½從莫干山健行回來,就為了累積的許多小事,我很認真地跟先生說,自己再也沒有辦法跟他一起度假了,或許是我的話說得太重了,他竟然吵著要回他的信用卡(當時剛好我去交還租車回來,用他的信用卡刷預存金),大聲吵嚷著要離家出走去住旅館,還一再跟嚇得哭哭啼啼的女兒說:「你媽媽不理我了,也不跟我說話了,所以我離家出走算了!」,女兒們就滿臉淚痕地拉著我,拜託我要跟他們爸爸說話。
看了這一幕,我有點傻眼,從來只聽說過太太離家出走,現在竟然只為了這點小事,先生竟然如此反應過度,而且還拿小孩來威脅我,說實在的,看著雞飛狗跳的一切,我竟然有種看鬧劇的感覺,真的差點爆笑出來。
先生因為沒有信用卡出不了門,我就故意裝著狀況外偏不還他,這下換他得冷靜地坐下來,好好跟我談一談了。
談上麼呢?
我就是坦承自己不想再唯唯諾諾地凡事討好先生了,就像他開車回上海,明明是跟著前方四輛同行友人的車,他還是沿途不斷地碎念「接下來該怎麼走?」、「告訴我方向!」、「你怎麼那麼不會看地圖!」惹得明明在安靜研究地圖的我,又開始變得很忐忑不安與剉在等的緊張。
「我已經很努力學會看地圖,而且都一直在進步中,為什麼你就非得把我變成GPS即時通呢?!如果我不能現在就變成一部GPS,隨時給你方向的話,難道我就不能活在這世界上嗎?!現在的問題在於我自己,我願不願意給自己一點空間,以及接受自己,也就是即便我不那麼會即時導航,我還是一位不錯的人!」,說著說著,我就把從小非得討好父母以得到關愛的慣性一一說明,也坦承十二年來的「討好」式互動關係,我要負百分之百的責任。
我話才剛說完,沒想到先生竟像被電到般,身體有些顫抖,低頭喃喃像小貓叫,持續說著:「我需要被引導!」( I need guidance! )
霎時,我的感覺有點錯置,覺得眼前的一切,蒙太奇地跳接得太厲害,讓我無法進行連續解讀。
「啊~」我喉音不自主地發出聲音來,腦筋一片空白。
「我需要被引導!」( I need guidance! ) 先生抬起頭再重複一次。
我完全懵住,連表情都是失控的,真不知我講的討好與引導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性。
先生的表情有點受傷,遲疑地說著:「算了!你根本不想知道。我不說了!」
當下,我看見先生堅硬的殼,破綻出一線裂痕,又隱隱地透著光,我知道這是關鍵所在,眼看自己的表情讓他心生退卻,只是不斷地默念著:「對不起,請原諒我,我愛你,謝謝你」
我不知重覆了多久,先生終於再度開口說:「從小除了上教堂這件事,父母有明確要求過之外,剩下的我都在缺乏方向的狀態下惶恐地摸索,而父親的早逝常讓我在面對許多狀況時陷入迷惘,我真的很希望有人來引導自己,或者告訴我該怎麼作!」
先生說完,我覺得腦袋裡有星火點燃的空氣爆炸聲響,但卻只是嗡嗡嗡地傳響著,我一時之間還是沒有辦法整理眼前的訊息,所以沉默了幾秒。
「請原諒我一時還無法理解這樣的感覺,但請給我時間去體會,好嗎?」我誠實地表明自己的不足,但也釋出努力感受的善意。
後來,為了忙著安撫孩子的情緒與打點他們上床,我跟先生就先結束談話,各忙各的去。
當我洗完碗,以及準備將行李清空時,突然掉出那本地圖,靈光乍洩的,終於將眼前一切的混沌,碰撞出某種具形來。
原來,先生每次開車就會歇斯底里,雖然貌似強勢地高分被指責我,以及近乎瘋狂地每幾分鐘就逼我要給出方向,其實完全投射出他內在的狀況,在從小過度自由成長卻缺乏導引的狀況下,他一直處於恐懼、徬徨的狀態,於是,不善於求助的他,只能訴諸於最獨裁、極端的方式,大剌剌動作地掩飾所有的不安,甚至自欺地自我感覺還能掌控一切。
當我因太多對家暴的恐懼記憶,而對先生更唯命是從地陪小心,甚至是到緊張兮兮的可憐蟲模樣,其實就像拿著竹竿戳先生的眼,讓他更感到無人可以給出方向的舉足無錯,所以就更難忍地異加咆哮與張揚,有時像隻盛怒的獅子,準備把我吃進肚子裡。
事實上,先生種種暴怒的行為,並不一定是充著我而來,而是他也有自己的生命功課要去處理,只是我都概括承受地認為自己不夠好,才惹得他大發雷霆與口出惡言。
婚姻經營了十二年,終於真相大白,我以為陪小心與自我要求,根本不是先生所需要的!夜裡,再次深入與先生懇談時,他才幽幽地說:「我一直希望你是位強勢的女人,直接告訴我該怎麼作,該往哪裡走!我真的一點方向都沒有呀!」
我將先生摟在懷裡,本來想滿口答應成為暢所欲言的大女人,只是念頭轉彎了一下之後自己便笑了出來,我想,自己只能順勢地成為自己,至於能不能成為先生需要的大女人,真的不敢保證。
「你並不需要我成為大女人與指引你,讓我們一起學習清理自己,然後讓靈性來指引我們方向吧!」我堅定地告訴先生。
婚姻,並非互補與供需,關於先生ㄕㄚ沒方向的人生功課,我想還是交由靈性來處理,至於我所能作的,就是承擔「看見先生缺乏人生方向」與所衍生的關係衝突的百分之百責任,而我願意針對這個部分,進行清理工作!
對不起,請原諒我,我愛你,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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