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街 Obsession is a Young Man’s 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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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其實說醒來也是很模糊的說法－－
一般定義的「醒來」，是「恢復意識/睜開眼睛」吧？
我的確張開了雙眼，看到的卻是一片漆黑。
為了確定我到底是不是在作夢，我把眼睛再次閉上－－嗯，沒有差別。
徹底滲入骨髓的黑暗。能被稱為光線的東西，在這裡不存在。
被深海濃郁無光的板擦擦得一乾二淨。

我試著出聲，喊『駱駝先生！駱駝先生！』
聲音以奇怪的方式迴盪著。
要形容的話，就是聲波先傳到很遠的地方，然後彈回；重複好幾次。
沒辦法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是至少確定駱駝不在這裡。

我用雙手畫出弧形，試著碰觸周圍（如果有的話。）
摸到的是十分柔軟的東西－－以我的身體為中心，畫出約二公尺的球形。
有彈性，像巨大的布丁果凍；觸感十分冰涼。

慘了。這又是什麼鬼地方啊？


『起來。喂，我叫你起來。』
穿著長袍的男子把我翻了過來，我的臉看起來一定很慘吧。
『我…要……水……』
從乾裂的嘴唇勉強擠出一點微弱的聲音向那位男子求救。

『沒有人告訴你這裡不能繫駱駝嗎？這是你的罰單。』
他留著大鬍子，戴著墨西哥帽。俐落地在本子上塗寫。
『拿去。三個星期內要交掉。』
說完，他就騎上那不知道是駱駝還是馬的動物揚長而去。
『水……我…要……』捲起一陣風沙早已不見人影。

我的身旁，駱駝先生悠哉的吃草。
草？我吃力地把身體轉到另一個方向，

是綠洲。




＊＊＊＊＊＊＊＊＊＊＊＊＊＊＊＊＊＊＊＊＊＊＊＊＊



「起來。起來啊。」
我看著那個房間，男孩捲髮微胖的身軀卷縮起來躺在床上。

『不要管我，我不想說話。』

「起來。」
「我、叫、你、起、來！」

『不要管我。你是聾子嗎？』
陽光灑進屋內，落在冰箱電視電腦上。

『不要管我。』

『我是個笑話。』



＊＊＊＊＊＊＊＊＊＊＊＊＊＊＊＊＊＊＊＊＊＊＊＊＊


她，美麗的女孩給我沒見過的花。
每片花萼精巧地對稱，散出輕淡的香味。
『我可以相信妳嗎？就像相信這花一樣。』



＊＊＊＊＊＊＊＊＊＊＊＊＊＊＊＊＊＊＊＊＊＊＊＊＊



試著移動這個把我密合地包裹住的球體。我發現其實只要施力方向正確，
球體會往前滾動－－也就是說，
這個像果凍的東西是在另一個更寬敞的空間之中。
應該有什麼訣竅才對。把重心放在腳上，往前踩。
（這裡提到的「方向」：譬如前、後、左、右…等，是以習慣上做分類；
憑感覺來區分。因為我完全看不到啊。）

那方向比我想像中的更難以控制。明明是往下踩，我卻飄了起來；
對。在球體中飄了起來。我那匱乏的物理知識在這裡完全派不上用場。
像是撞球檯上不聽話的球，時而前進、時而後退；或是來個九十度的轉彎。

累了。就算能不斷地往某個方向滾，找不到出口如果有的話又有什麼用？
我放棄，沮喪地躺下。
腦中唐突地響起Bob Dylan的〔Like a Rolling Stone〕。
呵呵，Like a Rolling Stone，還真是貼切啊。

『喀啦。』某個方向傳來機器的聲響，像是門閂打開的聲音。
我突然覺得我的體重變輕了？不、不是我變瘦－－
正確的說，我正在和球體一起往下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我張開雙眼，這次是百分百確定我睜開了眼皮。
因為這個地方很亮。彷彿在太陽的表面一般；（只是沒那麼熱就是了）
一開始是目眩。太久沒見到光線的緣故，我開始流眼淚。
等眼睛適應了光後，我環顧四周，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球體是透明的材質，大概是類似橡膠的東西，有彈性卻堅韌；
這裡像是巨型的轉蛋玩具販賣機內部。
我的周圍、雙目能及之處都是和我一樣：
被透明球體包著的人們。一顆顆漂浮，彼此輕輕地碰撞著。
大部分的人們在睡覺。有的人醒著，眼神卻是一片茫然。

我大聲呼喊、或作誇張的手勢想引起他們的注意，
……沒有聲音。我可以肯定，絕對是那個該死的球體把聲音給吸掉了。
用力地捶打內壁、或踢或踹……在耗盡全身精力之後，我疲軟地坐下。
將雙手抱膝，我失神地看著這些，包括我在內互相擦過的球體。

光亮，與剛剛完全相反。
毫無血色的白晝相貌。
世界的盡頭。

在這慘白的空間中沒有雲、沒有太陽；只有數不清的球漂浮著。
－－我也是其中的一顆。
我絕望地拿出CD player，按了幾個鍵，喃喃地唱著：
No alarms and no surprises
No alarms and no surprises No alarms and no surprises Ple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