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墳墓
「小夜,我查到了!」
第二天下午陽光明媚,炫烈的陽光從窗外直射到課桌上,讓人懶洋洋的想要睡覺。雪盈一陣風般衝進教室,顧不上擦去滿頭汗水,神情激動的將一堆數據丟到了我的桌上。
「這是什麼?」我漫不經心的翻了幾頁抬頭問她。
雪盈瞪了我一眼:「這是人家辛辛苦苦從學校的資料室裡找到的學生檔案,我查到十到十五年以前,讀高三而又叫做李萍的一共有七個人。」
「這小妮子竟然還在和自己賭氣……」我哭笑不得的用手慢慢敲著桌面,沉聲問:「那妳有沒有查到學校傳說裡的那個李萍是哪屆的學生?」
「這還不簡單?」雪盈氣乎乎的說:「學校傳說裡不是有提到過,在十多年前……」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又在腦中苦苦回想了好一陣子,才恍然大悟的高聲道:「對了!學校傳說裡只說是十多年前有個叫李萍的高三女生被校長的兒子強暴了。搞了半天,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哪屆的學生!」
「其實要想弄清楚傳說裡的那個李萍到底是屬於哪屆,並不是不可能,去查學校的畢業生動向記錄就好了。數據室裡應該有。」我透過左邊的窗戶往樓下望去。
「畢業生動向記錄?那是什麼東西?」雪盈好奇的問。
「高三生對每個學校都只有一個用處,就是看誰誰考上了哪所名牌大學,自己的升學率有多高等等,這些都可以用來往自己的臉上貼金。我們的學校本來就勢利,應該會對這方面有詳細的記載。去查查二十年前到十年前所有叫李萍的人畢業後的動向,如果誰沒有的話,那就應該是妳要找的那一位了。」
「原來還有這種辦法……」雪盈用手撐住頭古怪的看著我:「小夜,你真的只有十五歲嗎?竟然會懂那麼多我根本就不可能想像到的東西……」
太誇張!我懶得理她,用手指了指窗外:「妳有沒有看到荷花池旁邊那個大概有三十歲的歐吉桑?那傢伙已經待在那裡抽了一個多小時的煙了!」
「他抽煙又沒礙著你,管那麼多幹什麼?」雪盈瞟了他一眼,不屑的說。
「但是他好像很緊張的樣子,而且老往這個教室看。」我托著下巴思忖道。那個男人似乎察覺到我正在打量他,慌忙將手裡還沒滅掉的煙頭,隨手丟在一株枝葉已經開始枯萎的針葉松上,快步走開了。
「糟糕!」我立刻站起身衝出教室朝樓下跑去,邊跑邊沖雪盈喊道:「快叫男生每人手提一個水桶到那棵松樹去,希望那個煙頭不要引起火災才好!」
沒幾分鐘,大火「哄」的一聲燃燒起來,越燒越烈。針葉松的枝幹裡原本就含油量極大,再加上火焰被風一吹,立刻更為熾烈了。
周圍的樹一棵又一棵不斷被捲襲進頑烈的大火裡,縱使我們不斷的潑水過去,火勢也不見有絲毫的減弱。
好不容易熬到消防局的滅火車開來,被火逼迫得手忙腳亂的我們才大鬆了一口氣。
「那個絲毫沒有公德心的傢伙到底是誰啊?」我皺著眉頭氣惱的問。
站在身旁的狗熊往操場望了一眼,低聲說:「那個人叫鍾道,是我們現任校長的兒子。」
「啊,那個人就是學校傳說裡的男主角,強姦了李萍的那個?」雪盈睜大眼睛氣憤的說:「那傢伙從監獄裡出來後,根本就沒有改邪歸正,看看他剛才沒品的行為就知道了。這種人應該被判處終生監禁,免得放出來又害人。」
「嗯?原來他就是鍾道……」我拖著下巴思忖著,將腦中積累的關於他的資料飛快回憶了一次。這個看起來膽小怕事頹廢懦弱的傢伙,似乎和校園傳說裡窮兇惡極、霸道無恥的形象有些不符合。難道是因為關在監獄裡,將他的膽量與氣質都磨得變樣了?
不經意的抬起頭,偶然看到狗熊飛快的向張聞打了個古怪眼色,然後他用力拍著我的肩膀說:「小夜,最近在忙什麼?一下課你就不見了,找也找不到。」
「我在和雪盈一起備考。」我警惕的說。
「小夜,悄悄告訴你一件事。」張聞也靠了過來,他露出自己招牌式的獻媚笑容,小心的看看四周衝我說道:「昨天我在操場的工地那裡,發現了個有趣的東西。今晚有空嗎?我們幾個一起去瞧瞧。」
「我沒空。」斬釘截鐵的搖頭,這個傢伙,我才不信他會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
張聞不死心的又湊到我耳邊輕聲道:「你不去一定會後悔的。那東西真的很有趣,今天晚上九點,等放了晚自習以後,我、你、狗熊還有雪盈,我們四個到古亭底下集合。到時候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哼,我絕對不會去。」看他又想強人所難,我不耐煩的就要走開。
「是墓穴,很大的墓穴!」張聞在我身後神秘的叫道:「那個墓穴還沒有任何人進去過,小夜,或許裡邊會有大量的寶藏……」
靠!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傢伙,果然是怪胎。
我不是財迷,當然也相當清楚,和張聞以及狗熊一夥人在一起,絕對不會遇到好事。
不久前與他們玩碟仙遊戲,這幾個傢伙丟下我和雪盈不顧而去就是最好的證明。那件事使我充分的認識了他們的本性。他們自私,從不管別人的死活,而且又膽小。每次想要幹什麼危險的事情,就想起了人海原則,希望可以多拉幾個人一起下水,要死也可以有人陪葬。雖然我也不算是好人,但是對他們這種人,卻有說不出來的厭惡。不過那天晚上,我終究還是和雪盈一起去了和他們約好的地方。
「你真的信張聞和狗熊發現的墓穴裡會有寶藏?」雪盈對我會無聊的跟他們去瘋大惑不解。
我看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道:「妳相信他們會把手到擒來的好處主動拿出來和我們分享嗎?」
「不信。」雪盈毫不猶豫的搖頭,又疑惑的問:「那你為什麼還去?」
我抬起頭望瞭望黯淡無光的天空,深吸口氣答道:「還記得幾天前我們請過的碟仙嗎?那個碟子在我們的手離開後,依然在動。第二天我就告訴過妳,說它似乎想要對我們傳遞一個信息,一個和『在水邊』這三個關鍵詞有所關聯的信息。我苦思了很久,但最後還是古亭的地基啟發了我。」
「地基?」雪盈滿臉迷惑:「那個毫不起眼的東西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當然有。」
我一邊回憶一邊慢慢說道:「古亭據說是嘉慶年間就建好的,距今有大概一百六十多年的歷史。而這所學校是七十多年前修成的,古亭做為鎮上的文物和學校的風景線,為了保持它的原汁原味,從來就是按照它的原貌保存著,就算學校裡有任何大的工事變動,也盡量不觸及這座古亭。也就是說,這一百六十年來,古亭以及附近的一草一木都沒有過改變。那也就是說隆起古亭的地基,也是當時的產物,並不是之後才加上去的。」
「你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雪盈一頭霧水。
我苦惱的撓撓頭道:「簡單來說,妳覺不覺得修建地基用的材料很奇怪?」
雪盈用食指按住嘴唇想了一會兒,然後誠實的搖頭。
我繼續解釋道:「修葺古亭地基的東西,用的全都是大塊的黑岩石和黃黏土,這是當時附近最常用在水壩和河堤上的材料。清朝人很迷信,一般都不會用這些來修休息用的亭子。除非……」
「除非這座亭子是在河邊!」
雪盈總算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全身一震,緩緩的轉過頭來用恐懼的眼神望著我:「你是說,那個碟仙想要告訴我們的就是這個信息?」
「不錯。」我點頭,說道:「八卦圖文紙上是沒有『河』這個字的。『在水邊』的意思我想應該更偏向於『在河邊』才對。」
「不對!」雪盈突然想到了什麼,問我:「如果要說亭子下邊從前是一條河,那麼現在這條河又到哪去了?亭子的堤那麼高,相對的河應該也不會太小才對。」
「我不知道。」我搖著頭說:「就因為不知道我才不願意放過任何一條線索。張聞的發現如果不是騙人的話,說不定就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不錯。古亭的下邊就是學校的操場,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那麼在一百六十多年前,這個操場所在的位置應該是條大河。我不知道前幾天請來的碟仙到底想要對我們傳遞怎樣的信息,不過我敢確定,那個信息一定和從前的大河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如果張聞真在操場上發現了一個墓穴,那這個墓穴至少也應該有相當長的歷史了。或許我可以在裡邊找到大量可以解開令自己感到困惑的疑問……
「那個墓穴是我昨天下午偶然發現的。最近學校準備在操場的北邊蓋一棟新的學生宿舍,所以附近的地都被封了起來,而且已經挖出了三米多深的地基。昨天無聊,我就一個人偷跑進工地去想要四處溜躂一下。沒想到沒多久便在地上發現了個十分有趣的東西。」
張聞走在前邊給我們帶路,嘴裡不停的說著自己昨天的偉大冒險經歷:「你們猜那是什麼?哈,居然是個已經被水泡成醬色的人類頭蓋骨!
「但是當時我並不知道,還以為是化學實驗室裡用舊了的防毒面具,便一腳踩了上去。沒想到一踩它就碎掉了,我這才意識到那似乎並不是塑料製品。於是我開始仔細的打量起四周,竟然發現,不遠處的地上散亂的棄置著許多塊已經被敲成碎片的棺木……而在那些棺木附近,更有一個大坑,一個長大概有五米,寬度有三米多的長方形坑洞。由於洞裡邊積滿了深褐色的污水,我判斷不出它的深度。不過情況已經相當清楚了:那坑洞一定是個墳墓,而工地的民工偶然挖出了它,然後將裡邊的棺材抬了出來,希望能找到一些陪葬品。」
張聞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問道:「小夜,你有沒有聽過這個鎮流傳很廣的傳說?一個關於陳家寶藏的傳說?」
「陳家寶藏!」我驚訝的幾乎叫出聲來:「你們認為那個墓穴和陳家寶藏有關?」
「不錯。我和張聞討論過,也去圖書館查了許多相關的書籍,最後認為這種可能性很大。」狗熊插話說道。
「不可能!陳家墓穴應該是離這個鎮四十多公里遠的魚鳧遺址那一帶。」我大搖其頭,堅決否定了他倆的判斷。
「陳家寶藏是什麼東西啊?」雪盈掐了掐我的胳膊好奇的問。
我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揉著被掐痛的地方粗聲粗氣解釋道:「孤陋寡聞……陳家是清朝康熙年間這一帶富甲一方的豪門。而陳老爺子更是當時的傳奇人物。據說他靠著幫人占卜問卦白手起家,積累了一些資本後開始做投機買賣。但奇的是只要他大量買進什麼東西,不久後那樣東西就會貨缺,然後陳老爺子便趁機高價拋出賺虧心錢。這種生意賺錢當然是最快的,沒多久,那老頭就搖身一變,成了當地最有名的富商。然後他便和官衙鄉紳勾結,暗地裡開始放高利貸,從事走私販賣私鹽。總之是什麼賺錢就做什麼,據說到後來,他的錢多的都堆到了院子裡,最後甚至將府邸所有客廳和臥室的地板,都換成了黃金。」
「寶藏呢?!你講故事怎麼老喜歡吊人胃口?」雪盈撇著嘴打斷了我。
「有點耐心好不好!」我不滿的伸手就要捏她的鼻子,卻被她靈敏的躲開了。
「那個老不死幹了大半輩子的壞勾當。妳要知道,越有錢越會享樂的人越害怕死,陳老爺子當然也不例外,他希望能將自己奢侈的生活一併帶到另一個世界。於是在魚鳧遺址附近花巨資修了個極大的墳墓,將他搜刮的大量價值連城的珠寶古玩,全都放了進去。在自己的墳墓修好的當天,陳老爺子隱約感覺自己大限已到,於是獨個兒走進墓穴,放下千年石,將自己關在了裡邊。
「在其後的兩百多年間,許多人都去找過他的墳墓,但是每個人都空手而歸。漸漸的,陳老爺子的墳墓就被附近的居民大肆渲染,鋪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最後就變成了現在所謂的陳家寶藏。」
「怪了。」雪盈故意學我思索時喜歡托著下巴的樣子,衝我刁難道:「既然陳老爺子是花費巨資,修建大墳,那就一定請了大量的工人,也就意味著有許多人都知道他的墳墓位置。那為什麼後人卻沒有一個能確認他的墓穴在哪裡呢?難道是陳老爺子將修建墳墓的人全都殺掉了?」
「問的好!」我衝她又是拍手又是鼓掌:「妳這個問題值十萬美元。史學界在三年前便懸賞八十萬人民幣希望有人能解答這個問題,不過直到現在似乎都沒有任何人去揭榜。於是他們決定無限期的將懸賞延遲下去,直到找到答案為止。」
雪盈看了一眼正豎著耳朵聽我倆談話的張聞和狗熊,低聲問:「小夜的好奇心那麼重,對這種奇怪的事情不會沒有調查過吧?我要知道你的想法。」
「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瞭解我了?」我苦笑道:「不過關於陳老爺子的事情,我的確是有查過大量相關的資料。民間也流傳許多有關他的傳說。當時很多人都偏向於認為陳老爺子有神靈庇佑,懂得法術。
有些史料記載過一些修建陳家墓穴的民工事後的描述,那些人全都異口同聲的說,在陳老爺子進入墓穴的前一晚,曾經把所有相關的人聚集起來,親手為每人倒了一碗清酒。民工們喝了以後頓時被困意籠罩,一個個全倒在了地上。第二天一早醒來後,關於墓穴的所有記憶全部都莫名其妙的就這樣消失掉了。」
「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有些開始相信陳老爺子會法術了。」雪盈困惑的笑起來。
我點點頭,唬她道:「從許多跡象看來,那老不死說不定真的有特異功力。」伸出手用力拉了拉在前邊一邊走、一邊凝神聽著我的故事的張聞,我問道:「既然你們懷疑那個墓穴就是陳家寶藏,那麼應該發現了什麼證據才對吧。」
