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短篇故事
韓湘子渡韓文公 濠梁巧辯〔莊子秋水篇〕 莊子辭官妙譬〔莊子秋水篇〕 莊子哀妻〔莊子至樂篇〕
嶗山道士 齊恒公遇鬼〔莊子達生篇〕 紀渻子養鬥雞〔莊子達生篇〕 莊子談道〔莊子山木篇〕
顏闔知馬〔莊子達生篇〕 梓慶做鍾架〔莊子達生篇〕 莊子喻困苦與貧窮〔莊子山木篇〕
韓湘子渡韓文公
八仙中韓湘子、本名韓湘、字清夫,係唐代古文大家韓愈(文公)之侄;其人落魄不羈,文公屢次勉之讀書,以求仕進;韓湘曰:「我所學者,非吾叔所知也!」文公追問其意?湘作詩曰:「青山雲水窟,此地是吾家,長夜流瓊液,凌晨咀絳霞,琴彈碧玉調,爐養白珠砂,寶鼎存金虎,元田養白鴉,一瓢藏世界,三尺斬妖邪;解造逡巡酒,能開頃刻花,有人能學我,同共看仙葩:」文公曰:「觀你詩意,莫非能奪造化乎?」湘子曰:「此事甚易,即聚土以盆覆之,良久揭盆視之,花開朵朵,花片上現金字一聯云:「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文公不能解其意;湘子曰:「事久可驗。不必解釋。」後文公因諫迎佛骨一事,被眨潮州,途中遇雪,馬上搜句未成;俄而見有人冒雪而來,近視之乃韓湘也,詢其地名為「藍關」:文公足成一律云:「一封朝秦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只為聖朝除弊政,敢將衰老惜殘年,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如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遂與韓湘同宿驛館,作終夜之談,韓湘獻一詩曰:「舉世盡為名利醉,吾今獨向道中醒,他時定見飛昇去,衝破秋空一點青。」又出藥丸一粒奉與文公曰:「服此可禦瘴氣也!」
韓愈為唐宋八大古文家之首,人謂其詩亦如古文,氣勢雄偉,試讀「一封朝秦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之句,真如讀古文也;至「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一聯,格調一變,詩意盎然,云為韓湘子渡化韓文公之句,似非虛語。〔摘自墨香齋隨筆〕
勞山道士
邑有王生行七,故家子。少慕道,聞勞山多仙人,負笈往遊,登一頂,有觀宇,甚幽。一道士坐蒲團上,素髮垂領,而神觀爽邁。叩而與語,理甚玄妙,請師之。道士曰:「恐嬌惰不能作苦。」答言:「能之。」其門人甚眾,薄暮畢集,王俱與稽首,遂留觀中。 凌晨,道士呼王去,授以斧,使隨眾採樵,王謹受教。過月餘,手足重繭,不堪其苦,陰有歸志。一夕歸,見二人與師共酌,日已暮,尚無燈燭,師乃翦紙如鏡,粘壁間,俄頃,月明輝壁,光鑑毫芒,諸門人環聽奔走。一客曰:「良宵勝樂,不可不同。」乃於案上取壺酒,分賚諸徒,且囑盡醉。王自思:「七八人,壺酒何能遍給?」遂各覓盎盂,競飲先釂,惟恐樽盡,而往復挹注,竟不少減,心奇之。俄,一客曰:「蒙賜月明之照,乃爾寂飲,何不呼嫦娥來?」乃以箸擲月中,見一美人,自光中出,初不盈尺,至地,遂與人等,纖腰秀項,翩翩作霓裳舞。已而歌曰:「仙仙乎,而還乎,而幽我於廣寒乎?」其聲清越,烈如蕭管。歌畢,盤旋而起,躍登几上,驚顧之間,已復為箸,三人大笑,又一客曰:「今宵最樂,然不勝酒力矣,其餞我於月宮,可乎?」三人移席,漸入月中,眾視三人坐月中飲,鬚眉畢見,如影之在鏡中。移時,月漸暗,門人然燭來,則道士獨坐,而客杳矣。几上肴核尚存,壁上月,紙圓如鏡而已。道士問眾,「飲足乎?」曰:「足矣。」「足宜早寢,勿誤樵蘇。」眾諾而退。王竊忻慕,歸念遂息。又一月,苦不可忍,而道士並不傳教一術,心不能待,辭曰:「弟子數百里,受業仙師,縱不能得長生術,或小有傳習,亦可慰求教之心,今閱兩三月,不過早樵而暮歸,弟子在家,未諳此苦。」道士笑曰:「我固謂不能作苦,今果然,明早,當遣汝行。」
