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我寫了講義後,特意回家陪旦旦,
把還在床上半睡的她抱起來,然後問她「要在家裏玩還是去吃早餐?」
瞇著眼的旦旦,柔柔的說:「去吃早餐」
我幫她換了衣服,是她最愛的裙子,
母女兩騎摩托車去吃早餐。
那是我們常去的咖啡店,
店裡有漫畫,厚片土司,水煮蛋,和鮮奶。
我是特意回來陪旦旦的,跟她聊,她昨夜的眼淚。
等我講完少女漫畫給她,幫她剝完蛋殼,在她吃土司時,
我順順她的頭髮,看著她滿足清秀的臉,
問:「妳還記得昨天晚上,妳坐在地板上掉眼淚嗎?」
一向是大哭與唉唉叫的旦旦,
前天夜裡第一次出現,靜默地坐在地板上掉眼淚,
那種寧靜的眼淚特別有力量,展發現了,抱她到床上,
我正在床上陪著樹說故事,
旦旦進來以後,眼淚雖止住了,卻有種憂傷。
在咖啡店,旦旦說:「記得。」
我問:「妳哭什麼?」
她說:「哭卡住了,拿不起來。」
♡
昨夜,旦旦先有一場小哭,
她哭說,我把拼圖拼好了,那是她要拼的。
我說:「這拼圖對妳來說,還有點難,先讓媽媽收起來吧!」
後來,她安靜沒說話,一個人玩著數字卡,
一群數字卡放在罐子裡,
她應該是伸手進去要拿出卡片,拿不出來,於是哭卡住了。
♡
我感覺到她的挫敗感。
她經常挫敗於,她的”不會”,
但在我眼裡,那不是不會,只是,她拿到超齡的玩具。
於是我跟旦旦說:「妳知道,哥哥是大朋友,那妳是什麼朋友嗎?」
她回答:「小朋友。」
我說:「對啊,一年前,妳是小小朋友,那時候,有好多玩具,妳都還不會玩,記得嗎?」
旦旦想了想,說:「記得。」
我說:「妳看,那個1,2,3的數字,妳現在都認識了,那個彈珠人,妳也會裝彈珠了」
我說:「妳知道,樹很久以前也是小小朋友,那時候,家裏只有小小朋友的玩具,
後來,樹變成小朋友,家裏就有了小朋友的玩具,
然後,樹變成了中朋友,家裏又多了中朋友的玩具,
現在,樹是大朋友了,家裏有好多大朋友的玩具。
所以啊,樹從來不會覺得自己不會玩玩具,因為,他沒有玩太大朋友的玩具。」
旦旦點點頭。
我說(很慢的,邊和她喝牛奶,吃巧克力厚片):
「可是妳出生就不一樣了,在妳還是小小朋友的時候,
家裏已經有很多玩具了,有小小朋友的,有小朋友的,有中朋友的,還有大朋友的玩具。」
「妳雖然是小朋友,卻常常拿到大朋友的玩具來玩。」
「妳是小朋友,妳常常會覺得自己不會玩大朋友的玩具,所以很挫折,是嗎?」
旦旦有一種被了解的委屈,她放鬆地點點頭。
我問:「妳知道,海綿寶寶拼圖,是什麼朋友的玩具嗎?」
旦旦說:「大朋友。」
我說:「對啦! 所以,妳是小朋友,不會玩大朋友的拼圖,是很自然的。」
,「那妳知道,我們家有什麼拼圖,是給小朋友玩的嗎?」
旦旦說:「天線寶寶,還有,動物拼圖。」
我說:「對啊,那些妳會不會拼?」
旦旦忽然輕鬆起來:「會,我會。」
我說:「所以啊,下次,妳要玩玩具,妳可以問媽媽,是大朋友,中朋友,還是小朋友」
旦旦點點頭。
我說:「妳是個很棒的孩子,媽媽喜歡跟妳玩。」
我們兩輕鬆地吃土司。
時間差不多了,我提醒旦旦:「要去阿嬤家了喔!」
旦旦問:「為什麼要去阿嬤家?」
我聆聽:「你還不想去阿嬤家是嗎?」
旦旦點頭。
我問:「可是,你不喜歡去阿嬤家嗎?」
旦旦安靜很久,她說:「我喜歡妳。」
(「我喜歡妳....我喜歡妳...」我聽著她甜甜清澈的童音,感受到她的喜歡與愛,
我心裡很讚嘆,這女兒,沒有掉入我誘導式問句的邏輯,她說出了內在最大的真實。)
於是,我又多陪了她一回。
時間真的差不多了,我問:「我們要去阿嬤家了,妳要媽媽送,還是爸爸送?」
旦旦依然看著我:「我喜歡妳。」
「好啊,我送妳去,這樣我們可以多在一起。」我很願意。
♡
在汽車上,
我摸出一個惟而姨送的小玩具,一個汽水瓶的小泡泡水。
旦旦興高采烈,「我要拿去給阿嬤看,說我們一起吹泡泡!」
一路上,小女孩開懷極了。
快到阿嬤家了,她開始跟我說:「媽媽,謝謝妳找到我的玩具。」
我跟她說:「不客氣。」
然後,她又說:「媽媽,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啊?」我好奇問她。
她感覺了一下,又笑了,再說一次:「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耶~」
我聆聽:「妳是說,雖然不知道為了什麼,但是妳心裡就是想說對不起,是嗎?」
她笑笑說對。
然後,她很歡喜大聲說:「我知道了,媽媽,我要說的是 謝 謝 媽 媽 早 上 陪 我 玩。」
我很被觸動,回她:「謝 謝 旦 旦 來 當 我 的 孩 子。」
♡♡
我的觸動是,
這孩子如此地在自己最重要的真實裡,
如此明晰地表達內在。
她的對不起,是她醒悟到,我多陪了她好多好多。
「媽媽,我喜歡妳。」
「對不起。」
「媽媽,謝謝妳陪我玩。」
這樣的孩子,自然而然,會得到許多愛。
因為,她如此自然地,先給出她的愛。
她活在核心裡,真誠而直接,
她也敞開聆聽,每一回,當我清晰知曉,我需要送她去阿嬤家,
她都會同意。
但母女互動的過程,有許多溫柔,
我給她溫柔,她也回應我溫柔。
♡
有時,我在工作上,會接觸到一些,受父母忽略或虐待的孩子,
這些孩子,不知道,怎麼跟父母表達愛意。
這些孩子,不知道,如何說出最深的真實。
其實,每個孩子,即使有著害怕、有著無助、有著挫敗.....
最深最深的真實,都是「媽媽,我愛你。」「爸爸,我愛你」
只不過,大部份的孩子偏離了這個真實,
在與父母互動的歷程中,
忘記他們可以說:「我愛你」「對不起」「謝謝你」
這幾個神奇的句子,
能喚回父母深處,最深的真實,
「孩子,我愛你」
「孩子,對不起。」
「孩子,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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