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新台灣新聞週刊〉第626期「電癮隨筆」專欄,請勿轉載,謝謝!
從最初的媒體譯名【我的毒蟲老師】到高雄電影節放映時的【衝擊教室】再到最後官方公映版正名為【我的左派老師】,這部電影的中譯片名就跟排定在台灣上映的檔期一樣,一變再變,令觀眾摸不著頭緒。不過,最讓觀眾感到好奇的,想必仍是它的英文原名「Half Nelson」。究竟這是什麼意思?【我的左派老師】的編劇安娜巴頓與導演雷恩弗雷克在接受訪問時表示過,「Half Nelson(半尼爾森式)」是摔跤的專業術語,是一種壓制對手的困鎖手法;「Half Nelson」是關於掙扎的隱喻,比如毒癮或社會政治、階層鬥爭或其他;此外,「Half Nelson」也是爵士大師Miles Davis的同名曲目。【我的左派老師】片中的每個角色都在掙扎,他們身陷毒品,身陷社經情勢的不平等,身陷理想的消逝中,就如同摔跤選手被對手從背後控制住的僵持情況,但這並非全然的死局,逃脫的希望依舊存在。
【我的左派老師】並非我原先所誤認為的,是關於毒蟲老師與可憐中學女生之間相互救贖向上提升的「迪士尼式」歡樂一家親;【我的左派老師】也不談日韓電影向來偏好的禁斷師生戀…。事實上,這只是一則再平淡簡單不過的生活切片。家庭問題不斷的安靜黑人學生德蕾(夏瑞卡艾普飾),無意中發現了極受同學歡迎的白人歷史老師丹唐(雷恩葛斯林飾)躲在角落嗑藥的醜態,她不但沒有去告密,反而因為與老師共同分享著這個陰暗的秘密而逐漸熟絡起來,甚至成了忘年之交。另一方面,德蕾也在一名黑人毒販法蘭克(德蕾因毒品入獄的哥哥的好友)身上,得到另一種替代性的情感補償…。
黑人毒販與白人毒蟲老師,這兩個成年男子在劇本設定上顯然是相當強烈的對照。老師與毒販之於德蕾,各自形成一股微妙的拉鋸狀態。兩人都可以當德蕾的臨時司機載送她回家,他們既是德蕾的父親、兄長、朋友,也隱隱約約偷渡著曖昧的情人養份。或許那只是微微跨越了界線,一份私密共享的相互關懷而已。然而導演雷恩弗雷克的高明之處正在於,他並沒有把所有的情感出口完全封死。德蕾那淡淡的一句「他是我朋友」,乍聽之下平凡無奇,力道卻是無比深刻。
透過德蕾與丹唐之間的平淡對話,以及丹唐在課堂上帶著啟發性的自由即興教學動作,雷恩弗雷克以低調寫實的態度,不動聲色地對社經地位、種族、性別等「大議題」提出深沉而細膩的觀察。丹唐為學生所播放的新聞影片,是一連串關於美國六、七0年代種種關於民權與意識型態改革進化的歷史切片。他對著學生講述「國家機器」多麼令人厭惡的同時,其實正孤獨地哀嘆自己對於所處世界的種種無能為力。這樣的挫敗,終至令他自己選擇隱遁到虛空的迷幻世界,自我沈淪。儘管局面如此晦澀,雷恩弗雷克的批判依舊保有一股溫熱與寬容。我尤其喜歡片中刻畫法蘭克對德蕾所懷有的那份真誠與善意,在照顧好友妹妹與「順勢吸收起來」當小藥頭運毒兩種截然不同的考量間徘徊遊走,那是難以言說,誠懇且直接的人性素描。
從不滿,進而質疑,無能為力的掙扎,悲劇性的絕望,直到最後又悄然射進一道儘管微弱卻從未消滅的希望光束…,這部大量運用手提攝影的美國獨立製片,透過老師、學生與毒販三人之間夾雜了親情、愛情與友情,超乎道德規範、社會價值的一股真實且微妙的情感分享,對當代美國的生存環境做出一場平靜但嚴厲的檢視。【我的左派老師】就如同譚家明所導演的金馬獎最佳影片【父子】般,證明了電影之所以是電影,所該具備的質地,以及價值。最後,雷恩弗雷克這部光芒四射的劇情長片處女作,多虧了現今好萊塢最具潛質的明日之星雷恩葛斯林與幾乎沒有銀幕表演經驗的夏瑞卡艾普充滿說服力的真誠詮釋,他們的內斂表演中所蘊藏著的一股強大爆發力,讓最後那個開放性的結局更顯動人。
註:【我的左派老師】台灣官方部落格
http://blog.pixnet.net/cimage/post/13602549。【我的左派老師】自三月二十一日起,即將在「光點台北」獨家上映兩週。令人費解的是,雖是首度在台灣作商業院線放映,卻只選擇「午夜場」每日放映一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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