「果然瞞不過你。」見我居然對陳家寶藏的事情知道得那麼清楚,狗熊和張聞似乎這才下了決心要和我坦誠相待,張聞笑道:「我找到了一個決定性的證據。」說著他將身上的背包取下來,抽出了裡邊的東西遞過來給我。
那是一塊三十多厘米左右的棺材木碎塊,木質應該很好,看得出是在水裡浸泡過相當長的歷史,表面都開始腐壞起來,但腐壞的並不是很嚴重。
「應該是楠木。」我掐下一點碎末湊近鼻子聞了聞,只感到一股惡臭,噁心的我差些吐出來。
碎塊的右下腳隱約刻有一些文字,我拿過手電筒仔細辨認著。
「是個『陳』字!!」好奇的湊過頭來的雪盈,驚訝的叫出聲來。
「不錯,是個『陳』字。」我用手摸了摸那個字,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雪盈沒有注意到我的臉色,她興奮的幾乎要跳了起來:「這麼說,張聞你發現的那個墳墓真的有可能是陳家的寶藏?」
「沒錯!我想我們幾個就要發大財了!」張聞滿臉憧憬的說:「想一想,有錢後可以干多少事情?我根本就不用再上學,每天都可以玩,然後消磨自己用都用不完的時間!小夜你呢,有錢以後準備怎麼花?」
我皺緊眉頭,唐突的停下腳步:「我不去了,我要回宿舍睡覺。」
雪盈、張聞以及狗熊頓時吃驚的向我望來。
「小夜,你是怎麼了?」狗熊極為不滿的提高了音量。
我冷笑著搖搖頭,一聲不哼的轉身就朝回走。丟下他們三人一臉錯愕的呆站在原地。
走了不久,有人快步從後邊追了過來,是雪盈。
「小夜,你到底是怎麼了?你是不是討厭那個陳老爺子的為人,不願意要他的寶藏?」她氣喘吁吁的拉著我的手臂問個不停。
「妳上次的歷史考試得了多少分?」我反問道。
「滿分啊。」雪盈又一頭霧水,完全猜不到自己的歷史分數和現在的事情有什麼聯繫。
「那麼妳應該知道清朝康熙年間的字,民間慣用的是篆體吧。哼,但是刻在棺材木上的字卻是細明體。」
我轉頭看著她,緩緩的繼續說著:「而且那上邊的字也不像是兩百六十多年前刻上去的,雖然眼睛看不出來,但是用手摸的話很容易分辨得出,那個字應該是新近的傑作。因為字刻出的痕跡裡,根本就沒有任何腐爛的跡象。」
「你的意思是……這是某個人故意安排的陷阱?」雪盈吃了一驚。
「或許吧。」我沉聲道:「小心能使萬年船,妳不覺得今晚張聞和狗熊兩個人特別焦躁不安嗎?他們絕對有問題,就算那個字不是他們刻的,他們也應該知道一些內情。總之我絕對不相信,他倆對那個棺材木碎片上的『陳』字是假造的這件事一無所知!」
「那他們想幹什麼?」雪盈苦惱的思忖著,突然滿臉恐懼的緊緊盯著我:「難道他們想……不對,不可能。」她用力的搖頭似乎想要甩開腦中的念頭。
「也對,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呢?」我喃喃自語著。絲毫沒有注意到雪盈那一連串古怪的舉動。
最近一個星期裡確實發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每件事都給我留下了一大堆難以理解、完全讓人抓不住頭緒的疑問。
那個碟仙、鴨子的失蹤、呂營的故事、午夜古亭附近傳出的嬰兒的啼哭,以及昨晚我從樹上拿下的一大堆衣服碎片和那張叫周劍的高三男生的校牌……這一切的一切都充斥在腦中,不斷堵塞和消耗著我大量的腦細胞。我感覺,似乎自己的整個生活都開始亂套起來。而思緒,更如理不清的亂麻般糾纏著,越來越混亂了……
第十章 迷惑
「小夜,我查到了!」又是個陽光炫熱得讓人煩惱的下午,雪盈如同一陣風般飛快飄了進來。
她見我無所事事的趴在課桌上睡安穩覺,便理所當然的扯著我的頭髮,一邊在耳畔嘀嘀咕咕發出噪音,直到我被吵得猛抬起頭怒視她。
「小夜,我查到這二十年來唯一一個沒有畢業動向記錄的李萍是哪屆的學生了!」她衝我露出迷人可愛的笑臉,長長的睫毛在我的視線前五厘米遠的距離,我幾乎可以感到她急促的呼吸所帶來的一陣如蘭馨香。
我懶洋洋的用手將頭撐起來:「說來聽聽。」
「是十三年前高三三班的那個叫李萍的女生。你看,我連她的所有記錄都一起從數據室裡偷了出來。」雪盈滿臉興奮的向我邀功。
我頓感頭大起來,雪盈這小妮子,沒想到平常隱藏在她做作的文靜面具下的面貌,竟然這麼狂野。唉,不會是自己無意間把她給帶壞了吧?
「十三年前,那應該是哪一屆才對?」我嘀咕著問雪盈:「我們班現在是哪屆?」
「你睡糊塗了吧?」雪盈伸出纖細小巧的右手使勁拉著我的臉皮:「我們的班導萬閻王每次發飆的時候,都會語重心長恨鐵不成鋼的提醒我們不要給七十五屆丟臉的說。」
我不耐煩的一把將她的手抓住,點頭道:「七十五減去十三,那傳說裡的事情應該是發生在第六十二屆的時候。也就是說那個李萍是第六十二屆高三三班的學生了!嗯,六十二屆……」
六十二屆……
──那個校牌!!我猛地轉身拿過書包,將裡邊的東西統統倒在了課桌上。「妳看這張校牌。」
我把那張前天在白樟樹上找到的藍色袋子裡的校牌,遞給雪盈,聲音激動而顫抖:「雪泉鄉第一中學第六十二屆高三三班,這張校牌是和那個被強姦了的李萍同一屆同一班的,一個叫做周劍的男生所有的。但是很奇怪,為什麼它會在一堆校服的碎片裡?」
雪盈震驚的望著我,突然「啊」的一聲站了起來:「你說,那堆碎布會不會是屬於李萍的?校長的兒子強姦她時,被這個叫周劍的男生遇到了,然後他將這周劍殺了滅口。但是由於某件事使得校長的兒子,不得不將他的校牌與李萍身上被扯壞的校服和內衣一起包裹起來,掛在那株白樟樹上?」
「那究竟要發生什麼事,才能讓校長的兒子這麼做?」我思忖這件事的可能性,最後搖搖頭,反問道。
「人家怎麼可能知道。」雪盈不滿的嘟起嘴。
「那就去查好了!去查查周劍有沒有畢業動向記錄,查到後妳的猜測就會一目瞭然了。」我將她從學校資料室裡偷回來的資料丟還給她,又說道:「把這些還回去,不要讓人發現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雖然線索在不斷的湧現,但這卻僅僅為我帶來了更多的疑惑。我抬起頭,猛地問正要轉身離開的雪盈:「喂,妳對那個傳說知道多少?」
雪盈轉回頭,思索了一會兒,答道:「絕對不會比你知道的更多。」
「那妳覺不覺得傳說裡邊有很多地方都自相矛盾?」
「不會啊,我覺得很順理成章。」
「是嗎?那就奇怪了。」我站起身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思緒卻更加靈敏的將整件事回憶了一遍。
不對,學校的那個傳說,一定有什麼地方被扭曲了……
毫無頭緒。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讓我感到疑惑。為了將亂麻一般的線索找出聯繫,我在紙上用整個下午課的時間,慢慢的按照先後順序,把所有的怪異事件都列了出來。
首先是九天前,我、雪盈、張聞、鴨子和狗熊一起玩了碟仙的遊戲。
第二天晚上鴨子被一群初一生騙去了亭子附近的樟樹林,挖嬰兒的屍體,然後就此失蹤了。
到五天前的時候,我左敲右擊讓初一生的老大呂營向我講述了那晚發生過的詭異事情。然後我懷疑鴨子有雙胞胎兄弟,但被雪盈否定了,她堅持鴨子是被鬼上了身。
當天下午,為了找出學校那條古怪的第三十六條校規的來源,我和雪盈一起潛進了學校的資料室,並用計讓我們的班導萬閻王說出了九年前發生在徐許,張秀,王文和李芸這四個女生身上的慘事。這幾個女生和我們一樣也玩過碟仙遊戲,其後其中的一個女生李芸瘋掉了,她殘忍的將其它三個女生殺掉,然後自己也跳樓自殺了。
在我們玩過碟仙後的第六天,我和雪盈夜探樟樹林,從一株白樟樹上拿下一個老舊的袋子,並在裡邊找到了一堆被撕碎的女式校服和一張屬於第六十二屆高三三班周劍的男生的校牌。
直到今天我才曉得,原來這個周劍,居然和十三年前那個校園傳說中被校長的兒子強姦了的高三女生李萍是同學。
周劍和李萍,他們會不會不僅僅只是同學關係呢?
還有,為什麼周劍的校牌會混在那堆碎布中,還被高高的掛在白樟樹頂端?而那堆被撕碎的校服會不會是李萍的呢?
越想越讓我頭痛。
我用力的甩動腦袋,突然有個想法唐突的衝入了腦海,我不由得全身一震,猛地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夜不語,你又想搞什麼鬼?」
該死──自己完全忽略了現在還在上課中!而且還是那個又嚴肅又狗屁的萬閻王的課!
「我肚子痛!」靈機一動,我捂著肚子大做痛苦狀。萬閻王狐疑的看著我,最後才不幹不脆的說道:「那你去醫療室躺一躺。」
我做出很不情願的樣子,步履蹣跚的一邊走出教室,一邊暗中給雪盈打了個眼色。「萬老師,我陪夜不語同學一起去,免得他半路出什麼意外。」雪盈機靈的快步走過來攙扶住我,也不管萬閻王願不願意,和我一溜煙走掉了。
「這次又要我和你去做什麼有趣的勾當?」走下教學樓,雪盈這才放開還在裝腔作勢的我,衝我眨巴著大眼睛。
「什麼勾當,說的真難聽。這次可是正經事!」
我從兜裡掏出鉛筆和幾張薄紙說道:「我們先偷溜上古亭,然後我再解釋給妳聽。」
「去古亭?」雪盈停住腳步為難的問:「現在可是白天啊,有那幫高年級的學長學姐守著,我們哪上得去?」
我不屑的搖搖頭:「妳的消息太封閉了。最近幾天高中部有地獄式的突擊考,我們那些學長學姐哪有空到古亭裡談情說愛?動作快一點,今天下午需要查的線索還有很多。」說罷一把拉過她的手小跑起來。
不出所料,亭子那裡果然沒有半個人。我撥開萬年青,將前晚雪盈在柱子上發現的那行字小心的用鉛筆在紙上臨摹下來。
「我不要離開他,我不要他變心。就算死,我也要永生永世的愛著……雪泉鄉第一中學李萍。」我看著紙上的臨摹,輕聲念道。
雪盈詫異的看著我一連串的動作,撇著嘴,帶著辛辣的味道諷刺:「前晚你不是才說過這行字什麼也說明不了嗎?現在幹嘛又要把它臨摹下來?」
「人的觀念是會變的嘛。」我心不在焉的答,懶得在意她的挖苦,急急忙忙的抓過她的手就往回走:「現在我們立刻去學校數據室查幾樣東西!」
熟門熟道,用風馳電掣的速度偷溜進了學校的數據室裡,我開始向雪盈分配任務。
「我去找李萍的入學表格,妳幫忙查一下周劍的畢業動向記錄。找到後立刻拿來給我。」我走到放有學生資料的櫃子前翻找起來,頭也不回的囑咐道。
「那個……」雪盈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背,不好意思的說道:「李萍的入學表格在今天早晨被我不小心借去了,現在正舒服的躺在我的課桌裡。」
「妳怎麼不早說──」我頓時大為惱怒。
雪盈委屈的看著我,嘟著嘴,恨恨說道:「人家明明有對你講過,人家說李萍的所有記錄都一起被我從數據室裡借了出來,還遞給你看。沒想到你看都不看一眼就丟還給了我。現在還好意思說我不對!」
「好,好。這次是我不對!是我錯了!」我頭大的歎口氣,急忙岔開話題:「那周劍的畢業動向記錄呢?妳有沒有去找過?」
「那東西現在也躺在我的課桌裡。人家可是聽了你的話,逃課去找出來的!」
「切!白跑了一趟。」我不爽的嘖嘖說道:「收工了,打道回府。」
又電掣風馳趕回教室,好不容易,總算把我要的那兩份文件給拿到了~
我立刻翻開李萍的入學表格,拿出從柱子上臨摹下來的那行字慢慢比對著。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雪盈百無聊賴的坐在我身邊,用手撐著頭望著我專心致志的臉,最後忍不住好奇的問。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反問:「妳懂得筆跡心理學嗎?」
「層次太高了,聽都沒聽說過。」雪盈大搖其頭。
我淡然一笑,解釋道:「那是一種透過觀察寫字者的筆跡來測量他人格、能力及其它心理特徵的有效方法。據說有些專家可以從一個字裡判斷出寫字者當時的心理狀況,甚至看出那個人有沒有自殺傾向。」
「你懂嗎?」雪盈偏過頭問。
我搖搖頭,苦笑道:「很麻煩,我也不懂。」
她頓時「噗哧」一聲捂嘴笑起來,咯咯的笑了好一陣子才喘著氣說道:「好搞笑。小夜把它說的神乎其神的,我還以為你是箇中高手呢!」
「雖然我不懂筆跡心理學,不過簡單的筆跡分析還是會一點點。」
我將李萍的入學表格和從柱子上臨摹下來的那行字推到她面前說道:「仔細看看這兩種筆跡,特別是要多注意兩種『李萍』的寫法。它們給妳的第一印象是什麼?」
「看不出來。入學表格裡的字體都偏清秀,不過刻在柱子上的字卻很呆板,不像是一個人的。」雪盈止住笑,凝神看起來。
我搖頭,分別用兩根食指指著不同的兩個「李萍」說道:「刻在柱子上的字當然會顯得呆板,筆劃也失去了均勻性。不過妳發現沒有,這兩種字體都是略微向右傾斜的,而且那個『萍』字的最後一豎,更是像把刀一樣。雖然這兩個細節中的其中一個任誰都有,不過聯繫起來想,有這麼兩個人,她倆寫出的字同時都有這兩種風格,而且她們偏偏都叫做李萍,還要就讀在同一所學校裡,我想,出現這種偶然的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計。」
雪盈一時沒能明白我的意思,她呆呆的看著我,突然「啊」的一聲站起身來,高聲說道:「你是說那個在古亭的柱子上刻字的李萍,就是十三年前在校園傳說中被校長的兒子強姦了的李萍?我前晚的判斷是百分之百正確的!」
「我想應該沒錯。」我托著下巴思忖著,卻又不禁苦笑起來。
令自己困惑的疑問又增加了。
「我不要離開他,我不要他變心。就算死,我也要永生永世的愛著……」十三年前,李萍在柱子上刻下了自己的禱告。很明顯,她還刻下了那個讓她刻骨銘心,自己深愛著的男孩的名字。但是其後到底是誰,又是出於什麼原因將那個名字用力刮掉了呢?
