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溫度
黃昏的台北天空，雲隨風兒，輕淡淡地飄浮著，在餘暉的映射下，成了片橘紅。我們三人分作兩台機車，噗噗地由北投上山，穿過山下的國小，風學長的老車賣老命地往上攀，停停走走，似乎有心無力。
我坐在後座，返頭俯瞰，視野出奇的好；隨著坡度越抖，老車呻吟越加劇，台北古城輕悄地躍上眼前，淡水河、大度路和關渡平原在昏黃的陽光裡，更別有番美感。
呼嘯地冷風吹來，有些冷…我縮起身子，風學長在前座似乎感覺到了，便向我說「冷嗎？要不要將手伸進我的口袋」
我搖頭「不了，我還可以忍受」畢竟，朋友與情人是有所區別的，很清楚地…風學長他不是，我更加要保持著禮貌距離
「呵…如果我是霆，你大概不會拒絕吧！」風學長咯咯地笑著
聽著他這麼說，我猛然憶起，生病的那天…我躲入隊長的風衣裡，融入他的體溫中，一切是那麼真實。
兩台車攀上高聳的陽明山，沿途經過幾家山產店，風學長隨意地選了一家。當時的陽明山，並沒有如今這麼多的名店，而是幾家小的山產店，稀疏林立；沒有雅致的日式裝潢，更沒有別緻的山水造景，但卻多了幾分親切，幾分野味；處於山中，恍如隔世、遠離塵囂。
風學長點了幾樣菜，我們揀了處明亮的燈下，就這樣隨性地吃了起來。
「這裡以前帶我馬子來吃過，這兒的野菜相當新鮮，處理的也不會太過油膩。」風學長一邊專業地說，一邊夾了滿箸
隊長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他「喔…是哪一任的馬子呀！」
風學長無視隊長語裡諷刺，笑笑地對我說「學弟，吃吧…味道很不錯吧！」
「嗯！很不錯呢…」我點頭同意
隊長亦對我笑著說「小門，你盡量吃…這頓是你風學長硬拉你來的，他會負責替你付帳…」
我聽得出隊長的語氣裡，心情不是很好，沒有應答他
「喔…對呀，這頓你可要感謝你隊長，要不是這次期末考他這麼挺我，我也不會掏腰包請你們呢！」風學長嘴裡塞著小菜，語焉不詳地說著
我點了頭，看著隊長…他的臉色似乎沒有好轉
「是啦！風大少爺你的大鋃都得花在馬子上，哪會隨隨便便就請客。」隊長冷冷地說。
餐中，氣氛不是很好，只是莫名奇妙的我，完全摸不著頭緒
風學長默默不語，只是吃著……我夾在其中，尷尬異常
不到二十分鐘，我們三人吃的杯盤狼藉，碗碗見底。當下出了小店，漫步至附近的山坡吹風，山澗裡緩緩吹來的晚風，帶點寒意，帶點草香，仰望天際，將已染漸成片灰墨色，夜晚悄地到來。
風學長叼起根煙…沈默著，他似乎有著心事，與平常的他差異千萬「霆…我要先走了。」
「嗯…你不泡溫泉了嗎？」隊長遠眺山寰，看似毫不在意
「我要去接女朋友下課了……對不起。」風學長嘴邊的煙，紅火點點地閃著，彷如闇夜裡的星子，而伴隨的是陣陣的濃煙
「喔…幹嘛對不起，那就去呀…」隊長的語裡毫無情緒
風學長仍是歉意滿臉「不是啦…本來是該陪你們到底，只是小芸她要我陪她去…」
我立於隊長身後，看著他們的互動，仍是搞不清楚狀況
「那就去吧！反正你不就是因此帶小門來…沒關係啦，溫泉…我們兩個自己去泡就好了。」隊長轉過身，按住我的肩膀，笑笑地說
「嗯…那你騎我的機車去，晚點你得載學弟回家呦」風學長回復一貫的笑容，叮嚀著隊長
「嗯！你自己騎車小心…」隊長的身影，在濛闇的山嵐中，格外挺拔
我和隊長目送著風學長，騎著大摳學長的機車離去，紅紅的車後燈，漸漸遠去，直到消逝在遠方的山道。
隊長載著我，尋了處看起來頗為老舊的溫泉小館。停妥車，隊長熟稔地和老闆攀談起來，沒多久便帶著我，到了兩人式的情侶溫泉池。
我跟在隊長身後，心情起浮著…情侶池，我們是情侶嗎？
「隊長，你好像很熟呢！」
隊長回身說「對呀！以前和阿風來了幾次，便和老闆熟識了起來，本來今天我們三個人來，應該是用四人池，但阿風…」
隊長說著，臉上憾色漸起，我安慰著「風學長忙嘛！下回在來吧…」
「他總是這樣…忙…忙著泡妞吧」
尋到了溫泉池，待關上木門，隊長已毫不猶豫地解起襯衫的扣子，跟著他的指頭慢地解開，我細細地看著……
跟著躍然眼前的是他壯碩的身材，瞬時…我臉紅了起來
照理說…隊長的裸體在浴室，我早是常見了，怎會臉紅…
「小門，怎麼了…還不脫，害羞呦？」隊長看到我發著呆，笑著問