王曰:「弟子操作多日,師略授小技,此來為不負也。」道士問何術之求?王曰:「每見師行處,牆壁所不能隔,但得此法,足矣。」道士笑而允之。乃傳以訣,令自咒畢,呼曰:「入之!」王面牆不敢入,又曰:「試入之。」王果從容入,及牆而阻。道士曰:「俛首驟入,勿逡巡。」王果去牆數步奔而入,及牆,虛若無物,回視,果在牆外矣。大喜,入謝。道士曰:「歸宜潔持,否則不驗。」遂資斧遣之歸。
抵家自詡遇仙,堅壁所不能阻,妻不信,王傚其作為,去牆數尺,奔而入;頭觸硬壁,驀然而踣妻扶視之,額上墳起如巨卵焉。妻揶揄之,王漸忿,罵老道士無良而已。〔摘自聊齋〕
濠梁巧辯〔莊子秋水篇〕
莊子(名周)和惠施遊於濠梁之上,觀看護城河裡的魚,在水裡忽然來,忽然去的遊著。
莊子道:「你看,魚兒們游來游去,多麼快樂。」
惠施說:「你不是魚,怎麼知道牠們快樂呢?」
莊子說:「你也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魚的快樂呢?」
惠子說:「我不是你,誠然是不知道你了;可是你確實不是魚,你不知道魚的樂趣,這是完全可以肯定的了。」
莊子說:「我們還是從問題的開頭說起。你說〔你怎麼知道魚的樂趣〕這句話,那就是你已經知道了我知道魚的樂趣而問我。我正是從濠水上知道的呀!」
莊子在橋上遊玩快樂,就知道橋下的魚也快樂。是證明「返歸天真」的意思,保有天真的本性,就能隨地和物同樂了。
莊子辭官妙譬〔莊子秋水篇〕
楚王要拜莊子為令尹,令尹是楚國的重臣,好比各國的首相,所已鄭重派兩位大夫去徵求他同意。兩位大夫奉命前往,到達的那一天,莊子剛巧在濮水上釣魚。兩位大夫和莊子見了面,就說:「楚王要請你當令尹,特地派我們來徵求你老同意。」
莊子對於做官一道,一向是很淡薄的,現在楚王要請他去當令尹他一點也不感到與趣,他一面釣魚,一面問兩位大夫道:「我聽說楚國有個神龜,死了已經三千年了,楚王很是愛好牠,特地製了一具很好的箱子,把牠裝著,藏之於廟堂之中。請問:這個神龜,牠認為在死後留著一副骨骼,供人家珍藏好呢?還是在生前,拖著尾巴,在路上自由自在的爬行好呢?」
兩位大夫道:「那自然在生前拖尾巴自由爬行的好。」
莊子道:「那麼請你們二位回去告訴楚王吧,我也願意拖著尾巴在路上自由自在的行走哩!」
莊子哀妻〔莊子至樂篇〕
莊子的妻死了,惠子前往弔喪。看見莊子正蹲坐著,敵看盆在唱歌。惠子道:「和妻子居住在一塊,一起生活這麼多年了;她替你生兒育女,現在年老身死,你最多不哭罷了,再敲盆子唱歌,不太過分了嗎?」
莊子道:「你這話不對。當她才死的時候,我心內也不免有所感觸。可是仔細一想,她最初開始的時候本沒有生命;非但沒有生命,並且沒有形體;非但沒有形體,並且沒有氣質。在恍恍惚惚若有若無之間,才變化成氣質;氣質變化成形體;形體再具有生命;現在又變化,回到死亡。這就像春夏秋冬四季的運行一般,全是順著自然之理。別人仰睡在天地之間,無拘無束的,我反而在旁邊哭哭啼啼;我覺得這樣對於性命的常理太不通達了,所以停止去哭她。」
齊恒公遇鬼〔莊子達生篇〕
齊桓公在大澤中打獵,管仲駕車,看見了鬼魂。桓公拉著管仲的手問說:「仲父看見了什麼?」管仲回答說:「我沒有看到什麼。」桓公回宮,煩悶生起病來。好幾天沒上朝。齊國士子有名叫皇子告敖的說:「桓公是自已傷害自已,鬼魂怎麼能夠傷害桓公呢,大概人忿怒聚結邪氣,於是精魂離散不能復原,就感到心虛元氣不足。邪氣上而不下,會使人善怒,邪氣下而不上,會令人善忘,這樣上下不和,爭相攻心那就病了。」
桓公說:「這樣說那麼有鬼沒有?」
回答說:「有的。汙泥有履鬼,廚灶有髻神。戶內糞土,有雷霆的神在那裏。東北方的牆基下,有倍阿鮭蠪鬼在那裏活動。西北方的牆基下,有泆陽鬼在那裹。水裏面有罔象鬼,山丘上有莘,高山有夔,曠野有彷徨鬼,大澤有委蛇鬼。」
桓公說:「請問,委蛇鬼的形狀怎麼樣?」
皇子說:「委蛇鬼,大像車轂、長像車轅,穿紫衣戴紅帽。那鬼物,不喜歡聽雷響車行的聲音,聽到了就捧著頭在那裏,看見了它的人將會成為霸王。」
桓公大笑的說:「這就是寡人所看到的。」於是穿好衣冠和他坐,不多久,不知不覺的病就好了。
紀渻子養鬥雞〔莊子達生篇〕
