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京都的賣身契 京都，是一個讓我甘心做隻小蜘蛛的城市，在狹小的巷弄裡緩緩行走、發呆駐留、放空冥想，慢慢結成一片屬於自己的安適的網。 2004年9月第一次造訪京都，我就開始愛上這裡的街道巷弄。接下來在屬於我個人的有限時間裡，我的前腳早已踩在這片土地上，只待後腳從現實羈絆中的輕輕一抽罷了！ 延續在《京都，念頭的底景》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lovekyoto1

4,909愛的鼓勵 2訂閱站台

最近打開衣櫃，發現快兩年沒穿的衣服，一件件被白棉花似的黴菌攻城掠地。原來山上真的太潮溼了，咬牙買了一台除濕機，順便將衣服通通送洗。

　　生病之後，對華美事物有些提不起勁，一年半載沒買過新衣，湊和著還是老情人的好的舊衣，倒也怡然自得。好一陣子實行的是「最上面」穿衣哲學，也就是在一堆衣服中，不假思索地只拿最上面那一件隨意地穿著，髒了再洗，洗完再燙，原封不動地擺回去。

　　女兒開始抱怨了，媽媽怎麼老是同樣地穿那兩、三件衣服呢？真是乏味！這個媽媽真的太沒變化了！有時明明穿著剛洗完、燙整好的衣服出門，女兒偏偏皺起眉頭抱怨，媽媽好臭！大喊：前天你也是穿同一件衣服！頓時讓我真是啞巴吃黃蓮，拜託！我不過是同一件衣服的穿著頻率密集了些，但洗衣倒是天天例行頗為勤快呀。

　　我知道，女兒抱怨的是媽媽穿著已有酸腐味，倒不是嗅覺上的難受，反倒是心理感受上的嫌惡。

　　眼看著自己把衣服都讓給衣櫥穿，卻惹來黴菌的攻擊，狠下心來！乾脆用自己的體溫來為這些寶貝衣服除濕吧！

　　於是，近來隨著秋風開始為大地變裝，我的衣著竟有天天變異的可喜。女兒們是首當其衝的視覺享受者，「媽咪！你真美耶！心美、人美、手美、腳美、鼻子美、眼睛美…」我被灌迷湯得有些陶然，「衣服美、耳環美、高跟鞋的喀喀聲也很美」小女兒美得有些大愛，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高跟鞋的聲音也很美這樣的恭維。

　　女為悅己者容。我倒不是全然毫無美感的邋遢派，只是有些慵懶，再加上對於妝點外在的微微抗拒，就造就自己老是被女兒碎唸的境地。

　　為什麼自己會對妝點外在感到抗拒呢？我想是一種隱而未見的反作用力吧。

　　小時候，苛薄的父親對我們施以的不僅是身體上的暴力，經濟上的管束，常讓我們幾乎以舔地的低姿態蟄伏於人間。可母親偏偏是個愛面子的人，她本身除了一身好的裁縫手藝之外，再加上三個舅舅都是作童裝成衣製造，我的童年穿著幾乎是“高人一等”，總是惹來勢利眼的小學老師一陣雞皮疙瘩的讚美。

「你們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能讓人家知道你父親對我們母子這麼苛薄！」、「就算餓肚子，也要把自己打扮得像個人樣，才不會被人瞧不起！」、「像妳媽媽這樣穿上套裝，人家都說我氣質好得像老師，誰知道我被妳爸當豬狗一樣打得不成人形！」、「外表最重要，親像人（台語意謂人模人樣）才不會給人輕視！」

　　這就是自小我母親灌輸給我的穿衣哲學，為了掩飾自己都無法向自己交待的不足、匱乏與不堪，我就得無所不用其極地以外在衣著來掩飾，然後懷著作賊心虛的惶恐，倉皇奔逃在別人的讚美聲中。

　　妝點自己，難道就不能為了讓自己高興？我一直疑問著，但始終沒敢問母親，因為，她擁有弱者的暴力，在她的唉聲歎氣中，我的覺知就消寂了。

我的童年、青春期、成年期的穿衣哲學，完全承襲母親的欲蓋彌彰。直到生病之後，熟齡的我開始穿著隨便適意來抗拒母親的塑形。

　　只是，我又陷入另一種沉思。當我以穿著邋遢來對抗母親的控制，在逃往另一極端的同時，不正宣示了那自己所逃避或抗拒的力道的存在嗎？

　　我能否放下抵抗意識，完全跳脫，用自我覺知去決定所謂自我的穿衣哲學，這其中與我的母親無關、與我的受傷意識無關，而我僅僅是以個人存在實相去出發，讓自己的內在相映於外在的穿著，毫無遮掩、沒有矯飾，甚至誇大，我的外在就是我內在的延伸、表徵與具象。

　　當我能夠重新詮釋屬於我個人的穿衣哲學，那麼代表的正是內在變身正開始上路。

　　變與不變，不是問題所在。怎麼變？為何變？才是癥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