一定得在家接電話。」一個比較知道內情的女孩如此說。「聽說得九點前回到家才行。」
「天呀，會不會太早了？！」
「有錢人家可能管得比較嚴吧？」
大家笑過一陣就把這個話題帶過。
「鄭以理，你不去嗎？」
他的起身動作被發現了，進而被隔壁的女孩問出聲。
「嗯，要去超商打工。」他的假藉口，很快的就被大家通過了。
鄭以理走出餐廳至對面馬路牽車，眼角餘光剛好看見她在巷口徘徊。
她看看手錶，洩氣地往前走個幾步，遲疑著又停下，從包包裡拿起手機。
九點啊，他看看自己的錶，指向八點四十分，的確已經來不及了。
這個餐廳位在狹小的巷道內，離最近的公車站牌走路也要十分鐘，就算是搭計程車也不一定來得及回去。據他所知，從餐廳到在學校附近她的住處，大約要半個小時吧。
低頭解開機車大鎖，沒再注意她的動態。
那腳步約在他身後四五步的距離停下。遲疑的腳步猶豫了很久，到他戴上了安全帽之後轉身，眸光對上她，她還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嘴角微彎起，每次見她故作鎮定，都讓他很想捉弄她。而，不知何時發現的，只要他一笑，她就會出現更不知所措、眼光不知道要看哪裡的侷促表情。
那表情，他很愛看。
「要回家了？他們好像要續攤，你不去？」
聲音軟軟的飄進耳裡，她故作自然的詢問。
「沒有。」他偏了偏頭，「我不知道妳討厭坐機車。」適才，也聽見了那段對話。
記得之前，她不是都千方百計的想坐上他的機車後座嗎？
「我不喜歡欠他人情。」想到羅傑，她就心煩的皺眉。
「不會騎車，就是這點不好。」他道：「如果妳會騎車的話，就不用麻煩別人了。」
「我也知道啊，可是──」她聲音驟然而止，像是想起了什麼，搖搖頭，堅決地：「我就是不想學。」
「是嗎。」聽完之後點點頭，似乎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發動機車，後來又好像想到什麼似的道：
「對了，明天中午系辦有聚餐喔。」
「咦？」她沒聽過這件事。
「要慶祝學妹上禮拜考上機車駕照的事情。」他眼睛總算帶著點笑意了：「她好不容易才考過路考呢，所以說好她要請吃中餐。」
「……真可惜，那天中午我剛好有事不在。」
「這樣啊，真可惜。」
好像根本不在意她的回答，他點點頭跟她道別。
「掰掰。」
※
這麼想起來，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所以，該說對不起的，其實是他才對。
「可以再輕一點嗎，會痛！」她咬著唇，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他握緊拳頭，在一旁看著醫生上藥包紮。
手肘、手掌那些的擦傷還好，最嚴重是右膝到右腳踝的整個傷口，而醫生就在處理這個部份。
好消息是沒有傷到骨頭，照了X光也正常，這讓他鬆了口氣。
「好了，過兩天再來換藥，記得，傷口別碰水。」醫生叮囑著。
「我知道。」他點點頭，扶她離開。
「別告訴我家人。」
回家的路上，她就只重複這句話，還有不斷的『對不起』。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
在第一百零七次的『對不起』出口之前，他惱怒的說。
「對不……」她咬住下唇。「可是，你的車壞了。」
「算了，妳站好。」他讓她先靠在牆邊，打開她的背包，拿出鑰匙準備開門。
「鄭以理，你也要進來嗎？」她開始慌張，「我房間很亂。」
「至少看妳上床休息，我才會回去。」
打開鐵門之後，他先把鑰匙放回自己口袋，然後旋開內門門把，在一片漆黑中摸索著燈光開關。
「最近在忙報告，幫我打掃的阿桑又請假兩周，才會變成這樣的。我本身其實很愛乾淨喔，你不要誤會。」
她不斷地碎碎念，掩飾自身的緊張。