從李萍刻下的那段話中看的出來,她的戀情已經有了威脅,甚至處於崩潰階段。原因,是因為她愛的人喜歡上了別人。
那麼,這段三角戀最後的結果又是怎樣?難道是因為校長的兒子鍾道強姦了她,使戀情最後無疾而終?突然感覺李萍愛上的人會不會是周劍,如果是的話,那這一切就變的比較簡單了。
因為大量的訊息無法處理而想要發發悶氣的時候,狗熊和張聞走了過來。
「小夜,今天晚上十點半你和雪盈可以來這個教室嗎?我們有事要告訴你們。是關於鴨子的事。」張聞臉現古怪又笑嘻嘻的衝我說道。
我和雪盈對望了一眼,都一副覺得「這兩個傢伙又要搞什麼鬼」地,只好點了點頭。
第十一章 另一個方法
我有非常旺盛的好奇心,這是周圍的人對我的第一個印象。
當然,我也總是被這種好奇心弄到幾乎送命的地步。但是沒想到自己的命倒也挺硬,居然還能活到現在。
那晚的十點,我好不容易才在管理員的眼皮下溜出來。但沒想到一走出宿舍樓就碰到了雪盈,她背靠著欄杆像在等誰。
「在等我嗎?」我悄悄的繞到她背後,很突然的叫了一聲。
「嘻嘻,你嚇不到我的。」她笑著轉頭望著我:「我早就看到你了。」
「那我又做了一次傻瓜了~」我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子說。
她搖搖頭道:「我怕一個人到教室去。一起走吧。」
我嗯了一聲,和她順著那條老路向前走。
今晚的路似乎與往常不太一樣,仔細一看兩旁竟掛滿了霓虹彩燈。「真不知是上頭的哪個又要下來檢查了,學校這麼大費周章、不惜成本的拚命佈置。」我歎道。
「對呀。」雪盈皺皺眉頭:「每隔不久都要這樣裝飾一新來應付檢查。又是什麼全國先進學校、什麼全國衛生範例學校……每年學校在這上面還真花了不少錢。」
我哼了一聲道:「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每年國家撥給學校的經費那麼少,但又要應付上頭,又要自身力求發展,哪兒來的錢?還不是剝削我們。」
「嗯……」她若有所思,突然噗哧一聲笑出來。
「怎麼了?」我好奇的問。
雪盈卻說道:「今天的夜不語同學還真是親切。」
「難道平時我就是一副凶神惡煞的鬼樣子?」我也笑了。
「嗯,不。平時的小夜總是一副孤傲的樣子,讓人很難接近。」
我很難以接近!天,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難以接近的是他們,怎麼現在竟變成了自己?唉,太可笑了!我的笑變成了苦笑,沒有言語,轉頭欣賞起滿路的彩燈來。總之這些也是從我們身上來的,不看白不看。
「小夜,你看!燈越來越亮了,好漂亮!」雪盈一邊走一邊充滿驚喜的對我說著。
咦,但我怎麼卻覺得燈在不斷變暗?正在苦想時,突然被她挽住了我的胳膊,臉一紅輕聲說道:「從前我常常幻想以後的生活。嗯……一定會是多姿多彩、而又平凡無奇吧。要有一個愛自己的老公,一個小但是溫暖舒適的小家庭,一群可愛的小孩。嘻,小夜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算了,男孩女孩都要。當他們在小屋外玩耍時,我就到屋裡做飯。等到老公回來,再把頭伸到窗外去,沖孩子們喊道「喂,小乖乖們,把爪子洗乾淨吃飯了……啊哈!這有多浪漫啊!」
天!她不過才十五歲吧~現在的女孩還真早熟!不過,她的夢想裡為什麼把無辜的我也拉進去了?
四周,燈更加暗了,我不由的打了個冷顫。
身旁的雪盈卻叫著:「又更亮了,哈,腳下都印出了金燦燦的光,可能是一種螢光粉吧?這次學校還真是不惜血本。哎呀,太亮了,害我都張不開眼睛了。」她把我挽的更緊了。
但在我眼中,卻是燈光一閃,轉而就陷入了似如無邊的黑暗。
難道又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沒等眼睛適應黑暗,我下意識的拉起雪盈的手一陣狂奔。還好教學樓不太遠,我很快便看到了那裡的燈光。
「怎麼了?」雪盈氣喘吁吁的問。
我不願引起她的恐慌,自然沒有提到剛才的事。
教室的門是開著的,看來那兩個傢伙已經到了。
我們走了進去,看到狗熊一個人背對著門坐在教室的正中央。他的身前合併的排了兩張桌子,桌上點著蠟燭,擺著八卦圖文紙和一個碟子。就一如不久前我們五個請碟仙時一樣,只是氣氛更為陰森恐怖。
「狗熊……東西都準備齊了吧?」我試探著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坐著。
我難堪的等了一會兒,見他始終不開口,便走了過去。
「你對鴨子的失蹤怎麼看?」他突然緩緩的問。
我停下腳步,認真的想了想道:「沒什麼頭緒。但應該是和那個傳說有關。」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是和我們請碟仙有關?我們沒有將他送回去,所以他被碟仙殺死了。而下一個……說不定就是我們的其中一個。」
「應該不會吧……你們不是說它是仙嗎?!」不知為何我的聲音微微發著顫。
「別傻了!」他沙啞的笑起來:「你沒發現嗎,咒語中什麼快從深夜的彼岸來到我身邊,什麼快從寒冷的地底起來,穿過黑暗,越過河川……仙會這樣嗎?我們是在請鬼!請碟仙就是在請鬼!」
請碟仙便是請鬼,這我並不是不知道,而鴨子的失蹤和碟仙的聯繫我也並不是沒想過,只是下意識的不願去多想。
就像一個玩火的孩子,點燃火柴後因恐慌而將它丟在滿是易燃物的地上,不去撲滅它,也不去計較後果,只是一廂情願的要自己相信一個臨時編出來的所謂的事實……
「那,我們該怎麼辦?」玩火的小孩終究是要醒的。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可以將碟仙送回去。」
「真的?是什麼方法?」雪盈好奇的問。
「讓請到它的人再請它一次,然後將它順利的送回去。就這麼簡單。」
「我不要!」雪盈叫了起來:「這叫哪門子的簡單?那麼恐怖的經驗有一次我都終身受用了!」看來她是真的怕了這種東西。
「這由不得妳!小夜呢?也不願意?」他沖雪盈吼了一聲,然後又對我問道。但始終沒有回頭看過。
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那種不祥的感覺縈繞在全身,似乎比在路上更要濃密了。
「好吧,我答應再請一次。」在思考了一番後我這麼說道。
不管怎樣,如果鴨子的失蹤真的和請碟仙有關,那麼就把那玩意兒送回去吧。我不願再有這種事發生了,雖然我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太多的好感。
「小夜!」雪盈嚷道。
「不會有事的。」我淡淡的道。
她歎了口氣:「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那麼開始吧。」狗熊站起身來,直到現在我才看到了他的臉。那是張滿懷不安的臉,似乎急切的等待著什麼的到來。又像是在擔心和驚怕。還真是複雜。
他見我滿懷狐疑的在注視自己,不由得轉過臉去。
奇怪,難道這次請碟仙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不然他為什麼會這麼作賊心虛?我突然後悔起自己答應的那麼不經思索。
這時,雪盈碰了我一下,在我耳邊輕輕說:「答應我你會保護我,就像上次一樣。」
「我會的。」
「那你是答應了?」
「對。」
她的臉紅了一下。然後我倆的食指再一次放到了這個小小的碟子上。
「碟仙,碟仙,快從深夜的彼岸來到我身邊……碟仙,碟仙,快從寒冷的地底起來,穿過黑暗,越過河川……」
碟子沒有動。
碟仙沒有請來。但我卻在地上看到了一個影子,以及對面雪盈極度吃驚的表情。
那影子,自然是身後狗熊的。他的手裡此時似乎多了一樣東西。
是,是把匕首!
那傢伙揮舞著匕首猛地向我刺來。幸好我有了防備,一個閃身躲開了。
他似乎沒想過用這種突然襲擊會刺不中目標,便很自然的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在自己一百多斤的衝擊下,他一時身形不穩,腳步踉蹌的摔在地上。
我趁機拉過雪盈便朝教室門衝去。快到時卻被一個黑影擋住了。
呀!竟然是張聞!此時的他也手持一把匕首。
我倆隨著他的逼近一步步向後退去。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我把心一橫,站在原地吼了一聲。
「嘿嘿,我們正要將碟仙送回去。」張聞詭異的笑道。
「我不是正在想辦法將它請來嗎!」
「嘿嘿,很抱歉我們在這件事上撒了個小小的,沒有惡意的謊言。」他油腔滑調的說著,一如平常的風格,看來是正常得很嘛。
「難道一開始便沒有什麼將碟仙送回去的另一個方法?那為什麼要騙我們?為什麼想要殺我們?」
他道:「不,其實的確是有一個。那就是將請碟仙的那兩個人再次請同一個碟仙時,將他們殺掉。」
「那又能怎麼樣?是誰告訴你們這種愚蠢的方法的?其實這一切到底是不是那個所謂的碟仙在搞鬼都還沒有弄清楚……」我想盡力拖延時間。
「難道你不是在處心積慮的想幹掉我們其中的三個人?」張聞冷哼道。
「我幹嘛會想幹掉你們?吃飽了撐著也不會想這門子無聊事!」我惱怒的說。
「什麼?難道你沒有作過那個夢?那個自從請過碟仙後每晚都會讓人心驚膽戰、坐立不安、廢寢忘食的惡夢?」他一愣,突然憤怒的叫道:「不公平!為什麼你沒有作那個夢?為什麼偏偏只有你沒有做!」
「夢?到底是什麼樣的夢?」我疑惑不解的問。
「那是個讓人夢到後就深信不疑的夢。它沒有畫面,只有一個怪異而且冰冷的聲音不斷重複著「在水邊……還有四個……在水邊……還有四個」這麼幾個字。奇怪的是我們都不約而同的在每晚同一個時間作著那個同樣的夢。不過在鴨子失蹤後那個『四』卻變成了『三』……哼,真是個古怪的夢!」
一直沒有開口的狗熊冷冷的說。
我滿帶問號的望向身後的雪盈,她默不作聲的點點頭,算是回答了。
「不說太多了,拖久了會有麻煩。」狗熊道。
張聞嘿嘿笑著:「對不起了,與其被碟仙慢慢折磨,還是在我刀下爽爽快快的死掉來得舒服!」
媽的!想我夜不語堂堂男子漢,連男人的初體驗還沒有嘗過,怎麼可能戍守葬身在這個我最討厭的地方!一定要拖延時間!
