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從前，有一隻很壞很壞的狗狗，
這隻狗狗不喜歡人家閉上眼睛，
只要有人閉上眼睛，他就汪汪汪，汪汪汪地，叫個不停。」
十秒鐘前，意識已進入昏迷狀態，
旦旦一聲又一聲地喊叫：「媽媽不要閉上眼睛」把我喚醒。
我其實好想好想睡，
精力充沛的女兒，又霸氣又愉快地，喚醒我：「媽媽～媽媽」
於是我放下無奈與掙扎，決心面對她，我開口就說出：
「從前從前，有一隻很壞很壞的狗狗....」這句話。
局勢忽然逆轉，女兒轉為喜悅寧靜，她敞開全身細胞，聆聽我的故事。
我則擁有主控權，讓創造力流動，享受女兒或笑或興奮，或入神痴呆的喜悅。
故事繼續下去....
「那隻狗狗，真的很吵，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我模仿著狗狗的叫聲，用身體的力氣，體驗女兒那種大喊的快感。
「有一天，狗狗遇到一個眼睛瞎掉的人，
這個人眼睛看不見，而且也睜不開眼睛，
狗狗看到他眼睛不張開，就對他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可是這個人就是沒辦法張開眼睛。」
我在故事裡，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好想閉上眼睛，
這心聲化為瞎眼的人，誇張又好笑地，旦旦聽得眼睛發亮。
一旁的展也活起來了，樹早就睡得不省人事，
展時而大笑，喊著很妙，增添旦旦的興奮與快樂。
很壞很壞的狗狗，和瞎了眼的人，這隱喻，旦旦可是聽不出來，
對展而言，卻是太鮮明的比喻，又太好笑了。
「這個瞎眼的人，不曉得狗狗的心意，
他拿起自己的棍子，在地板敲敲敲，要把狗狗趕走。
可是狗狗還是一直回來，一直繞著他，汪汪汪地叫著。
後來瞎眼的人也熟悉了，他雖無奈，也沒辦法，就讓狗狗繼續叫著。
狗狗就繼續汪汪汪地叫著，汪汪汪、汪汪汪。」
「直到有一天，連天上的神都聽到了。
神一開始也覺得很吵，到底發生什麼事？
神看到了這隻狗狗，還有瞎眼的人，
神仔細聆聽，聽見狗狗汪汪汪的叫聲裡，有好多的愛。
這隻狗狗愛活著的感覺，她要這個瞎眼的人看見這美麗的世界，
於是神就說『如您所願』，然後瞎眼的人就張開眼睛，狗狗就閉上嘴巴安靜下來，
他們倆看到彼此，心裡充滿愛。
狗狗安靜溫柔下來，看著他的朋友打開眼睛，
原來瞎眼的人看見這世界，他抱著狗狗說：『謝謝你對我的愛』」
旦旦聽到這裡已經入神了，展則大喊，好聽好聽。
然後旦旦就說：「我還要聽一次。」
我又說了一次。 這次她依然入神而興奮，
故事說到半程，她一再確認：「我不是那個瞎眼的人」
或是：「我也不是那隻好壞好壞的狗狗」
我一次次確認：「對，妳不是，妳是我的寶貝女兒。」
說了二次，旦還要再一次，我說：「媽媽講夠了，妳看爸爸要不要講給妳聽」
旦旦說：「爸爸，你可以講，從前從前，有一隻好壞好壞的狗狗，給我聽嗎？」
展樂得講故事，於是，我愉快地進入夢鄉。
睡前的意識好像聽見，旦旦說：「我不是那隻狗狗。」
展說：「對，妳是我的女兒」
旦旦說：「不是，我是媽媽的女兒。」
........
