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來襲已經兩週了,家住台南永康的我至今想起仍餘悸猶存,這真是少數幾個令人難以忘懷的颱風經歷。在南部住了六、七年,每次颱風這裡都沒事,大部分颱風過了中央山脈到南部都已經減弱或變成西南氣流,下幾天的雨就沒事了,所以,這次我們一樣掉以輕心,完全沒有防颱準備,真是讓我們學到了寶貴的一課。
八月七號(週五)、八號(週六)白天都還沒什麼風雨,到八號(週六)晚上開始風雨變大,我不以為意,和樂樂早早入睡,沒想到半夜兩點被老公叫醒,說門口巷子已經淹水淹到膝蓋的高度,而且也開始停電了,我才警覺事態嚴重。
強風呼呼地吹,不時聽到東西被吹落的巨大聲響,雨已經大到像是天上破了個洞,雨水直接灌下來的感覺,內心的恐懼隨著一吋吋高漲的雨水慢慢增加,我擔心極了,無法想像雨水淹進客廳的情況,我開始整理看有什麼能搬到二樓的,其實也沒什麼東西,麻煩的都是不好搬的電視、冰箱、沙發和停在門口的轎車。我只能不停地要老公去檢查淹水的情況,而老公卻要我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如果水真要淹進來,也沒辦法了」。
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風強雨大到讓我害怕水泥屋是不是也會被吹走的程度,跟九二一地震給我的恐懼有得比,好像一直等不到天亮的感覺。
後來,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睡著的。
一早醒來,還好客廳是乾的,真是謝天謝地。
接下來的兩天,我們過著有水沒電的半原始生活,用瓦斯爐熱飯,我跟爸爸盡量救冰箱的東西吃或買外食。因為沒電,我們完全接收不到外面的訊息,我擔心不知何時才能復電,不知何時又會停水,不知樂樂的副食品夠不夠撐下去,在衛生環境不好的時候,對於樂樂的飲食問題我格外小心,還好我到現在還有母奶可餵,不但可以提供樂樂最基本最安全的營養和水分,還可以提供他和我彼此安心的心理支持力量。
電再不來,我擔心冰箱裡的食物會壞掉,還好隔一條街的7-11有電有營業,我厚著臉皮打電話去問能不能讓我寄放幾包樂樂的副食品在他們冷凍庫,盤算著如果他們不同意,我就花錢去寄冷凍宅配給自己,大人餓肚子亂吃沒關係,說什麼也要想辦法保住樂樂的食物。沒想到7-11那頭接電話的先生,聽了我的問題後,竟然毫不猶豫地說:「好」,讓我非常驚訝也非常非常感謝,我知道自己提出來的是不情之請,他的熱心讓我在風雨過後一片狼籍的沮喪裡感到十分溫暖。
擔心隨時會停水,我請老公去樓上水塔看看還有多少水,一上去才知道大事不妙,水塔的蓋子竟然已經不見了,不知道何時被吹走,可能是昨夜,也可能是更早,也就是說,水塔已經接滿了昨夜的雨水,正擔心缺水的我真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我們趕緊買一個回來蓋上,牢牢地把它綁好。
老公看我滿面愁容,提議外出巡視附近的災情,本來我沒心情跟他瞎起鬨,外面淹水還出門不是很危險嗎?但老公一直「鼓勵」我要有冒險犯難的精神,想想停電在家窩著也是煩,出去走走也好,反正大白天的看到危險我們會小心就是,就這樣我們一家人帶著相機,抱著探險的心情出發了。
我家巷口這家溫馨的 7-11 好像突然變成大家的避難中心,裡面的食物已經被一掃而空,很多人家裡淹水或沒電就來這裡吃喝兼休息,加上地勢偏高,車子都集中在這裡,遠處開始在拖吊車了
一出門先往後方淹水的地方察看,僅僅離家一兩百公尺的地方,積水還沒退去,後面的稻田變成一大片湖泊,真可怕。
站在積水交界的地方,這一邊是朝我家的方向,左邊地上尚有積水未退,天空飄著毛毛細雨
我們接著前往新市,聽說那裡淹了不少,果然走沒多遠就被淹水擋住了,然後我們轉往市區的方向,沿路看起來還好,不知道是沒淹還是水退了,走著走著,我被側邊一台計程車頂燈上的「異物」給吸引了,靠近一看,竟然是一隻還在蠕動的大蝸牛,哇!太神奇了,不知道他爬了多久才到車頂,我跟老公為了拍下清楚的蝸牛照片,一路跟拍,還好司機沒怎樣,我想他應該不知道自己載著一隻蝸牛到處跑吧,真有趣!