我心裡一動,大叫道:「等一下!!你們殺了我倆也不會好過吧!而且鴨子只是失蹤了,並不能說明他就這樣死翹翹了。說不定他又偷了父母的錢跑到哪個鄉下去逍遙快活,過一陣子沒錢的時候便會好端端的、灰溜溜的回來。他從前經常這樣的!」
「不!他的確是死掉了。我在舊防空洞裡發現了他的屍體。」張聞說:「嘿嘿,但這樣也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靈感。你們倆死掉後可以放在那個防空洞裡,也省了我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不斷鎮定著自己的情緒,腦子從沒有過的飛快轉動著:「但我們死後那個詛咒還是沒有解開呢?你們中的某一個人還是得死。
「……就不知道是被另一個人殺掉,還是任碟仙選中自己,不知死期為何時的痛苦等待著。那種坐立不安……
「我想如果我是他的話,一定會選擇第一種方法的!」
張聞聽言,不禁愣了一愣。而狗熊卻不經意望了下張聞,眼中閃過一絲凶狠的光芒。 我看穿了他倆的心思,當然不會放過這種火上加油、趁火打劫的時機,當下道:「小張自然是沒有狗熊身強力壯了。多半他會被殺掉。不過這也不一定,誰不知道他是個詭計多端的人。也可能他會有什麼後招先把狗熊制住。嘿嘿,這樣的話,喂,雪盈,我們雖死了,但卻比活著的人幸運得多了!」我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想挑起他們倆之間的矛盾,所謂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嘿,這可是千古不變的好方法。
「對,死了也比你們兩個活著鉤心鬥角來的好。何況是和,是和……」她似乎還在害怕,靠著我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
「喂!狗熊,別中了他們的反間計!先幹掉了那兩個傢伙再說以後的事。」張聞這雜種果然夠聰明!
我哈哈大笑道:「再說以後的事?什麼事兒?難道是趁狗熊沒有防備的時候手起刀落,就像你慫恿狗熊剛才那樣對付我一樣?!」我認定那種事只有張聞想的出來,狗熊那個死腦筋還沒有升級到與他的身材成正比的地步。
果然狗熊中計了,他惡狠狠的對張聞說:「那以後怎麼辦?真的想殺掉我?!」他一步步的走向張聞。
那小子嚇得往後直退,嘴裡說著:「清醒一些,那是夜不語那混蛋的反間計。先殺了他,一切都會恢復的。碟仙不會再纏著我們,我們也不用死了!」
狗熊有了一些猶豫。我著急了,突然喊道:「呀!張聞,就是這個時候。對,用力刺下去!」
「媽的臭小子,敢偷襲我!」本來便心中有鬼的狗熊信以為真,左腿用力揣了張聞一腳。踢得他直朝窗戶上撞去。
狗熊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不管我們了,撲下一刀又向張聞刺去。
只聽「叮噹」的一聲,張聞那傢伙竟然翻身滾到了狗熊的腹下。
他兩腳向上一蹬,狗熊一個踉蹌,撞破窗戶玻璃,跌下了樓。
「哈哈,死了死了!」他發聲狂笑,站起身探頭向窗外望。
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他的衣領,是狗熊!原來他並沒有真的摔下去,而是抓住了窗沿。
張聞被他一拉之下竟然也摔出了窗戶,一隻手堪堪的拚命緊抓著極淺的窗沿,一邊哀求的看著我。我忍不住向那邊衝過去,但卻被人拉住了。是雪盈!她冷冷的看著窗外的那兩個命在垂危的人。
就在這一緩之下,狗熊和張聞,他倆從六樓上掉了下去……
這兩人都是頭先著的,摔得腦漿四濺、血肉模糊……
「妳為什麼攔著我?!」我惱怒的衝她叫道。
她卻幽幽地說:「那些傢伙根本已經被死亡嚇得沒有了人性,現在的他們只是行屍走肉而已。難道你真以為他們會因為你救上了他們而感激你?不!說不定一上來就會在你的背後刺上一刀……」
雖然這一點我也非常清楚,只是……唉,我有一張理性的外表,但卻常常迷失在感性中難以自拔。
窗外夜色更加濃了。我和雪盈相互偎依著無力的靠坐在牆壁上。
北風更加呼嘯的刮了起來……
「啊!」突然雪盈用手捂著嘴恐懼的看著前方。
我隨著她的視線看去,竟然看到教室正中桌上的碟子緩緩在八卦圖文紙上動了起來。
……還……有……一……個……
碟子慢慢的游離在這四個字之間。
最後無聲的停下了。
雪盈帶著滿臉的驚恐望著我。我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她笑了,將頭倚在我的肩上,閉上眼,在我耳旁喃喃地道:「你一定不會像他們兩個一樣吧,不會為了自己而將我殺掉?」隨後她又像自答似的又道:「不會!你當然不會!因為你是小夜,永遠都是那個晚上的小夜……」
「還有一個……」滿腦中我都想的是這四個字,對雪盈說的那段奇怪的話充耳不聞。
哈哈,還剩一個!是我還是雪盈呢?還真是造化弄人,沒想到最後陷入那種自相殘殺地步的,卻是我們兩個人……
第十二章 洞穴
接下來的事真的一團糟。
警察又來了,盤問了我和雪盈很久,最後以「意外」這種無聊的藉口結了案。我頓感失望,也懶得將鴨子死的地方告訴那些無能的「警察叔叔」,而是約了雪盈一起先行去調查。
雖然不知道那個夢是不是碟仙的詛咒,但是我不願意某一天突然翹了辮子,死的不明不白。自然也不願意雪盈枉死,那麼唯一的希望,便是找出那個夢的根源。
英國的著名心理學家歇爾模特曾經說過,夢,是一個人淺睡眠潛意識下的腦部活動,每個人因為經歷閱歷不同,思考的方式不同,所作的夢也是獨一無二的。幾個人作同一個夢的機率──可以當作四捨五入掉的數字──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狗熊、雪盈、張聞甚至或許還有鴨子,他們都作了同一個夢。甚至是不斷的在作,每晚都作,而且所夢到的劇情居然是一模一樣的,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對這個問題,我根本無言以對。
還有一個疑惑。為什麼我,而且只有我,沒有作那個古怪的夢?難道是自己無意間比他們四個人多做了某些連我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事情?但這似乎沒有可能。
該死,難道碟仙遊戲是真有其事,如果沒有將請來的碟仙好好送回去,那個可惡的惡靈就會殺了你,吞噬掉你的靈魂?
「小夜,你在煩惱什麼?」雪盈呆呆的望著我,許久,才問道。
「我在想那個夢。為什麼這麼久妳都沒有告訴我?」我抬起頭,無奈的凝視著她的那雙猶如醍醐般清澈通透的美眸,歎了口氣。
「人家根本就不知道還有其它人和我作了同樣的夢,就沒有太在意。而且我知道你最近已經夠頭痛了,人家不想讓你煩上加煩嘛!」雪盈衝我羞澀的笑著。
她伸過手來扶著我的臉,嘲笑道:「難道小夜在擔心我嗎?笨蛋,我才不會相信什麼碟仙的詛咒。太沒科學根據了。」
「也對。」我強迫臉部肌肉擠出笑容,輕聲道:「這種玄乎其玄的東西根本就沒有任何科學依據,還是不要信的好。」雖然表面在笑,心裡卻沒有感覺輕鬆了絲毫。
我用力的甩了甩頭,又道:「我要妳買的東西都買齊沒有?」
「應該是齊了,我再點點。」雪盈將背上的背包鬆下來,打開一樣一樣的清點起來:「繩子,手電筒,電池,打火機,生日用的整人蠟燭,手套,塑料袋,防水長筒靴,還有從學校資料室裡偷來的防空洞的平面圖。怪了,你要我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幹嘛啊?」
我用手輕輕的敲擊著桌面,解釋道:「關於那個防空洞,有幾件事必須要告訴妳。
「首先,它是二戰期間修建的,又深又長,就像個迷宮。由於入口處設計在低窪地區,裡邊肯定有大量積水。如果妳不想和那裡的居民,例如老鼠、蟑螂等等可愛的生物,進行親密接觸的話,最好把長筒靴穿上。
「防空洞的平面圖是用來防止我們迷路。繩子、手電筒、電池、打火機是照明和應急的必備用品。塑料袋要拿來裝採集到的東西。還有防空洞裡細菌和噁心的東西很多,觸摸東西的時候必須要戴手套。」
「那生日用的整人蠟燭呢?要那玩意兒幹什麼?」雪盈大為不解。
「很簡單,那種蠟燭裡含有大量的鎂,不論你怎麼丟、怎麼吹都不容易滅,除非是將它放在缺氧的環境裡。我怕防空洞有些地方因為太久處於封閉狀態,蓄積太多的二氧化碳和有毒氣體,帶上它比較保險。在開啟一些封閉的地方時,就將蠟燭丟進去,看看空氣裡的氧含量有多少後,再三思而後行。」
「我服了!」雪盈垂下頭歎氣道:「小夜,有時候我真的有種衝動,想要看看你到底是在什麼樣的環境裡長大的?為什麼做每樣事你都可以事先將它考慮的又全面、又仔細,就像條老奸巨猾的狐狸。」
「抱歉,我的狐狸性格是天生的,沒有環境因素。」我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問道:「現在幾點了?」
「九點四十五,正好是宿舍樓關寢室燈的時間。」雪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也就是說現在防空洞的入口附近也差不多沒人了。」我考慮了一下各方面的因素,覺得自己計劃的漏洞應該不大後,這才輕輕敲了一下雪盈的腦袋,對她叮囑道:「下了樓妳先進女廁所看看還有沒有人在裡邊,千萬要確認清楚,不然我鐵定完蛋!」
二戰時期,不論城市還是鄉村,所有的地方都修建有數量龐大的防空洞。
當然,我們就讀的這所歷史悠久的學校裡也毫不例外的,挖有一條,不過早在幾十年前就廢棄掉了。
防空洞入口前的那片空地,更是被修成了公共廁所,而入口,便可憐巴巴的被擠到了女廁所後邊。
所以,要是想要進防空洞的話,就非得穿過女廁所,從右邊繞進去。
這點是最麻煩的。
要我這個健康、自信、高傲的男人進女廁所,本來就很有心理壓力了,最怕的就是還被人撞見,那我豈非晚節不保?努力維持的形象更會如同一江春水般,嘩嘩的被無情沖刷進大海。到時候恐怕連買塊豆腐一頭撞死都來不及,就被整個學校五千多人的口水給淹死了……
雪盈利落走進女廁所,沒多久便探出頭來,衝我打了個萬事OK的手勢。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下定決心,緩緩提起顫抖的雙腳,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走進了這個男生的絕對禁地。
女廁所內的情景描述就此略過不表,太丟臉了!(其實完全是因為怕被雪盈罵作變態,只好故作鎮靜、目不斜視,就連走馬觀花的神情也不敢多流露出來。)
花了漫長的三十多秒時間,內心掙扎的我才艱難的越過這二十多米的距離,也算順利,來到了廁所後的空地。
「小夜,你猜那個一直都努力維持自己嚴肅的大哥大形象的狗熊和他色咪咪的跟班張聞,會不會都有偷窺嗜好?」一直都在心裡偷笑的雪盈見我滿頭虛汗,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一邊笑,一邊像又想到了什麼問:「不然的話他們怎麼會想到要進女廁所後邊的防空洞?」
「不要說死者的壞話!」我氣悶的敲了敲她的腦袋。
雪盈用手摸著頭嬌嗔道:「討厭哪~不准打人家的頭,要是把我打成了白癡,我可要你娶我給我做牛做馬一輩子哦。」
「哈,妳要變白癡了,我絕對第一個撥通瘋人院的電話。」我心不在焉的一邊跟她拌嘴,一邊凝神打量起這個老舊的入口。
防空洞是修建在地下十米的地方,這種深度在當時來講已經算相當深了。
入口處是個高約一點五米的水泥結構隆起,不過早已經被學校用鐵柵欄封住,可能是為了避免低年級的孩子進去探險,怕他們迷路或遇到危險。
「奇怪了。」我皺著眉頭,用手在柵欄上抹了一抹,沖雪盈說道:「難道狗熊他們提到的防空洞不是這裡?」
「不會,附近就只有這一個防空洞而已。」雪盈搖頭,堅決否定了我的猜測。
「但是你看。」我將手上的鐵銹湊到她的眼睛底下道:「柵欄上生滿了鐵銹和蜘蛛網,而且鐵柵欄還用一把大鎖緊緊的鎖上了。」我把那個鏈子鎖提起來仔細檢查了一遍,又道:「鎖上沒有被人撬開過的痕跡,鑰匙孔裡也生滿了銅銹,就算用膝蓋想也知道,這裡已經有許多年沒有人出入過了。」
雪盈也迷惑起來,她苦惱的回憶道:「張聞明明有跟我們講他在舊防空洞裡發現了鴨子的屍體,我記得學校的防空洞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入口兼出口。」
「不對,一定有問題。」
我不斷思忖著,又將防空洞的平面圖鋪到地上細細的研究。
過了許久才抬起頭,沒頭沒腦的問雪盈:「還記得張聞和狗熊前幾天對我們說的話吧?他們說自己在操場的工地發現了陳家寶藏,嘿,寶藏雖然未必是真的,不過那裡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墓穴倒是真有其事。」
「這跟防空洞有什麼關係?」雪盈遲疑的問。
我神秘的笑了笑:「我們去看看那個墓穴,應該會有所發現才對。」平面圖上有畫出防空洞的走向,很明顯它是直直的朝著東南方延伸的。而操場和學校的墓穴也正好位於東南方。發現這點時,我的腦中突如其來的冒出了一個假設──或許墓穴就在防空洞某一段的上方,當工地在打地基的時候,不但挖出了那個墳墓,還將處於墳墓下方的那一截防空洞的天花板挖得坍塌下來,打通了墳墓和防空洞……而狗熊和張聞就是從墓穴的那裡進入到防空洞內,並偶然發現了鴨子的屍體。
嘿,如果這個假設成立的話,至少有一部分疑問便能迎刃而解!