這是個好玩的故事，
我用來抒解自己困境用的，
好像，某種程度，即使心中有愛，有時對旦旦的霸氣，心裡還是小小牙癢癢，
可以說出，好壞好壞的...自己彷彿就平衡了，安心地，回到相愛的關係。
旦旦，真不是個簡單的女兒，
昨天睡前，我還跟她鬧了脾氣。
我這樣寫，自己和女兒鬧脾氣，表示自己年紀變小，有點固執，不像媽媽。
起因是，女兒洗完澡好久了，一點都不想穿衣服。
我說：「不穿，那媽媽就不等妳，去自己去洗澡了。」
她開心地說：「媽媽妳去洗澡吧！」
等我洗完澡，她還是不穿，我說：「不穿會冷，等一下我開冷氣，妳會更冷」
她說：「媽媽妳開冷氣吧！我不怕冷」
我開了冷氣，小女生很享受地，躺在冷氣機前方的小沙發，日光浴的愉快姿勢。
好像，昨天晚上，是我某種週期性的低，
我不太有耐心，也許是工作量太多，行程表太滿，每天回太多電郵，
太久沒有空白的我，心也失去耐心了。
看著女兒那麼愉快，我忽然心生嫉妒，
那愉快的女兒，還不時很開心地一直來賴我：「媽媽～媽媽」
於是我說：「媽媽暫時不想跟妳說話，20分鐘。」
女兒開始大聲地喊著：「媽媽～媽媽」
我想起新書裡的宣傳字句：「愛從來不應該是管教的籌碼」
我凝視自己，有那麼一點撤出愛的味道，其實我指示，需要自由而已。
但女兒很了不起的，她很安在，一點都沒有被遺棄的危機感，
也許是我也很了不起，我就是玩一個遊戲，骨子裡，還不停地讚嘆女兒。
我發現旦旦不瞭解，什麼叫做，暫時不跟妳說話，於是開口解釋。
旦旦問：「媽媽，妳睡一覺起來，明天就會說話嗎？」
旦旦問：「媽媽，要怎樣妳才會說話？」
於是我壞壞地，使用了控制的交換：「妳穿好衣服，我就說話好了。」
旦旦愉快而驚喜地：「我穿好衣服，妳就會說話了。」她好輕鬆。
我打鐵趁熱：「去，把衣服拿來，我幫妳穿。」
旦旦卻玩起來了：「可是我有一點笨，我不會拿衣服。」
她開始唱著歌：「我有一點笨蛋....我有一點笨蛋」還故意讓發音不標準，
完得很樂很樂。
她說：「媽媽，我等一下再穿衣服，我穿好衣服，妳就可以說話了。」
我覺察到，局勢完全在她的控制感中，她超有安全感地，繼續玩耍。
一旁的展和樹在玩大富翁，兩人廝殺對決，也很快樂。
看來這個家都夠快樂，我也讓自己快樂吧！
於是我拿了本魚式游泳的書來看。
這女兒，真是太了不起了，
我觀察著她，思索著，她內在的安全感如何來？
她如此有信心地，感受她在愛裡，
這愛，強壯到，不像是我們給的，而是，她與生俱來，是神給的愛。
幾天前，我帶著她去逛街，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和我去逛街，她興奮極了。
對環境怯生生地，要我抱。
她一路可開心了：「媽媽，我好高興你抱著我坐電梯」
「媽媽，等一下妳累了，我就下來走路，妳休息好了，再抱我。」
「媽媽，妳看，這個地板，有好多顏色喔！ 有紅色、藍色、還有orange...」
「媽媽，這裡好漂亮喔！」
我試穿鞋子時，「媽媽，那我呢？ 我要穿哪一雙？」
她脫了自己的舊鞋，要求新鞋，然後，就不肯穿上舊鞋了。
在百貨公司的冷氣裡，她大喊：「媽媽媽媽，我好冷，沒有外套，怎麼辦？」
於是我幫她穿上，我新買的小背心，她穿起來還可以保暖，也蠻可愛的。
那件背心後來沾上好多巧克力，
回家時我看著背心，問說：「這新衣服上面的巧克力，是誰弄得呀？」
「一定是我吧！」旦旦開心而驕傲地說，一副跟我很親密很麻吉的樣子。
唉～有與萬事足，
有了這種女兒，只要肚子裡能撐船，
真是萬事開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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