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鳴生活 毓庭老師的寫作課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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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箏比賽現場，學生坐在一旁悉心用膠帶纏繞著她的指甲，我雖好奇那是如何依附在原有指甲上，但不好意思注視，便轉而聆聽台上的參賽者。我國樂聽得少，指定曲為何自然沒個頭緒，但聽各參賽者坐定後，皆手臂向上一帶，倏地落下便開始疾奏，依稀可辨其中由七聲音階組成之旋律，但伴奏音型圍繞在旋律四週滾動不輟，十六分音符忒也急促，有一種催促著主題完結之意。某幾位參賽者，快得有些失控，八度音符很明顯來不及對齊，但急促的樂感逼得他們只能向前，直到一個八度和絃落下，始得稍歇，然此歇並未盡興，一個一個和絃輪番接續又回到了前面的氛圍，就這樣疾行，稍歇，復行，直到…兩分半被按鈴…。

 

聽了幾位，我心中對此曲產生了好奇，便轉頭問學生：這首指定曲是？怎麼這麼急，急到大家都來不及彈了。學生笑著回答：此曲乃〈林沖夜奔〉。

 

阿，難怪。我心想。

 

國樂獨奏曲常有標題，我多是看著標題，然後開始想像其中的內容，曲中會用甚麼樣的主題呈示、會如何發展，但這次的經驗剛好相反，我先聽了內容，方知其意，卻似乎有了別種心得。

 

正是因為過去想像著如何發展，以致常感到國樂曲無甚結構，聽得優秀演奏家演奏自可陶醉，但少有的幾次親身彈奏經驗都讓我感到困惑，不知能從何下手以表現其起伏、層次。但〈林沖夜奔〉的結構發展其實是一個人，一個被逼上梁山的教頭，為何而去？如何去？去的途中遭遇了甚麼？他的心理、生理狀態？這個樂段會出現是因著前面場景的推移：沒有前面的奔跑，便毋須在中途喘息，沒有喘息，也無法繼續狂奔。

 

賽程結束後，我記著聽〈夜奔〉時的悸動，回到家，在線上聽了古箏完整版，又找到裴艷玲女士唱的〈林沖夜奔〉(兩者的音樂完全不同)，深深被她俐落的身段與強烈的情感所懾服。此時，她的氣韻轉圜，乃至唱、念、做、打無一不讓我在遙想林沖的生命情境時感到實在太自然、太貼合、太有邏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