這對被大量的疑問困擾,毫無頭緒,就像屋漏又逢連夜雨的可憐蟲一般的我而言,無疑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天色很黑,黯淡無光的夜籠罩著整個工地,靜靜地,沒有一絲聲音。
我和雪盈就在這份如死的寂靜中翻了進去。
不知為何,心臟在莫名其妙的快速跳動著,我打開手電筒審視四周,這座未來的學生宿舍樓已經打好了地基,正準備灌進混凝土。
「墓穴應該是在工地的最右邊。」我用手指比劃著找到位置,快步走了過去。雪盈緊緊的跟在我身旁,怕的又拉住了我的手。突然聽見她「啊」的驚叫一聲,呆呆的指著前方不肯動了。
我抬頭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地上赫然有一個積滿深水的長方形大坑洞,那個坑就和張聞描述的一樣,大概有五米多長,三米多寬。只不過在夜色中看起來,竟讓人感覺到不寒而慄。
不知是寬大還是瘦長的坑洞,猶如一張從地獄裡慢慢爬上來的血盆大口,它張牙舞爪的無聲獰笑著,就像已經等待了上千年上萬年,只等我們走近便會擇人而噬。
我全身冰冷的呆站著,只感覺雪盈握著我的手越來越緊。周圍的氣氛不知何時開始變的詭異起來,地上散亂扔放的棺木碎片就像有生命一般,不斷的在夏夜中散發出陰寒的氣息……
「你感覺到沒有,好冷,好可怕!」雪盈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我「哼」了一聲,用力掐著自己的大腿,藉著疼痛將自己從那股莫名的恐懼中掙脫出來。向前走了幾步,我從地上隨手撿起一塊棺木碎片細看著,又用指甲掐下一些碎末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沒錯,張聞的那塊棺材碎片就是從這裡撿來的。」我判斷道。
雪盈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她突然的轉過頭,深深的望著我的眼睛,遲疑的說道:「小夜,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們請去的碟仙……就是這個墳墓的主人?」
「為什麼這麼想?」我詫異的問。
雪盈咬著嘴唇,慢慢說道:「你不是說在一百多年前,學校的操場應該是一條大河嗎?你還說過『在水邊』的意思更傾向於『在河邊』。小夜你看,這個墳墓所在的位置符合了所有的條件,而且……」
她苦苦思忖著,好久,卻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講,總之這裡給我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就好像我隨時都會被那個深坑給吞噬掉。」
我對她的猜測不置可否。
「……這根本就說明不了什麼。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對與死亡有關聯的地方心存畏懼和惶恐,我也怕。其實妳的反應都算正常了。」我說。
「不對!那些不是恐懼感!」雪盈有些歇斯底里起來,她緊緊的抓住我的手臂,全身在不斷的哆嗦:「我知道害怕是什麼感覺,但我現在絕對不是感到恐懼。那是一種,一種呼喚!對,是呼喚。從剛才起,我就總感到有什麼在叫喊我的名字,那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思想。它不用透過我的耳膜便直接竄入了我的腦子裡!我怕!我好冷!不行,我要下去救它!」
雪盈僵直的站穩身體,她猛地一把推開我,邁著沉重又艱難的步子緩緩向前走去。
「妳怎麼了?」我吃驚的用力拉住她,卻發現她的眼睛竟然變的呆板渾暗,沒有一絲神采,就如同蒙上了一層布似的。
她的腳步凌亂,卻又執著,即使是被我拉著呆在原地,也依然在跨動不規律的步履。
「在水邊,好冷。救我!有沒有人!快來人救我。我還不想死!」突然,雪盈哭了起來。
她抱著膝蓋坐到地上,流著淚,嘴裡還不斷的重複著那段話。
一股陰冷的感覺不禁從脊背爬上了後腦勺,我打了個冷顫,只感到自己再也不能動彈分毫。
到底是怎麼回事,雪盈究竟是怎麼了?難道……是鬼上身?不!這根本就不符合科學邏輯,那麼,她會不會是突發性夢遊症的患者?
我咬咬牙,從身後緊緊的抱住她。
雪盈開始拚命掙扎起來,她用力的想要甩開我的手,用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雙眼死死的瞪著我:「禽獸,不要碰我。我發誓,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我死不放手,努力的將她壓倒在身下。
雪盈哭著、叫著、喊著,不斷用手錘打著我。
最後,她似乎累了,漸漸的不再抵抗,全身放鬆,昏睡了過去。
「老天爺,這個玩笑可開大了!」我喘著粗氣,筋疲力盡的站起來,望著舒服的躺在地上的雪盈苦笑著搖頭。唉,完了。看來她是沒有可能自己走回宿舍樓,再偷溜回房間了。那麼今天晚上到底該怎麼辦?
稍作休息,我終於認命的背起她,一步一步艱難的往教學樓走去。沒辦法中的辦法,也只有到教室裡將就一夜了。
該死!沒想到還會有這種突發情況出現,害的我將全盤計劃都砸的粉碎。
心裡略微感覺些許沮喪,或許自己原本就不該好死不死的帶雪盈到這裡來。其實打撈鴨子屍體的事情,交給那些沒用的警察去做,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第十三章 距離
什麼是突發性夢遊症?要知道這一點,首先要明白什麼是突發性睡眠症(narcolepsy)。那是一種隨時都可能發生的嚴重性睡眠失常。患突發性睡眠症者,可能在日常生活中的任何時間突發,可能發生在行路中,可能發生在談話時,也有可能發生在開車時駕駛座上。
而突發性夢遊症就是發生在突發性睡眠症狀況內的病症。突發性夢遊症的原因,迄今尚無法確知,只知發病時期多在十歲至二十歲之間。據一些心理學家研究,突發性睡眠症的患者在一萬人中大約有兩至十個人。而可能患突發性夢遊症更是少之又少。
坐在教室裡,望著躺在我懷中睡得十分香甜的雪盈,我搖了搖頭。
認識雪盈大概有兩年多了,雖然是最近才頻繁的接觸她、注意她,但一直以來我都沒有發現她有過任何異樣。她,應該不是突發性夢遊症的患者。
那麼,不久前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幕又該如何解釋呢?
絲毫沒有頭緒。
難道雪盈剛才真的被鬼附身了?被一個多星期前我們無意中請來的碟仙附身了?剛想到這裡,我的頭又是一陣狂搖,不願意再繼續思考下去。
曾有一位著名的哲學家說過:「迷信,什麼是迷信?當一個人對某樣事物瘋狂的癡迷、迷戀、崇拜、甚至開始排除異己,強迫自己不再接受任何與這種事物相悖的理念時,這就是迷信。」
或許,長久以來,我也開始迷信了,迷信於科學和一切能夠用邏輯思維解釋和推論的事情。而最近,發生在自己身旁的一連串事件,每一件事都在消磨我的意志,折磨我的思想。我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智商是不是有自己一直以為的那麼高了……
雪盈在我懷裡翻了一個身,慢慢睜開了惺忪的睡眼。「我怎麼在這兒?」她慵懶的看著我,滿臉詫異,卻又懶懶的賴在我的大腿上不願起來。
「妳剛才暈倒了,我只好把妳背回了教室。」我不願她擔心,撒了個無傷大雅的謊話。
雪盈用手梳了梳自己睡得凌亂的頭髮,在腦中努力回憶著什麼,突然衝我笑道:「剛才人家作了個好可怕的夢。我夢到自己被人活埋在一個又黑又恐怖的洞裡,四周什麼也看不到。我拚命的想要爬上去,但總是力不從心。我只感覺自己的四肢絲毫不能動彈,就像被什麼壓住了一般。
「四周很寂靜,除了我的哭叫聲以外,就只能聽得見牆壁的另一邊還有微微的潺潺流水聲。好可怕,真的好可怕!」雪盈用力的抱著我,全身又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不要怕,我就在妳身邊!」該死,不會又要發作了吧?!心有餘悸的我立刻死命的擁住她,翻身將她壓在地上。
出乎我的預料,雪盈立刻就不動了,也不掙扎。只感覺她的全身僵硬起來,透過單薄的衣服,甚至可以感覺到她柔軟的身子在不斷升溫。
意識到情況似乎和不久前有所差異的我,詫異的低下頭看去,竟險些碰上了雪盈鮮嫩欲滴的淡紅嘴唇。
雪盈靜靜的圓睜著那雙大眼睛,用溫柔的帶有一點羞澀的眼神望著我,嘴角卻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我愣住了,就這樣保持著一個鼻尖的距離,和她對視了許久,突然意識到什麼,這才尷尬的慌忙想要站起來。雪盈立刻用手環抱住了我的脖子,她頑皮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後閉上了眼睛。
完了!這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不斷在崩潰著我的意志。
只感覺頭慢慢的低了下去,那張絕麗的臉龐在視線裡變得清晰,然後又因為距離太近而在視網膜上變的模糊,越來越模糊……兩個人急促的呼吸開始交會、混合,然後散去。
最後只聽到腦中「啪」的一聲響,我知道,自己的理智完全崩潰了……
就在我的意志崩潰的同時,教室外傳來一陣聲音,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我打了個機靈,頓時清醒過來。
「妳聽到沒有?好像有人在隔壁的辦公室裡找東西。」我站起身推了推雪盈,她羞紅著臉,不情不願的張開了眼睛:「這麼晚了,哪還有人會發神經似的跑到教學樓裡來?」她嘟著嘴看我,眼神裡分明在大罵我是「膽小鬼」、「笨蛋」、「豬頭」以及所有諸如此類不解風情的生物。
我唯有苦笑,拉了她悄悄的溜到辦公室外的窗戶底下,小心的往裡邊瞅著。
只見有個大約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正蹲在辦公室右腳的角落裡翻找著從各個櫃子抽屜裡倒出來的資料。
我將中指按在嘴唇上對雪盈點點頭,慢慢的無聲的向左邊移動了一點,想要看清那個男人的臉,卻不小心碰到了腳邊的廢紙簍。
那男人驚覺的站起身,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衝出辦公室飛快的跑的不見了蹤跡。
「該死!」我沮喪的摀住頭,狠狠踢了那個被自己絆倒的廢紙簍一腳。
「那個小偷真倒霉,竟然會笨的去偷廢棄的辦公室!」雪盈輕鬆的說道。
「那個小偷笨?哼,我看不見得。」
我恨恨的走進已經被小偷撬開了鎖的辦公室門,衝她問道:「妳知道這間辦公室為什麼會被廢棄嗎?」
雪盈思忖道:「據說是十多年前有個內向的女老師不堪被自己的學生欺負,然後便在這個辦公室裡上吊自殺了。有人自殺過的地方就算是再膽大的人也會有所畏忌,老師們常常說裡邊很陰森,而且一到晚上就會出現許多無法解釋的怪異事情,最後聯名要求學校將這裡給封起來。我記得好像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錯。」我擰開手電筒,一邊在剛才小偷蹲過的位置細細翻找,一邊對雪盈說道:「這棟樓一共有四個辦公室對吧?剛才妳有沒有注意到,其它辦公室根本就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那小偷為何偏偏先選擇這間位置非常不順手的地方呢?我看一定有問題。」
「小夜,我看是你太多疑了。」雪盈撇著嘴對我的猜測大為懷疑。我慢慢的一份數據一份數據的翻看著,突然全身一震,全身僵硬的抬起頭,對她說道:「恐怕這次我不想多疑都不行了。」
將手上的那份資料遞給雪盈,她只看了一眼,頓時也滿臉驚訝的呆住了:「沒想到,那個校長的兒子鍾道,居然也是第六十二屆高三三班的學生!和周劍與那個被她強姦了的李萍是同班同學!」
我找到的是一本關於鍾道的學生資料簿。
不知為何,莫名其妙的感覺自己離真相似乎越來越近了,我渾身顫抖,激動的望著雪盈。
雪盈苦惱的思考了一下:「對了,至少現在我們找到了一條最明顯的線索,就是周劍、鍾道和李萍都是同學。如果從這個關係中引申出去的話,那麼我想圍繞著李萍的那段三角戀情會不會是在他們之間發生呢?」
「聰明!」我對她的判斷大鼓其掌,補充道:「我們不但要去證明妳提到的那一點。還要確定幾樣事情。一,那堆破碎的校服以及內衣是不是李萍的。二,為什麼周劍的校牌會混在那堆校服碎布裡。三,那段三角戀情是不是真的僅僅只是三角戀情。
「妳想想,首先是李萍深愛著一個男生,但她愛的男生卻又喜歡上另一個女生,想要拋棄她。嘿,再往下繼續引申的話,我有理由懷疑是不是也有另外一個男生迷戀李萍。其實這就像個填空選擇題,我們已知道了兩個答案,只需要讓它們對號入座就行了。」
我正唾沫四濺的想要將自己的疑惑一古腦全部傾銷給雪盈,猛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慢慢的由遠至近走了過來。
我立刻向雪盈打了個手勢,拉著她躲到了一組可以將整個辦公室一覽無餘的櫃子後邊。
不久後有個大約一米七五左右,身材高矮都和剛才那個小偷差不多的男人走了進來。那男人面色蒼白,神態憔悴頹廢,背因為生活所迫而奇怪的弓著。等我們看清了他的正面,險些驚訝的叫出聲來。
他,赫然就是鍾道。
鍾道小心的看了一下四周,這才蹲在那堆資料前仔細翻找。
我感到雪盈渾身都緊繃起來,「糟糕!」我的內心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急忙用力將她拉住,壓低聲音問:「妳想幹什麼?「
「當然是出去找他對質!」雪盈滿臉天經地義的說道。
「妳是不是瘋了!如果他真殺過人怎麼辦?如果這樣東西真的對他很重要,我想他完全不會介意再多殺兩個。」我不可思議的盯著她,唉,越來越搞不懂現在的小女生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雪盈嘟起小嘴不滿的說:「小夜,你顧慮太多了。知不知道有一句老話叫做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擦亮眼睛,看看本小姐精湛的表現。」她不由分說的掙脫我的手,衝我眨眨眼睛,走了出去。
