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一邊哼著歌
一邊整理我那只能以 "災難"二字形容的辦公桌
整理出一疊我每次收到都會塞進同一個信封的信件
那是我在家扶基金會幫忙扶助的一位小朋友
除了每月微不足道的一點點認養費
三節還會再認捐禮金
然後兒童家扶基金會就會強迫這個小朋友稍封感謝信來
告訴我他拿那一千塊錢去做了什麼
每回收到信我都會想到我的老朋友 F小姐
當年他 "認養"我的時候, 便已認養一位澎湖的小朋友多年
每回收到那小朋友的感謝信
她總會嘆嘆氣說
"快上國中了, 字還是這樣歪歪斜斜
我真想寫封信去教教這孩子怎麼寫字"
我想她是很有資格教人家寫字的
我大學時代的報告封面
都是苦苦央求她用毛筆幫我題字
在其他同學清一色的電腦 "細明", "標楷", "華康少女", "隸書" 中
顯得獨樹一格且絕無僅有
三年前我在這個辦公室定下來時
想說, 嗯, 也該來效法效法 F小姐了
於是便跟家扶基金會聯絡
但是讓我覺得多餘的是
家扶基金會讓我填了問卷
想了解我有沒有特地想認養兒童的性別, 年齡, 地域
當我一切勾選沒意見後
收到一份認養兒童的資料, 是921的受災戶
並且附上一張文書
上頭客氣的說著
"如果不願意或不便認養此童, 能否請您暫且認養一季...
同時註明您不便認養, 或您所期待認養的兒童條件..."
記得當時看完這文件後
滿腔怒火
規則有時是因為狀況而不得不定
那就表示, 有人可能會嫌小朋友長相或性別等不如他意
於是便停止認養
若真是如此, 那名小朋友情何以堪, 若有人真如此, 當初不如別踏出第一步
不過這樣的胡思亂想, 似乎是只有我才有的毛病
或許, 應該不會有那樣的人
(剛剛注意到那封文件的日期竟是我的生日, 有一種收到生日禮物的感覺
-- 我對"日期", 實在有一種無藥可救的強迫症似的堅持)
我稍微瀏覽了收到的所有"感謝信"
第一封的"XXX敬上" 的敬, 還是寫注音
信裡頭的五行字, 也有一半是注音
-- 這證明小朋友寫給我的第一封文情並茂且毫無注音的信
是拿範本抄出來的
但後來的信
注音漸漸少了
用詞也不一樣了
例如以前總是 "我非常高興收到您寄來的..."
"我收到您寄來的....我很高興"
今年年初的是 "非常高興收到您寄來給我的..."
文句結構已經十分精確, 完整
三年前收到他的第一封信時
便想, 這孩子字倒是寫得不錯
-- 還好, 因為我自己的字很草
而且這孩子應該非常有繪畫天份
因為那是張自行挖了個鯨魚圖案, 以及自己著色,畫畫的卡片
(上頭還有一條線不小心被割斷, 而用膠帶粘上)
而且他每封用鉛筆捎來的信都會畫些很不錯的
兔子, 娃娃, 恭喜發財, 鞭炮 , 鴨子等圖案
心頭一直掛著說,要送一套繪畫工具給這個小朋友
直到今年初又收到一封
他說自己參加繪畫比賽得第二名的信
於是我終於記得把一套蠟筆與彩色筆寄了出去
但一直沒收到回音
不知道他收到了沒
剛剛才猛然想起, 今年的端午禮金, 也還沒收到回信....
(? 剛查了一下帳單, 並沒有扣掉這筆帳? 怪事)
去年曾有一度被中斷認養
我去電詢問, 才知道這小朋友舉家遷徙
家扶基金會就因為負責單位的地域也改變了, 於是自己幫我中斷了認養
真是主動又積極...
幸好我又把我認養的小朋友給找了回來
也因此收到他遷徙後照規定製作的第二張個人資料表
我的兩張資料表上頭都有照片
第一張還稚氣未脫, 笑得非常靦腆可愛
第二張大了一歲, 長高了三公分, 重了兩公斤
但是明顯成熟很多
我看了這照片, 才猛然驚覺
我的小朋友現在已經很大很大
好像過完這個暑假就要上小學五年級了
但是我送的彩色筆跟蠟筆似乎是給小學一二年級的小朋友所使用的
天啊, 真是致命錯誤
因為我的印象中一直停留在當年那張小小的, 笑得很可愛的照片
畢竟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小朋友, 只寫過兩三封信給他
而他寫來的信中
從一開始不停邀我去他家玩, 或是去看他比賽
一直到現在已經絕口不提這些事了
多麼奇特的關係
我知道他喜歡畫畫, 踢毽子, 吹笛子, 養鸚鵡, 打電腦
父母與兄弟姊妹等家庭狀況
但是他卻對我一無所知
不知道他每次寫那些信的時候
心裡是想著 "好討厭, 又要強迫我寫信"
還是 "嗯, 我想跟這位阿姨多聊聊"
同樣是喊阿姨, 我們家的兩個小姪兒就囂張大膽且主動多了
通電話的時候, 佩佩會說 "阿姨, 這次電話講完了, 以後就別再打來了..."
阿姨正無法會過意來的時候
品正又搶過了電話, 問說下次什麼時候帶他去游泳
我反問 "那下個禮拜帶你們去九族文化村好不好"
"好"
"下禮拜還有多久你知不知道"
"嗯...不知道"
"還有十天"
然後我可以感覺品正轉過頭去跟他母親說話
他說 "還有十天ㄋㄟ"
正確來說, 還有八天
我都不知道, 是我自己, 還是小品正比較期待去九族文化村玩
但是我自己是每天都在算日子
兩個小孩長越大, 我就越希望能多跟他們見面
因為我想多參與他們的成長過程
而且也不想彼此過去所建立的感情就這樣淡了
例如佩佩, 每次回家都得玩個一陣子, 才會終於肯讓我抱他
這些孩子, 都是我很熟悉, 可是難得才能見到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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