紀渻子替齊王飼養鬥雞。養了十天,齊王問說:「養好了沒有?」
紀渻子同答說:「還沒有,雞性驕矜,自恃意氣,不能使用。」
過了十天又問。回答說:「沒有,還是聽到聲音,看到影子,就衝動起來。」
過了十天又問。回答說:「沒有,還是顧視快速,意氣強盛。」
過了十天又問。回答說:「差不多了。雞雖然有鳴叫的,沒有反應了,看去像木頭雞一樣,性能已經完備了,其他的雞沒有敢應戰的,一看就回頭跑了。」
梓慶做鐘架〔莊子達生篇〕
梓慶削木頭做鐘架,做成,看見的人都驚異以為是鬼斧神工。魯侯看到問說:「你用什麼技術做成的?」
梓慶回答說:「我是一個工人,有什麼技術可言呢?不過有一件事可以說說。那就是我將雕造鐘架的時候,不敢耗損元氣,必定齋戒使心中潔淨,不存雜念。齋戒了三天,不敢存有獲得慶賞爵祿的念頭。齋戒了五天,不敢存有批評是非巧拙的念頭。齋戒了七天,就忘掉我還有四肢形體了。當那個時候,沒有存有朝廷的觀念,技巧專一而外慮消失。然後進入山林,觀察樹木本質的好壞,木的形質完全合用了,就像是看見天成的鐘架在眼前一樣。然後才下手施工,不是這樣的話就不做。這樣以我的自然和木質的自然相應合,鐘架所以像鬼斧神工的原因,或許就是這個祿故吧!「
顏闔知馬〔莊子達生篇〕
東野稷以善於駕車服事莊公,進退合乎法度像繩那麼直,左右旋轉合乎軌則像規那麼圓。莊公以為就是用工具織成的花紋也不能比這更有條理了。叫他讓馬回旋像鉤那樣彎曲,做了一百次都是走一樣的軌跡。
顏闔看到了,進見莊公說:「東野稷的馬要失事了。」莊公默然而不答。不久,果然失事回來。
莊公說:「你怎麼知道的呢?」
顏闔回答說:「馬力耗盡,而還要強求,所以知道必定會失事。」
莊子談道〔莊子山木篇〕
莊子在山中行走,看見有極大的樹木,枝葉長得非常的茂盛,可是有些砍取木料的工匠在旁邊卻不動手去砍。莊子覺得很奇怪,便問他是甚麼緣故?匠人答道:「因為材料不好,沒有用處。」
莊子乃道:「這個樹木因為無用,所以能夠享盡天賦與它的壽命!」
莊子從山裏出來,到一個友人家裏去,友人見了莊子很高興,命童僕殺一隻鵝請客。童僕問道:「有一隻鵝會叫,還有一隻鵝不會叫。現在殺那一隻呢?」
主人道:「殺那隻不會叫的。」
第二天,莊子的學生問道:「昨天,山裏的樹木因為無用,而能保全天賦與它的壽命。現在主人的鵝又因為無用而被殺死。請問先生將令自己為有用呢,還是無用呢?」
莊子笑道:「我或將處於「有用」和「無用」的中間。處於「有用」和「無用」的中間看來像似近於處世免害之道了,然而這和有道德的人隱晦自己並不相同,所以還是不能免於物累。若心懷道德以處世,就不必論「有用」和「無用」了。既沒有榮譽,也沒有毀辱。或如神龍現露,或如蟲蛇隱伏。順時變化,永不偏滯專於一物。或屈或伸,以天地中和之道為度量。寄心於未曾有物之先。主宰物而不被物所拘泥。怎麼會受物的累呢?這乃是黃帝和神農處世的方法啊。至於萬物的情理和人類的變化就不是這樣:有會合就有分離,有成功就有毀壞;清廉必被損傷;高貴就會傾覆;有作為就要喫虧;賢人心志高尚,遭人忌恨,必被人謀害;常人知識淺薄,又被人欺詐。那裏能免於物累呢?唉,可嘆啊!學生們記看,處世若要免於物累,祇有歸往道德了。」
莊子喻困苦與貧窮〔莊子山木篇〕
莊子穿了一件布衣,上面打了補綻,鞋子的後跟沒有了,用根麻繩繫著,去見魏王。魏王道:「先生,你怎麼這般困苦啊?」
莊子道:「這是貧窮,並不是困苦。讀書的人有道德而不能將道德行於天下,這才是困苦;至於衣服鞋子破舊,乃是貧窮,不是困苦,這就叫做不逢時啊!王,你就不會看過騰猿嗎?在柟梓豫章等大樹林裏,捉住樹枝,盤在樹葉裏面,在那裏妄自尊大,雖然有羿和蓬蒙(都是古時精於射箭的人)都不能害牠。等他一到了拓棘枳枸等有刺的樹木叢子裏,行動小心,眼睛斜看,駭得全身發抖。這個並不是因為筋骨被人束縛住沒有從前靈活,乃是因為所處的地位不當,不能施展出牠的本領。現在我處在昏君和亂相的中間,還想不困苦,怎麼能夠呢?處於亂世,若不安守困苦,就要遭殺身之禍,比干的被割心就是一個最明顯的見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