「鍾道,你在找這樣東西吧?」雪盈將鍾道的學生資料平平的舉起來,大聲問道。
鍾道頓時渾身一震,他緩緩的轉過頭來,滿臉都是驚訝的表情。「妳是誰?」他惶恐看了看四周。
「你應該問我們是誰。」我在臉上努力擠出笑顏,也走了出去。
沒辦法,既然伏擊失敗,只好改變戰略,用對峙好了。
雪盈抱歉的望了我一眼,又說道:「你為什麼想找到這本學生資料簿?難道是因為上邊有些你不得不銷毀的秘密?是不是它會讓你暴露出強姦李萍然後將她殺掉的秘密?」
「我沒有強姦過萍兒,我更沒有殺她。」鍾道失魂落魄的喃喃說道。
「你說謊,如果你沒有強姦她,為什麼你會坐牢?」雪盈用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他。
鍾道無力的坐到地上,眼神變的呆板起來:「我不能說。」
雪盈哼了一聲道:「你當然不能說了。因為你根本就沒辦法狡辯。」
我用力的拉了雪盈一把,低聲對她說道:「妳不覺得鍾道的表情很古怪?」
「哼,我看一定是他裝出來的。」雪盈不屑的說。我搖搖頭,指著他說道:「那傢伙明顯神志不太清楚,好像吸過毒。」
「不錯,我吸過毒。」鍾道抬起頭,深深吸了口氣,衝我倆說道:「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確實沒有強姦過萍兒,更沒有殺她。我也沒有坐過牢,我是進了戒毒所。自從我的她死了以後,我就開始用酒精麻醉自己,然後又學會了吸毒!」他眼神空洞的呆望著辦公室的天花板,緩緩的又道:「她就是死在這裡的,用我送給她的絲圍巾上吊自殺了。」
我和雪盈對望了一眼。我撓了撓腦袋,遲疑的問:「你說的那個她,是不是十多年前在這所辦公室裡上吊自殺的年輕女老師?」
「不錯。你們想不到吧──我居然會愛上自己的老師!」
鍾道笑起來,哈哈大笑著,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我是校長的兒子,我不用努力就可以考到自己希望的任何好成績。不過那些成績卻統統不是真實的,我的科任老師每一個都想巴結我爸爸,所以不論我怎麼考,甚至交白卷,拿到的卻全都是滿分。只有高秀老師對我好。她對我嚴厲,也根本不會管我老子是幹什麼的、我的身份在學校裡有多特殊……她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漸漸的我發現自己的眼神再也離不開她,我居然愛上了她,愛上了自己的老師!嘿,你說,那是不是一件荒謬的事?」
「那當時李萍和你的關係是?」我思索著,望著他問。
鍾道回憶道:「萍兒是我的女朋友。每次我想要和她提出分手,她就會哀求我,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死也不放手。就算我告訴她我已經不再愛她,她也不會聽。她甚至常常割腕來威脅我,逼我不要離開她。」他用手抹掉臉上的老淚:「甚至有一天,她神經兮兮的跑來告訴我自己肚子裡已經懷了我的孩子。我很詫異,因為我很確定自己沒有對她有過任何越軌的行為。但萍兒卻信誓旦旦的說那孩子是我的,她說我可以不承認,甚至可以為了我的前途將肚子裡的孩子打掉。我不置可否的丟下她走了。
「但過了不久,她又將我約到古亭那裡去了。萍兒神神秘秘的遞給我一個袋子,我打開一看,險些吐了出來。在裡邊的竟然是個嬰兒,死掉的嬰兒!那個嬰兒滿臉滿身都是血,似乎是才從子宮裡分娩出來。甚至肚臍眼上還有長長的一截臍帶……」
鍾道閉上了眼睛,臉色蒼白惶恐,似乎對那段記憶有著莫大的恐懼:「萍兒衝我笑著,笑的讓人不寒而慄。她說她已經殺死了我們的孩子,我再也不用擔心別人的閒言閒語了。我當時只感到不可思議,頭也沒回的離開了她。但沒想到,那一走,竟然就是永別。從此後萍兒就失蹤了,我想,她一定是對我徹底失望了,於是獨自去了一個再也沒有人會認識她的地方……」
「他的話你信嗎?」雪盈將嘴湊到我耳邊輕聲問道。
我歎了口氣:「他的故事很符合邏輯,雖然和我們從學校傳說裡得知的情形完全不同,但應該有一定的可信度。」
雪盈望向鍾道高聲問:「既然你不是兇手,幹嘛三更半夜的跑到這間辦公室找你的學生資料簿?」
「我的學生資料簿?」鍾道詫異的抬起頭:「我從來沒想過要找那種東西。」
「那你來這裡究竟想要找什麼?」我好奇的問。
「是一個我已經遺忘了十多年的東西。」
鍾道頹廢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甜蜜:「是條圍巾,那是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雖然老師說我太小,不能接受我。但在我苦苦哀求下,她還是收下了那條粉紅色的絲織圍巾。我知道,那條圍巾在她自殺後就被解下來留在了這裡。但直到今天我才有膽量下定決心要將它找出來!」
「對了,我一定要把它找出來!」鍾道搖晃站起身,又蹲到那堆數據前翻找起來。
「你要找的東西,嗯,是不是這個?」雪盈有些難為情的將一條圍巾遞給了他。
鍾道頓時喘息起來,他的全身開始劇烈的顫抖,接過圍巾的雙手更是抖個不停:「是這個,就是這個。」他喃喃的說道,橫花的老淚不斷從黯淡無光的眼睛中流下。
「那東西怎麼會在妳手裡?」我奇怪的問。
雪盈衝我吐了吐舌頭:「剛才你在專心翻找資料的時候,人家不小心就發現了那條絲巾,因為覺得它很不協調,就把它從牆上拿下來研究。最後被你一拉,一急就塞到進了背包裡。」
我瞇起眼睛懷疑的盯著她:「說謊,我看妳分明是想中飽私囊。」
「人家才不會像你一樣。」雪盈的臉上頓時升起一朵心事被說破的羞紅,她哼了一聲,側過頭去避開了我的視線。
好不容易才慢慢回復正常的鍾道看了我們一眼,哀求道:「你們能不能讓我留在這裡獨自安靜一會兒?」
我和雪盈對視,然後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但沒想到我們剛走出辦公室,鍾道就用力將門關上,反鎖了起來。
「你在做什麼?」我一愣,接著用力的敲打起緊閉的門。
「你們不用管我,我好想高秀老師,真的好想她。」透過身旁的玻璃窗,只見鍾道緩緩的爬上辦公桌,將手裡的圍巾吊在天花板上。他用雙手拉住垂下來的部分,轉頭望著毫不猶豫的打破玻璃窗,正拚命的想要將焊在窗戶內層的鐵柵欄撬開的我和雪盈,長長歎了一口氣,微笑著說道:「你們知不知道,其實人死了也一樣可以在一起。只要你和那個你喜歡的人,在同樣的地方,用同一種方法死掉。那麼兩個人就可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遠也不用分離了。」
一股寒意爬上了我的背脊,我打了個冷顫,大聲衝他吼道:「你這個笨蛋!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還談什麼生生世世永不分離,你根本就是懦弱,不敢面對現實!!」
「對,我是懦弱,是膽小。不然也不會用十三年的時間才下定決心。」鍾道眼神空洞的望著那條圍巾,突然全身一震,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空氣,幸福的笑了起來。
「老師,是妳,妳來接我了?」他笑著,哭著,流著淚,哽咽地說道:「我已經三十一歲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毛頭小子,老師應該能接受我了吧?我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鍾道慢慢的將頭伸入了用圍巾打出的結裡,正要用雙腳蹬開椅子,就在這時,有一雙看不見的手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萍兒,為什麼是妳!又是妳!」鍾道吃力的咳嗽著,他摀住脖子,痛苦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放開我,我要去和老師在一起。為什麼妳總是要阻攔我?說高秀老師搞師生戀,還被自己的學生搞大肚子的謠言,是妳散佈的對吧,妳的忌妒心好強。為什麼妳直到死也不願放過我,讓我和老師在一起?」
鍾道畸形的直起脖子,拚命的想要將頭再次伸進繩結裡,但他身後卻有那雙無形的手拚命的掐住他將他往後拉。
他的脖子外皮頓時在兩種力的作用下開始呈現出螺旋狀,最後表皮甚至被剝落下來,流出了血淋淋的氣管和頸部大動脈。
鍾道用力的掙扎,終於掙脫了那隻手,將頭放了進去。迅速的踢開椅子,他被圍巾吊在了天花板上,身體還在不斷的旋轉著。當他的臉轉向我和雪盈的方向時,鍾道笑了。
是幸福、滿足的微笑……
我全身僵硬的呆站著,理智的大腦完全不敢接受眼前的一切。
「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雪盈也被驚呆了,嘴裡不住的重複著那句話。
突然辦公室的門被猛地從裡邊推開,撞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有股惡寒毫無來由的通過全身,我所有的毛髮幾乎都同時因恐懼而立了起來。
「在水邊……還有一個……還有一個……」
有一個冰冷、陰暗、呆板的聲音透過耳膜,傳入腦海,並且不斷在腦中迴盪重複。
我強忍住害怕,朝四周探望著。但什麼也沒有看到。不遠處有的只有寂靜的如同噩夢般猙獰妖嬈的詭異夜色。
「還有一個……是嗎?」雪盈喃喃說道,她挽住我的手,將頭靠在了我肩上,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小夜,你說……那最後一個會是你,還是我呢?」她望著我的眼睛,見我依然呆呆的望著遠處的黑暗發怔,竟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笑的流下了眼淚。
「小夜,我猜那最後一個,絕對不會是你……」
第十四章 怪女
第二天,思忖許久的我終於去警局將鴨子死的地方說了出來。於是學校又亂糟糟了。
警署的人打開了防空洞,在工地下邊的那一段找出了兩具男性屍體。
其中有一具的確是鴨子的,他被泡在污水裡全身都腫脹起來。
法醫鑒定出他死於急性心肌梗塞,而死亡時間竟是在……在他與那群初一生的約會前兩個小時!
那麼,那天晚上和那些小鬼在一起的又是誰呢?難道真的有鬼?!
而第二具屍體,讓整件事更加的撲朔迷離。
很明顯他被丟入防空洞有好幾年了,被污水侵蝕的只剩下骸骨和毛髮。法醫難以判斷他生前的樣子。不過還好在那具男屍身上發現了一張校牌,這才揭開了他的身份──他居然就是那個校園傳說中,五年前因為聽到亭子附近傳出嬰兒的啼哭聲,然後便突然消失掉的高二男生王強!
在短短的一個月之內竟然連續死了好幾個人,而且現任校長更痛失了自己的愛子。學校當然不希望這種事傳揚出去,於是錢這種東西又發揮了作用。
但在校的學生卻淒慘了。不但學校裡的任何東西都不斷瘋狂漲價,而且還不斷讓交有的沒有的許多費用。
唉,我在那天後,突然感到心力憔悴,索性請了幾天假回家了。
我的家離學校並不遠,是坐汽車半個多小時便到的鄰鎮。老爸顯然聽說了學校裡發生的那一連串事故,但卻一態反常的沒有多問我。
「哈,還是家裡好……」站在寢室的落地窗前,看著屋頂花園正中央的噴泉在大雨中不斷的翻起白浪般的水柱,我感歎道。
雖然都過了好幾天近乎與世隔絕的生活,但心裡依然輕鬆不起來。還有一個……到底死的會是誰呢?雪盈,抑或是我?
站累了,索性打開電視,把它調到了本地的電視台。
午間新聞正好開始不久,我興味索然的看著,隱隱只知道似乎昨天早晨又有人跳樓自殺了。
「真是的,為什麼現在的人總是這麼無聊……到底把自己的生命當作什麼了!」我喃喃自語道,不由把聲音調大,想聽聽這次的笨蛋又是誰。電視上慢慢播出了自殺者的照片,還沒等我看清,這時樓下傳來了一陣聲音。
叮……叮……是門鈴響起來了。我向下望去,是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從上雖不能看到樣貌,不過身材很好,很眼熟的樣子。下樓一看。
呵呵,竟然是雪盈!
她全身都濕透了,像很害怕似的滿臉驚慌。一見到我便緊緊的抱住我哭泣起來……她的身體很柔軟,但卻冷的驚人。可能是因為週身淋滿了雨的緣故吧……天!真是搞得我一頭霧水。「怎……怎麼了?!」我一向不會哄女孩子,因為這種感性的生物總是會幹一些自己無法理解的傻事。
好不容易一個小時後才哄的她靜下來,換了一件乾淨的衣服坐下。
「葡萄酒還是咖啡?」我問。
「隨便。」她的聲音還在微微發著顫……唉,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我壓抑著自己的好奇心,等她喝下幾口紅葡萄酒後這才緩緩的問:「可以說了吧……你為什麼來找我……還有為什麼會那麼害怕?」
雪盈點點頭卻道:「把手借我行嗎?」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用自己那雙柔軟的小手緊緊的抓住了我的手,像是在壯膽,又像是在確定我的存在。這才緩緩訴說起來:
「今天早晨我照常去上課,但上到第三堂時卻感到身體很不舒服,總是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於是便向老師請了假提早回宿舍去休息。按理說那時都在上課,幾乎沒有人還留在宿舍樓裡。但當我打開自己的宿舍門時,卻看到一個身穿紫藍色連衣裙的高年紀女孩背對著我坐在我的床上。我以為是自己走錯門了,急忙說了一聲對不起退了出來。但再看門牌,不對呀!這裡明明就是我的寢室嘛!我又走了進去對她說「學姐,妳走錯門了。」她沒有轉過頭來看我,也沒有回答,只是依舊呆呆的坐著。
「要不……難道妳是在等誰?我上鋪的張嘉嗎?」我繼續問著,一邊打量她,一邊又向前走了幾步。這個學姐穿的裙子好老舊,大概已是十多年前的款式了更奇怪的是裙角上竟然還有幾個補丁。不過還算是樸素整潔。這種勢利的學校也會收這種窮學生?我大為驚奇的想,不禁心泛憐惜的又道:「學姐,妳的裙子都破了……換一件新的吧。正好昨天我買了幾件,不過太大了……但妳穿起來似乎剛好,呵呵,想不想試一試?