大燈一開，映入他眼簾的景象讓他深吸一口氣。
「真的很亂啦……」她用手背摀住眼，好想逃離這個尷尬的氣氛。
「原本以為妳只是在說客套話而已，沒想到，是真的。」
他扶著她，小心翼翼的跨過門前玄關的垃圾堆，環顧四周，這是一房一廳一衛的格局，浴室在剛進門的右手邊，小小的算是客廳的部分擺著兩人座沙發、小茶几，沙發上堆滿不知名的紙袋及衣服，小茶几上放置的應該是早上殘留的吃食，靠窗而置的是書桌以及桌上型電腦，旁邊的該放書的書櫃卻很空，而平時用的教科書全堆在桌上。地面上散落的衣物一路蜿蜒進裡面的小房間。
「因為今天要練騎機車，我平常都穿裙子嘛，為了要找一件褲子才會這樣。」她彎下腰，衣服能撿幾件就幾件。
不消說，又是喜歡上他的後遺症，到現在還是會為了跟他的見面，絞盡腦汁來搭配穿著。今天因為單獨見面更是如此，她對自己氣惱，甚麼時候，才能放下對他的喜歡呢。
「別收了，妳先去洗澡。」他看著她全身因為摔車而髒汙破損的衣褲，現在是炎熱的秋老虎季節，她一定很想弄乾淨自己吧。
「先去洗澡……」她有點呆呆地重覆他的話，臉頰剎時微紅了起來。
當這種曾經在腦中幻想的對話出現在他們之間，有抹不真實之感。
「我扶妳進房間拿衣服。」見她沒動作，他揚起眉：「怎麼？妳不是說自己很愛乾淨？」
「沒事沒事，我自己去房間就可以了。」她趕緊搖頭，搖掉一切不切實際的妄想，單腳一拐一拐的跳進房內，還差點被地上的雜物絆倒。
「小心一點。」他皺眉，開始收拾客廳，粗看之下幸好沒看見什麼貼身衣物，所以應該可以幫忙。況且，在這麼凌亂的環境之下，實在無法放任不管。
「那個……先不用收沒關係，你是客人……」
她拿著衣服出來，吶吶地。
「二十分鐘應該夠了吧。」他看看手錶。「對了，浴室門不要鎖。」
「什麼？」
「從妳進浴室之後開始計時，二十分鐘之後我會敲門，不管有沒有洗好一定要回答，要不然我會衝進去喔。」
「喂，哪有人這樣──」她被半扶半推的進了浴室，話都還沒說完就眼睜睜看見門被拉上。「喂~~」
「已經開始計時囉，我勸妳最好把握時間。」
他聽見浴室門後傳來一聲嘆氣，沒在浪費時間繼續抗議，接著，換下衣物的聲音以及蓮蓬頭的水聲陸續出現後，他才稍微鬆了口氣。
雖然醫院那裏有安排照了X光，但也有提醒說只要身體有任何不適，都不應該輕易的忽略。為了怕她逞強結果在浴室昏倒，這是目前唯一想到的辦法。
邊收拾東西時他邊想著，如果花欣暖是男生的話，一切都會更簡單好辦一點吧。不過，如果花欣暖是男孩，他也就不會這樣……搖搖頭，甚麼時候，他也做這樣無謂的假設？
花了五分鐘，把客廳稍微清出一個小範圍，把茶几上的吃完或吃剩的殘渣丟進垃圾桶的同時，他發現也剛好是晚餐時間了，樓下是很熱鬧的街道，於是利用時間去自助餐買兩個便當回來，打開放在茶几上，看看手表，之前設定的鬧鈴恰好響起。
「妳洗好了嗎？」
「好、好了。」
她匆忙地打開浴室門，深怕晚了一分鐘回答，他真的會衝進來似的。
「很難洗，腳上的繃帶好像很容易浸水。」她慢慢走出來，嘴上喃喃的抱怨。腳上的傷口真是很麻煩，所以只能稍微像是擦澡一樣的洗法，每天都要洗的頭也只好先放棄了。
「妳……真的很喜歡對我用這種語氣說話。」他勾起嘴角，摸了摸後頸，好像在掩飾什麼似的。
「什麼？」她沒認真聽他說話，只驚訝著才一下子的光景，怎麼客廳就井井有條了，熱騰騰的便當在茶几上，引起飢腸轆轆。
他過去攙扶她，走到沙發上坐下，然後從雜物櫃裡找到碗筷，開始幫她盛飯、佈菜，甚至還貼心的搬來一個小椅，讓受傷不能彎曲的右腳可以伸直。
真的是……非常奇怪。
她皺眉。
「你不要對我太好。」
「為什麼？」他正在殷勤地幫她夾菜。
「哪有什麼為什麼？」她煩躁的把碗移開：「不要啦，太多──你、你把我碗裡的空心菜夾走幹嘛？」這是她愛吃的耶，卻眼睜睜的看他直接夾去吃。
「我記得老人家有說，腳受傷最好不要吃。」雖然只是因為諧音或者其他不知名的原因，而產生的忌諱，也要確實遵守。「妳剛剛說什麼？」