新市省道的馬路邊
前方已經無法前進
第一次遇見會搭計程車的蝸牛
市區的街道,人們穿著雨衣行走
繞去市區買了中午的便當後,打道回府吃午餐,原本想說即使停電,中午的光線應該還不至於太暗,沒想到陰雨綿綿的天氣,根本沒什麼陽光,客廳裡一片漆黑,點了幾個原本該是製造浪漫氣氛的蠟燭,實在沒有浪漫的心情,就著微弱的燭光,一家三口吃著午餐,我的心情也隨著光線黯淡下來。
看得到飯嗎?看得到人嗎?
閃光燈之下的真相
不過,停電也是有好處的,他讓我們少了很多很多不必要的慾望,讓生活回到最原始的簡單和滿足,我想最開心的應該是樂樂。吃完飯後,不能看電視、不能聽音樂、不能上網,那就全家睡午覺吧!沒冷氣、也沒電扇,老公怕樂樂太熱就拿紙片幫樂樂搧風。起床後,家裡太悶,左鄰右舍都到門口乘涼,遛狗的遛狗、遛小孩的遛小孩,交換一些生活情報,其實,也滿好的。
忽然,好像多出好多時間可以專心陪樂樂,夫妻可以悠閒地聊聊天,沒了電的文明,卻醞釀最高品質的心靈感受,算是意外的一大收穫。
晚上,我們去有電的朋友家吃晚餐時,看了新聞才知道這次災情如此嚴重,突然覺得我們只是停電而已,實在沒什麼了不起,雖然後來因為水庫濁度太高而停水,但是電來了,生活即使不方便,比起災民,我們還是太幸運了!
看到很多新聞畫面我都忍不住哭了,尤其是孩子哭喊著爸媽的時候,我的心都碎了,還好樂樂還在我身邊緊緊抱著,還好我們還有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家,這小小的幸福,已經是一夕之間多少人再也回不去的夢想。
附帶提醒一下哺乳的好處,如果不幸遇到像這次緊急待援的狀況,母乳一定是寶寶最好最安全的選擇,只要媽媽努力補充水分和飲食,不用擔心母奶不夠營養,媽媽自身儲存的養分一定足夠供給寶寶度過暫時惡劣的環境,而且,母子相依偎的溫暖,可以讓媽媽和寶寶都比較安心,反觀餵食配方奶的話,奶粉取得不易,災區的水源和奶瓶的清潔都是問題,寶寶的安全比較沒有保障。
【慢吞吞的救援進度】
停電的那幾天,我打了幾通電話去詢問電力修復的狀況,得到的都是很官僚的回答:「我們已經盡力搶修,不確定何時會復電。」
到第三天的時候我開始發火,我說:「小姐,你第一天這樣回答就算了,第二天也這樣回答,到現在第三天你的答案還是一樣,我聽了很火大,我沒要求你馬上修好,只是問你現在修的進度,給我一個時間表,不要叫我遙遙無期漫無目的地等下去,既然你不知道,告訴我誰會知道,我自己去問他…」小姐聽了才答應幫我問,然後告訴我當天可能有機會修好,果然沒多久電就來了。難道好好跟你說都當我在放屁嗎?
也有打電話問里長,里長說他昨天問過台電,不過台電沒給他回覆,他也不知道,他現在再去問。真好笑,台電沒回覆他就算了嗎?停電以來的三天沒有任何訊息,里長不知道在幹嘛,選他出來不就是在需要的時候幫大家嗎?過不久後我聽到里長廣播,很好,又是一個欠罵的官僚,罵一罵才會醒是吧!
靠著大家的小道消息,我才知道原來是後面大廈地下室整個淹掉,要等他們水抽乾,台電才能供電,我第三天去巡視的時候,有看到小小的抽水機在抽,我問里長抽水的工作是誰負責,住戶?里長?台電?里長說不出個所以然,他說全台南縣(沒記錯的話)只有兩台抽水機,但有上百處大樓淹水,根本不夠用,後面大廈是自己請私人公司來抽的。
電來了,但是接著停水,我問里長為何我們都不知道哪裡有取水站,里長跟我口頭告知之後,沒多久我就聽到里長對社區的廣播。我好奇,如果我沒打電話去罵人,里長不知道何時才會覺醒?
就我自己小小的經驗,來看這次救災的情況,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緊急救助系統真的有很大的問題,真該好好檢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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