我窘迫無比，拉著上衣脫了起來
「在學校不就早已習慣了，還會害羞？」隊長戲謔的笑容又現
這樣的笑容，使我憶起……那時新生訓練的他，一臉兇狠，強迫著大家洗澡的情形，那景象歷歷在目，依然清晰。
「我想起第一次…在學校洗澡的情形」我羞澀地笑著
「哈～那時你們那麼菜，竟然還有人真的給我三天不洗澡。」隊長放嗓大笑
「嗯…」也是那時我，第一次見到了他的裸體，真是奇異的邂逅…我竟也因此愛上這個…初次在我眼前裸體的男生。
蒸汽瀰漫在狹小的室內，熱氣逼人，隔著裊裊徐升的白煙，我看著隊長模糊的臉，滿心歡愉，我竟能和隊長到了這一步…
「隊長…」我試著輕呼
「嗯？」
我將身子靠向隊長，一方面是接近出水口太熱，另方面則是很自然想靠近…裸著身的他「這邊好燙…」
手貼著手、肩併著肩，我感覺到下半身的血液沸騰聚集著
隊長厚實的掌心呼地放上我的頭「小門…你的頭髮長長了好多」
「嗯…我一直不捨得剪，或許是國中小平頭留怕了」我凝視著隊長近在二十公分的臉孔
他輕柔地挲摩著「真的變長了呢…你已經可以留阿風那種的髮型了呢」
我不解他這時還提風學長「隊長，你和風學長吵架嗎？」
「沒有啦…我們交情有四年了呢，你不用擔心我們」隊長笑的迷人，酒窩微微綻起。
一直難以想像，這樣壯碩的男生，竟有那可愛的酒窩，雖不大相配，但卻是深深地使我迷戀…或許，就是如此…大軍才會走進我的愛情中…
空氣裡瀰漫著白霧…和我的情愫，我輕輕地握起他的手掌，體驗他手心的溫度…溫溫燙燙的，但卻分不清是溫泉的熱度，還是我炙熱的愛意
隊長沒有做反應，只是盯著我瞧，於是…我跟著展開指頭，十指相接…隊長你能感受到我的愛意嗎？我…我愛你…
他遲遲不語，我慌了…開口緩暇氣氛「隊長，你的手好大…好溫暖」
「呵呵…傻瓜，那是我們在洗溫泉呀！難不成，你以為我們洗的是冷泉嗎？」隊長呵呵地笑了起來，卻沒有縮手的意思
我順勢扣起了手指……慢地…慢地…我感覺到…
隊長的指頭也緊扣了了起來…
他…他愛我嗎？不然怎麼…
「隊長…我…」我猶豫的心煎熬著，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想傾訴我的愛意…就算會被他拒絕，
「小門…你知道嗎？」正當我準備開口表白，隊長沒頭沒腦地問
「嗯？」
隊長看著我說著「很久以前，我就喜歡個人…」
「多久？國中時期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讓我憶起了，國中那個令我情竇初開、使我認識自己的男孩
隊長猶豫著，頓了好一會，才說道「嗯…對…他…是我國中同學，但他不是…」
就這麼句，我鬆了口氣，暗暗替自己叫好運；不過這也是第一次，隊長向我出櫃了…
「我也是呢…那時覺得他很帥，總想親近他…但現在想起來，很是好笑。」我發出感受
就此一句…我也算是come out了，他能瞭解我的心意嗎？
「嗯…很怪吧！明明知道他不是，卻還是一再地陷下去…每次看到他，好像又更加喜歡他」隊長喃喃自語
我知道那種感受…國中時盲目地愛戀著同學，似乎沒有理由的…賀爾蒙作祟嗎？我不知道……只是當時那種傻傻的暗戀，今仍對隊長進行中…
「隊長還和國中同學聯絡嗎？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隊長的眼裡滿是奇異目光，有著複雜神情「嗯…他早就有女朋友了」
我輕輕晃動我們緊握的手心，希望他能體察我手心的溫度，是多麼炙熱、多麼純晰無一
「隊長，那與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想起外界人的異樣眼光，我半告誡半警告…還有我呢…我願意愛你呀…
隊長回了神，笑了起來…多麼無奈的笑臉「嗯，我知道…我不會那麼傻的」
看著隊長的臉，我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適才欲告白的衝動，也隨之壓抑封印起來…
還不是時候吧！我這麼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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