「喔，我是在說，不要對我太好。」
「為什麼？」
「不要問我為什麼啦，你自己想想，不是很奇怪嗎！」她抓抓頭，真的很不習慣。
「是我自己沒注意，才會被路旁衝出的黑狗嚇到，才會不小心撞到電線桿。那都是我自己的錯，我還把你的機車用壞了耶，其實你根本不需要做這些的。」把她送回家，就已經仁至義盡了吧？若是之前的他，才不會體貼地做這些額外的事……吧，這讓她覺得不自在到極點。
「不，這都是我的錯。」只要一回想她是怎麼在他不注意時候摔下機車的，心臟就好像整個被什麼東西揪住一樣。
「那就算我們都有錯好了，不用特別對我這樣啦。」她看著臉色有點凝重的他，展顏而笑。
果然，他是因為歉疚才想這樣照顧她的，並不是……是她想太多。
「因為是妳我才這麼做，請記住了。」他看了她一眼，眼神又變複雜。
嗯嗯，她點點頭，果然是因為她受傷他才這樣做的，明白了。就像照顧受傷的小動物，同樣的道理吧。
既然如此，就隨便他了。只要自己心態可以調整過來，知道這一切都是短暫的，他對她的好，不是永遠的……就好了。
吃完之後的收拾，她也就不再堅持的讓他去做。乖乖的躺在沙發上看書，任他在這個空間走來走去的整理，垃圾車時間來了也是他下去倒的垃圾，也給他自己家裡的備份鑰匙，讓他可以自由進出。
有了他的照顧，她頓時覺得自己真的就像公主一樣了。
可惜他不是永遠的騎士。
看書一下子就覺得困倦了，她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鄭以理，我想睡了。你…你也該回家了吧。」
「我看妳上床之後再走。」
他稍微扶著她走回房間，幫她打開冷氣，蓋上薄被。
「真的很奇怪。」她躺在枕頭上，由下往上看著在床側的他，有點想笑。總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知不覺稍微的拉近了。
以前，她想盡辦法、絞盡腦汁都沒辦法再靠近一釐米的距離，因為車禍的關係，一下子就跨進到像是好朋友的地步。
「有什麼奇怪的？」他拉了椅子，坐在一旁。
「沒有。快回家去，我真的馬上就可以睡著。」她趕緊閉上眼。「對了，不知道腳傷會不會有後遺症啊，以後天氣一變就膝蓋酸痛……」這樣不就像老人一樣了嗎，真有點擔心……
睡著了。
輕輕地撥順她的瀏海，順便可以感受到她平穩且規律的呼息，到現在，才算放下了心。他把房間的燈關掉，就著窗外的路燈灑進來的微光看著她，就這麼一直在她身邊。
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
有關聯的前篇： 我不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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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了，雖然埋了不少浮筆，草稿實字數打到一萬字上下。(笑)
每次邊寫邊開心的時候，就覺得：啊，能寫自己喜歡的東西實在太好了。有這樣的幸福感。
真的很愉快。
後遺症，是指喜歡上一個人的後遺症、也是指車禍之後關於心理的創傷後遺症。
這句話是從日劇『花樣少年少女』看見的，好像是最後一集，被拒絕的中津秀一看見瑞晞，然後就猛然回頭，喃喃道：「果然還是有後遺症......」
去年夏天看見的時候，心裡就一直想說：我一定要寫下來、寫下來。
剛好這一對可以用上。XD
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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