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我,不想上班,不想面對浩賢,不想面對浩賢的媽媽,不想面對校長,不想面對孩子和家長,現在的我大概還沒有處理好自己的心情,不過,因為我是老師,孩子們需要我,我需要為自己的工作而負責,所以再不願也會去上班的。面對自己的失誤是困難的,面對自己給別人造成的麻煩或傷心更是困難,心裡頭的那份勇氣是你給的,因為感覺到你,心裡才有那一股的動力。
回到幼稚園,面對回來的孩子,面對家長,我感覺毫不自然,像是我做了很錯的事情,不斷地帶著愧疚猜測別人心中的想法。最後,浩賢沒有回來上學,秋霞給我帶領班上好讓我打電話給他問個明白。浩賢媽媽說今天浩賢要去洗傷口,而且媽媽怕其他孩子弄到他的傷口,所以這幾天也不會上學。另外,浩賢因為縫針的時候打了麻醉藥,令原本已經不太好的皮膚敏感過來,令浩賢哭了幾天,聽見媽媽的話,我覺得是自己害了浩賢。我告訴自己這是個意外,我可以這樣想好讓自己好過,而且我的確覺得自己對於浩賢是沒有做錯的,不過知道了浩賢所受的痛和媽媽所感的心痛,我真的無法告訴自己這件意外不是我所造成的。
上午班完結後,突然宣布要開職員會,我心知這樣突然的職員會或多或少與這件意外相關。結果,我沒有猜想錯誤,這次的職員會就是要說意外處理的。在會議上,我才知道原來我所知道的只是事情的一小部分。什麼事發原因報告前後不一,原來當時秋霞忘記了報告校長浩賢應該是被撞倒的,所以我之後向媽媽報告事發經過就成了前後不一的報告。會議過後,秋霞告訴我這回事,那時候,在我身上再多那一點點處理不當已經不能夠再讓我難受了,因為我明白當時的她也是在慌亂的心情下報告的,因為我的確有所處理不當,再多一點也算不上什麼,再者我是班老師,事情發生了歸咎於我也是合乎情理的。我的心已經夠難受了,難受得再多一點也分辨不了是更難受,還是什麼。
在會議上,校長說浩賢的媽媽問她是不是人手不足的問題。那時候,有的是兩位老師,我和秋霞,只是大概所有人都以為班房裡只有我一位老師而已。聽見浩賢媽媽這樣的話,我沒有半點害怕或是埋怨她,因為我明白我自己的失職。雖然說再盡責的老師也不可能用一雙眼睛注意二十多個孩子,不可能用一雙腳阻止所有的意外發生,不能用一雙手保護著所有的孩子,但怎樣說老師的責任是推不掉的。
後來,我上交意外報告給校長,校長和我再次聊起這件事情。雖然浩賢媽媽有所抱怨,但校長還是很好地維護我、安慰我。校長說有哪一個孩子沒有受過傷,說她還是老師的時候也遇過類似的意外,說她也擔心我會太自責,說事情發生了以後不應該擔心事情會否再次發生,而是應該想怎樣去做得更好,避免事情的發生。校長真的很好,給學校帶來麻煩,我真的很不好意思。我跟她說不好意思,給她們帶來了麻煩,淚也掉了,校長又給我遞來紙巾,給我說些安慰的話。已經是孩子的老師了,還像個孩子一樣動不動就落淚,有點差勁,但我還是覺得懂得落淚的自己最好。
回到班房,曾老師和普通話王老師看見我眼紅紅的,問校長說了些什麼,我告訴她們校長很好,是自己的問題......我說覺得浩賢媽媽不會是抱怨的人,她對校長只是因為她需要給自己一個交待,王老師說我想得太單純了,說她是媽媽,如果她的兒子在學校受傷,她也必定責怪老師和學校。雖然王老師這樣說,但我還是相信事情的高潮會就這樣而結束。
剛剛把自己的心情壓下來,秋霞就告訴我芬芬在假期看見舊生的爸爸,爸爸也知道浩賢撞傷的事情,說浩賢媽媽很激動,說要轉學,但爸爸安撫她說自己的兒子在這幼稚園念了三年書,過得很愉快,不要因為意外而轉學,浩賢媽媽才平復一點。聽見的那一刻,我表現得不怎樣驚訝,而且有點平淡,實際上,我是不懂得自己的心情,不知道還該怎樣。看著貼在班門口的班照,回想起當初浩賢媽媽說浩賢很喜歡上學,很喜歡我的話,當初媽媽是如此的欣賞我對待孩子的心,現在又是另一回事了。是我低估了作為媽媽對自己子女的愛?還是現實的世界就是這麼實際呢?王老師說對了,事情沒這麼簡單,只是我想得太簡單而已。雖然校長說如果孩子要轉學或是家長要追究什麼,學校會給我負責,但話雖如此,如果學校要因為我而流失一個孩子或是什麼的話,我真的可以輕松轉讓責任嗎?!
我不想學校受到麻煩,不想孩子轉學,更不想這一年多來付出的心血因為這次的意外而流走。精心經營一段關系要多少心血,與家長建立關系需要多少的心力,雖然說付出的不能夠計較,但就是因為這次意外而失去那我所在乎的,感覺真的不甘心。
現在的我面對的不是浩賢媽媽對我失去信心,而是家長們對我的信心,孩子們對我的信心,忽然間,就連自己也對自己沒有信心了。現在的自己有點糟糕,這樣的糟糕可以在生日以前完結嗎?很想哭,但眼睛已經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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