「她依然默不作聲,不看我也不作任何表示,就像這個房間裡就只有她一個人在獨處似的。我想難道是自己哪句話得罪了她?啊!不好!聽說較窮的學生到大城市的學校後都會有自卑感,可能剛才我傷到她的自尊心了。這可不好!於是我急忙說:「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位學姐終於有了反應,她慢慢的轉過頭來望我。啊呀!她……她竟然沒有臉!不!應該說她的臉上一片空白,本應有五官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就像一個只畫出了臉輪廓與頭髮的漫畫像!」
「我尖叫著衝了出去,但耳中卻分明聽到她在我背後嘿嘿笑著,用那種怪異而且冰冷的聲音不斷重複著『在水邊……還有一個……在水邊……還有一個……嘿嘿,呵呵呵呵』……」
雪盈講到這裡,手因驚恐而不斷用力,指甲幾乎陷到了我的肉裡。可想而知,她的心裡有多麼的害怕!
「於是妳就到這裡來找我了?」我不動聲色的問。她點點頭。我歎了口氣:「就快吃午飯了,一起來吧。吃過飯我送你回學校。」
「不!我不要回去。」她叫起來。
「那妳準備怎麼樣?」我問:「難道要住在這裡嗎?」
「不可以嗎?」她迷惑道。
我頓時被這個傻氣十足的問題弄到哭笑不得:「當然不可以了!試想一下,一個女孩有家不回竟然睡在了一個男孩那裡。於是有人就會問『喂,兩個年輕健康的男女共同在一個屋子裡過了一夜。那麼會發生什麼呢』?然後另一個人就會假裝回答道:『還能幹什麼?除了幹那個什麼,就只有幹那個什麼了』。」到那時閒言閒語一起來,我倒沒有什麼,不過妳就慘了。」
「這有什麼!」雪盈毫不在乎的說:「──都快要沒命了,誰還會在乎那麼許多。而且你曾答應過要保護我的!」
「對呀。我是在保護妳……保護妳的名譽嘛。」
「但是送我回去,我,我好害怕!」
「有什麼怕的。」我不怒反笑:「以後學乖一點。不要落單就沒事了。」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了。」
「你真的不肯收留我?」
「這是為了妳好。」
「好吧!大傻瓜,那我現在就回去。你滿意了吧!」她生氣的向外走。
「喂,用的著這麼大反應嗎?我送妳!」我抓上外衣跟了上去。
唉,所以說我尤其厭倦那種不知所謂的女人。她們反覆無常的性格讓人很是無所適從。明明是為她們著想吧,換來的卻是那張臭臉,搞什麼嘛!
當坐公共汽車回到學校時,雪盈的氣也像消了。
在宿舍樓口,她道:「陪陪我行嗎?現在去上課肯定是要被逮出來罵了。而且還是那個萬閻王的……」
我道:「不好吧,這可是女生宿舍。被別人看到的話就慘了。」
「有什麼關係嘛,現在都在上課。難道你不怕我出意外?如果它又來了呢?!」她抓住我的手硬把我拉了進去。我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呵呵,這是我第一次進女生的寢室。
還真和男生的那種髒亂的宿舍有著天壤之別。雪盈的床鋪是在靠窗的下鋪,乾淨整潔的天藍色床單上放著折的整整齊齊的被子。
「嘿,還真像她的外表。滿整潔的嘛。整潔的就像好昨晚都沒用過一樣。」我想著,但卻又感到略略有些不妥。為什麼自己會認為這床鋪昨晚沒用?
我倆坐到床沿上,相互默不作聲。她靜靜的看了我一會兒,又將眼神射向了窗外。
「我總是喜歡看對面不遠處的那棵大樹。有時還能看到樹杈上的鳥巢。呵哈,那裡有鳥爸爸、鳥媽媽、還有一隻剛生出的小鳥。牠還不會飛,只是每天都吱吱叫著,耐心的等著自己的父母歸來……」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
「那以後妳可以繼續觀察呀,直到那隻小鳥會飛了,會在秋天和父母一起南遷了。」我道。
「可是那,那隻小鳥還會不會回來?」
「應該會吧……」
「妳保證?!」
「哈,哪敢保證。」
她又呆呆的望著我,突然天真的說:「我想那隻小鳥一定會回來,牠一定獨自回來,然後在那個生育了自己的巢穴裡取妻生子。因為牠一定捨不得這塊生牠養牠的土地,捨不得自己深愛的人。就算那個人不知道自己已經癡癡的愛上了他,甚至他並不會喜歡自己……但是小鳥一定還是會將深藏在心底的愛進行下去,雖然她不能得到他,但也要讓他永遠無法忘記自己,就算是付出自己的生命,只要是為他……你說,那隻小鳥是不是很傻?」
「不,這或許就是它的命運吧。掙不脫,也甩不掉。」我被她的情緒感染,不禁也傷感起來。
這時,遠處傳來了下課的鈴聲。不知不覺,竟然已經放學了。
「好,必須走了。」我站起身來:「被其它人看到我在這裡的話,一定會被當作花癡抓起來。」
雪盈依依不捨的望著我,眼中流露出的只有悲傷與淒苦。就像再也不能見到我、不能見到這個世界了一般。她拉著我,然後又猶豫著放開。突然,她抬起頭將淡紅的嘴唇印在了我的嘴上。我毫無防備,只覺得她的唇軟軟的,但卻很冰,冰的讓人心痛……
那瞬間我的腦中突然閃過電視裡播出的,昨晚自殺者的照片……那,赫然就是雪盈。
「不!不要!不應該是這樣子!」我絕望的大聲叫道。但她卻只是衝我淡淡的一笑:「這一切都只是為了你,我要你永遠記著我!」
風又刮了起來。它穿過那棵樹的樹梢,靜靜的無聲的將枯葉摘下。一隻小鳥吱吱叫著,振動著它幼嫩的翅膀邁出了離開巢穴的第一步……
尾聲
我去參加了雪盈的葬禮……臨走時她的母親將她的日記本送給了我,說是留個紀念。
但我終究沒有打開它的勇氣。
雪盈是在我回家後的第三個夜晚死去的,從宿舍樓頂層跳了下來。
她……是自殺的。沒有人知道原因,所以在校園裡便自然而然的流傳起許多好的不好的流言。
但我卻知道她自殺的真正動機──我們中的某一個人必須得死。
想安心就只有兩個辦法。一是被另一個人殺掉,二是任碟仙選中自己,不知死期為何時的痛苦等待著,坐立不安的等待著……
但雪盈卻選擇了第三種方法。
她自殺了,為我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但我卻又為她做了什麼呢?只是無力的看著她在我的眼前變淡,越來越淡,最後永遠的消失在了虛空中……
好累!真的好累!
我不願再在那個令人心碎的學校繼續讀下去,便辦了退學手續。
在辦手續的那幾天,學校為了洗洗霉氣,準備將所有老舊的校舍都翻新一次,不過整個施工計劃在半途就夭折了。因為在擴大新校舍的地基時,大量的水從地下蜂擁而出,將整個工地和操場都淹了起來。
我這才明白,一百多年前原本該在操場位置上的大河去了哪裡?它一直都沒有突然消失過,只是流入了十米多深的地底之下。
今天天氣晴朗,我來墓園看雪盈。經過這一段時間,我想了很多。
無論如何,她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不甘心……我不甘心讓她就這樣死的不明不白……
我一定要追查出事情的真相……一定要給自己和雪盈一個交代!
在雪盈的墳前,我在心裡默默的想著。
──於是,我去拜訪了周劍。
唯一和鍾道以及李萍有關的人,如今只剩下他了。
他不在家,於是我在一張小紙條上寫下幾個字,連同一張照片一併從門縫中塞進了屋裡。
當夜,他依約到了學校的那片樟樹林中。
「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劍將那張寫有「我已經知道了一切。不想被揭穿,今晚十一點就到學校亭子附近的樟樹林來。」字樣的小紙條,和我特意留給他的照片拿出來,遞到我眼前,陰冷的問道。
我不置可否的從他手裡抽過照下了一大堆衣服碎片和一張校牌的照片,慢吞吞的說道:「周劍。雪泉鄉第一中學第六十二屆高三三班的學生,十三年前他順利的考上了一間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名牌大學。但是,他竟然放棄了飛黃騰達的機會,毅然進入警校。並在十一年前開始到自己的母校當個實在沒有任何前途的小小校警。為什麼?是因為他對自己的母校有深深的眷戀,還是別有目的、另有所圖呢?我對這個問題大感迷惑,你能不能告訴我答案?」
「當然可以。」出乎我的意料,周劍爽快的答道:「一個可以考上名牌大學的人通常都不會太笨,而一個不是太笨的人通常都不會有過多莫名其妙的情結。那個人當然是別有目的。」
「有什麼目的?」我機敏的問。
周劍抬頭死死的盯著我,緩然道:「既然是目的,沒有實現前當然沒人願意說出口。」
我回瞪著他,突然笑起來,哈哈大笑:「你是聰明人,我也自認不算太笨。我們兩個聰明人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李萍是你殺的對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嘿,既然你不懂,不妨聽我講一個故事。一個發生在十三年前這所學校裡的故事。」
我用雙眼和他對視,深吸一口氣說道:「這個故事有三個主角,分別叫做鍾道、李萍以及周劍。他們同校同班,而且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故事開始時,這三個主角的關係其實還相當單純,李萍是鍾道的女朋友,而周劍是這兩人的友人。但突然有一天,周劍發現自己愛上了李萍,愛的無法自拔,於是一直都保持微妙平衡的天平開始動盪起來。」
「不久後,鍾道向李萍提出分手,原因是他愛上了自己的導師高秀。就在這一刻,三人之間的平衡徹底被打破。周劍開始不斷為自己所喜歡的人謀畫,他四處傳播高秀老師的流言蜚語,最後更將她逼死。又教被愛人拋棄幾近精神崩潰的李萍裝作懷孕,博取鍾道的同情。同時,他也暗暗為自己設想著。但幾次示愛都被拒絕後,他這才真正感覺到,李萍的心中永遠都只有鍾道,她根本就容不下自己,於是長久以來積累在心中的怨氣開始慢慢爆發出來……」
一個深沉灰暗的夜晚,在學校的樟樹林裡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在廝打。
「臭女人,我有什麼地方比不上那個傢伙?我是那麼愛妳,比他更愛妳!妳說要剛出生的嬰兒,我就去幫妳偷了一個;妳說討厭高秀老師,再也不想見到她。我就為妳散佈她的謠言,將她逼死;妳說,還有誰比我對妳更好?」
那個男人是周劍,他的面色猙獰,一次次的將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女孩身上的校服瘋狂的撕扯下來。
女孩拚命的掙扎,廝咬著他,用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雙眼死死的瞪著周劍:「禽獸,不要碰我。我發誓,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做鬼?哼,臭女人,我成全妳,我讓妳變鬼。」周劍陰森詭異的笑起來,他用力掐住那女孩的脖子,越掐越緊,直到她不再掙扎,全身都軟軟的塌了下去。
周劍這才像是幡然醒悟了什麼,慌忙的鬆開了手。
「萍兒,我不是故意的。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麼捨得殺妳!」他害怕的將手塞進自己的嘴裡,緊縮起身體,全身都顫抖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周劍突然笑了,一邊嘿嘿傻笑,他一邊俯下身深情的撫摸著那女孩的臉:「這樣也好,萍兒,這樣妳就不會再喜歡其它人了。妳永遠都是我的了!」
「……你就是這樣殺死了李萍,將她與嬰兒的屍體藏在了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我盯著周劍,不放過他臉上流露出的任何表情。
但我失望了,他只是咧開嘴笑著,說道:「很有想像力的故事,我倒是想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懷疑我。」
「其實很簡單。」我重重的靠在曾經掛著藍色包裹的那棵白樟樹上,歎了口氣:「雪盈死後,我確實頹廢過……我不甘心讓她就這樣死的不明不白,便決心要追查出真相。」
一定要給自己……和雪盈一個交代!我心裡默默的想著。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校園傳說裡有某些東西被扭曲了,而當我回想起鍾道臨死前對我和雪盈說過的那番話時,突然恍然大悟。」
「校園傳說中所有的東西都被傳的亦真亦假,而主角卻不是鍾道──為什麼會有這些校園傳說?為什麼會將鍾道描繪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其實第二個問題很顯而易見,因為編造校園傳說的人對鍾道,抱有強烈的恨意。」
我沖周劍微笑起來:「周劍,只有經年累月待在這所學校裡的人,才有能力將流言傳說任意扭曲,指鹿為馬。你做了十一年的校警,為人處世都很低調,以至於很少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即使是我,也是在偶然找到了你的校牌後才發現有你這個人,開始注意起你。哪知道越調查你,越覺得你這個人不簡單!」
我頓了頓又道:「其實我開始懷疑你,是因為校園傳說中的那個嬰兒。鍾道臨死時說他從沒有對李萍有過越軌的行為,李萍懷著的孩子絕對不是他的。我相信他。於是,李萍究竟是不是懷了孩子?如果懷了,孩子是誰的?如果沒有懷的話,她拿給鍾道看的嬰兒屍體又是哪裡來的?我靈機一動,請朋友幫我調查,十三年前雪泉鎮的醫院裡是不是有嬰兒被偷走。
沒想到,很容易就找到了記錄,更有想像不到的收穫是,那家醫院的一位老護士信誓旦旦的說,抱走嬰兒的小偷穿著第一中學的校服,由於事情鬧得很大,所以到現在她還很清楚的記得……
「──李萍根本就沒有懷孕,她拿去給鍾道看的那個嬰兒,就是你從醫院裡偷去的那一個!」
周劍依然是滿臉的笑意,就像在聽一個與自己完全無關的故事:「你的話自相矛盾,既然你說鍾道從沒有碰過李萍,那麼我想他們兩個當事人應該心知肚明才對。李萍又怎麼可能用莫須有的東西去博取同情?就算她有那麼蠢,我想我也不會笨到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你當然有自己的算盤。」我用目光鎖住他,耐心的解釋:「李萍因為被鍾道甩了,大受打擊下神經變得不正常。不管你向她建議什麼,只要說成可以讓鍾道重回她身邊,她就一定會照做不誤;而你,更是想讓李萍因為這件事對鍾道徹底死心,讓她明白那個男人已經永遠不會再愛她了。所以你才冒險做了這件蠢事。」
周劍用力的鼓起掌:「很精采的推理。如果真是我殺了李萍,那麼你說,我將她的屍體藏在了哪裡?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人能發現?」
我冷然一笑,朝腳下望去:「我想答案就在這顆白樟樹下。只要向下挖,立刻就可以發現有巨大的空洞,李萍以及嬰兒的屍體應該就在那裡!」
「你是怎麼發現的?」周劍終於色變了。
「其實很簡單。呂營那群初一生不久前來過這片樹林,想要挖掘嬰兒的屍體,他曾向我提到他們在這棵樹下挖出了一個非常陰冷的洞穴,但第二天再去看時卻發現,前一晚挖過的地方竟然絲毫沒有被挖掘過的痕跡,這讓我大惑不解。當排除他在撒謊的可能性後,我開始一次又一次的調查這裡,終於發現了一個可疑之處。」
我蹲下身,用手抓起一把泥土:「他們挖掘過的地方土質僵硬沒有彈性,就和墳旁邊的燥土一樣。但最大的疑點是那裡過於自然、沒有任何人工干擾過的痕跡,這反而變得十分不自然了── 「呂營那群人並沒有發夢,他們確實有挖到洞穴,只是被某個人基於某種目的湮滅掉了他們所弄出來的痕跡。而看你現在的表情,我更能確定那個人就是你。」
周劍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五年前,那個高二生王強也是你殺的吧?他無意間知道了這個洞穴的秘密,被你發現後殺了他滅口?」我繼續著我的推斷:「然後你又添油加醋的將他的失蹤,納入你的那個、早已將事實扭曲的校園傳說裡,用來威懾其它好奇心比較旺盛的年輕人,提醒他們盡量少進樟樹林,免得遭遇不幸。」
周劍猛地抬起頭,帶著一絲詭異地望著我,說道:「不錯,王強確實是我殺的。那傢伙狗急跳牆爬上樹逃命,我也跟著他爬,越來越高,後來,我乾脆將那棵白樟樹下邊的分枝一條一條,給全部砍了下來!哈哈哈哈,到最後他還是要死在我手上!」
「只是沒想到啊……冥冥中自有安排,王強不止是發現了李萍的屍體,還將她的一些衣服碎塊,和當初殺李萍時被你不知怎麼會疏忽掉的校牌,給包了起來,他爬樹,或許根本不是要躲開你,而是想將那包東西掛在白樟樹上,為這個事件提供線索!」我接著說道。
周劍的臉一陣扭曲,凶狠得不像人,眼中儘是殘忍和憤恨,竟散發出一種怒極反笑的妖異感。
「我想鴨子也是你殺的吧?你為什麼要殺他?難道他也發現了那個洞穴?」我不動聲色的問。
周劍搖頭:「鴨子?你是說王煒?我沒有殺他。我發現他時他已經翹辮子了,我不願事情在這裡搞大,就發善心把他的屍體和王強的丟在一起。」
「那麼陳家寶藏呢?」見他變的如此配合,我心中暗喜:「狗熊和張聞死後,我曾經想過,或許當初他們邀我和雪盈去那個工地上的墓穴,只是想殺我們滅口;但現在想想,證明陳家墓穴藏有寶藏的那塊棺材碎木上所新刻的細明體字,設下這個騙局的人,很可能就是你!
「……由於你知道我們在調查李萍的事情,而且越來越有進展,於是你想趁我們下去墓穴時將入口封起來,將追查鴨子死因的所有人來個一網打盡,但你沒想到我竟然看出了那字體有問題,害你的陰謀沒有得逞。」
「不錯。那確實是我的妙計,不過我倒是沒有說謊。那確實是陳家墓穴的陪葬墓。嘿,你想不想知道陳家真正的墓穴在哪裡?」周劍不理會我震驚的目光,將視線轉到身後的那兩座古墓上。
「那……是陳家的主墓?」我大為驚訝。
「那就是陳家墓穴,不過裡邊倒是沒有任何寶藏。就連陪葬品都沒有。但是卻有一條很長很隱蔽的通道,可以通往遠在操場那邊的陪葬墓。陪葬墓下邊就有一段防空洞,而且因為長年失修,那段防空洞與陪葬墓之間的夾層塌陷下來,露出一個相互連接的大洞,給了我處理屍體很大的方便。我絕對不會讓那兩個臭男人的屍體和我的萍兒放在一起!」
原來如此。我雖然猜到了陪葬墓就在防空洞某一段上方,但一直都單方面的認為是工地在打地基的時候,挖出了陪葬墓,還將陪葬墓下方的那一截防空洞挖得坍塌下來,打通了陪葬墓與防空洞之間的夾層,將兩者連接起來……
周劍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我:「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變的這麼配合?」
「估計你已經決定要自首了。」我不動聲色的答。
周劍哈哈大笑起來:「你很聰明,但是也笨的可以。你以為在身上藏著錄音機,悄悄的把我的話錄下來,就可以把我繩之於法嗎?告訴你,我會像殺死王強那樣殺了你滅口,大不了再找一個隱蔽的地方藏你的屍體。」
「你真以為我會那麼笨?」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狡猾的笑。
周劍一愣,隨後面色猙獰的一步一步向我走過來:「不要想騙我,來的時候我已經仔細檢查過附近。今天是禮拜六,現在整個學校裡除了你和我以外,就沒有第三個人了!」
我從褲袋裡掏出錄音機隨手丟在地上,緩緩說道:「凡事都有例外。這個東西只不過是騙你說出真話的道具罷了。哼,既然地上藏人騙不了你,難道我不會把人藏在地下?」我清了清嗓子,沖右邊那座古墓的方向大聲喊道:「表哥,你出場的時間到了。」
看著表哥夜峰,從墓穴的入口爬出來時,我再次用視線鎖住周劍,沉聲說:「當我明白白樟樹的下邊有個大洞穴時,立刻就聯想到那洞穴或許和樹林中的兩個墳墓有關聯。於是我避開你的監視後拚命找,嘿,皇天不負有心人,那個被隱藏在左邊墓穴墓碑下的出入口終於被我找了出來。再然後,一場我精心策畫,自編自導自演的用來令你認罪的苦肉計就上場了。
「當然,如果直到現在你還不願意認罪的話,那就和我玩一個遊戲好了。一個關於碟仙的遊戲……」
周劍,這個看起來忠厚老實的傢伙,被丟進監獄後不久,警署對外宣佈了他的罪刑。罪名是強姦謀殺李萍、謀殺王強,以及謀殺夜不語未遂……
根據周劍的供詞,開挖了陳家墓穴後,在一個深坑裡找到了一具女人和一具嬰兒的屍體。調查後經證實,正是十幾年前突然失蹤的女生李萍。
她確實是被謀殺的。被周劍捆住了手腳,殘忍的扔進了那個深坑裡。
周劍被判處了死刑。
但很可惜,法律並沒來得及懲罰他。在執行死刑前,他死在了監獄裡。
周劍的死狀據說很恐怖,他的眼睛睜的死死的,滿臉驚駭,手僵硬的向空中抓去,表情十分的痛苦。究竟在他臨死前到底看到了什麼,竟然令得他被活活的嚇死?
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一天晚上,老爸走進我的房間,將一個信封遞給了我。
「這是什麼?」我滿臉疲倦的問。
「機票。」
「機票?到哪兒的?」
「美國。這段時間發生了那麼多事。我看你最好還是出去散散心的好。」
「我不想去。」
「在那邊有我的朋友。你也認識的,前年還來看過你。」
「我真的不想去!哪兒也不想去。」
「小時候你不是口口聲聲說長大了要娶他們家的那個姐姐嗎!」
「……」
一個星期後,我去了美國。
在機場,我那個在隔壁縣當刑警的表哥夜峰氣喘吁吁的跑來,找到了我。
「我看過了周劍案子的報告,感覺疑點很多,所以完全私人的想要聽聽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夜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瞪了他一眼:「你的好奇心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旺盛了?」
「別忘了,我們可是有血緣關係。」夜峰陪笑道:「而且我對你這個魔鬼表弟經歷的所有事情都很好奇。因為只要在你身邊發生的事件,就絕對不會平淡。」
我想反駁他,但最終只是自哀自怨的長歎了口氣:「昨天我將整個事件綜合後又思考了一次,突然發現許多疑惑都變得可以解釋了。現在想來,我們和九年前那四個女孩所請來的,所謂的碟仙,應該就是被周劍殺害的李萍吧!她想告訴我們自己被埋在河邊,但八卦圖文紙上卻沒有河字。於是才出現了我們五個人眼前的『在水邊』這三個字。」
「那九年前李芸為什麼會殺死徐許、張秀和王文?」
「很簡單,因為恐懼。這玩意兒有時候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凶器,我想李芸四個也作了和鴨子、狗熊、張聞、雪盈他們一樣的夢。她怕。怕自己會死。於是她先下手為強,親手謀殺了自己的三個好朋友。」
我頓了頓,又輕聲道:「當然,這個事件還有許多疑惑是我沒有想通的。首先是八卦圖文紙上的字與夢裡的東西,究竟是那個可悲而又帶著神經質的女孩向我們發出的警告?還是她因為自己無處申冤的憤恨,而想要報復所有的人類?
「還有,就是去找嬰兒屍體的那一晚,出發前鴨子既然就已經死了,究竟又是誰和那群初一生在一起?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為什麼只有我沒有作那個夢?難道是我比他們多做了些什麼?唉,最近我幾乎想破了腦袋都找不到答案。」
表哥夜峰思忖了一下,突然道:「這幾個問題或許我能給你些建議。」
我立刻驚訝的望向他。
表哥得意的笑起來:「這場歷時十三年,死了十多個人的悲劇其實一開始就有兩個兇手。第一個是主犯周劍,他殺死了李萍、王強還有那個被自己偷來的嬰兒。
「第二個犯人是李萍,她是兇手同時也是個可悲的受害者。那女人死後怨氣不散,開始瘋狂的想要尋找突破口……正好你們這群不怕死的蠢蛋去請碟仙,無意間讓她的怨靈醒了過來。要知道,往生者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是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所能想像的,醒過來的怨氣開始侵蝕所有玩過碟仙遊戲的人,最後將他們統統殺死。」
表哥吞下一口唾沫繼續說道:「如果是這樣,你的所謂疑惑就很好解釋了。和那群初一生去樟樹林的東西只有兩個可能,一是李萍的亡魂,二是王強的亡魂。我個人比較偏向於後者。這樣順推上去,九年前,李芸也有可能不是自殺,而是在李萍的怨氣影響下跳了樓。因為一個怕死到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而連續殺掉三個好朋友的人,我實在想不出任何她會因為羞愧而自殺的理由。至於你的雪盈,或許也不是因為擔心你而選擇了死……」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腦中一片混亂。過了許久才苦笑道:「你是警察吧……怎麼看起來比我還迷信?」
「就因為我是警察,所以才更相信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表哥正色道。
「就算你的論調說得通,那你又怎麼解釋為什麼只有我一個沒有作那個古怪的夢呢?」
「很簡單。小夜你不是從小就常常遇到怪異的事情嗎?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可以活到現在?為什麼在許多事件裡死掉的通常都是別人而不是你?」
表哥望著我:「還記得奶奶常說你出生時有個雲遊的道人說你一生注定不會尋常的事嗎?我猜你一定有某種特異的體質,可以為你消災避禍。」
我沉默,無語,雖然表面上對表哥的話不置可否,但內心明顯開始動搖了。
「不過陳家墓穴和陪葬墓之間的通道還真隱蔽,刑警隊的人在挖出王強和王煒的屍體時,居然沒有任何人發現了這個通道。」
我哼了一聲:「這充分證明了你們刑警隊的人素質有多低。我看當時所有人的注意重心,都偏移到找到屍體的那段防空洞去了,完全沒有人聯想到那兩具屍體是由陳家主墓穴運到陪葬墓,再由陪葬墓的坍塌部分丟入防空洞內的。」
「還有一件事。」表哥夜峰用責備的語氣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了墓穴的出入口在哪裡,為什麼還要冒險去套周劍的話?你知不知道獨自面對那種窮兇惡極的人有多危險。如果他突然偷襲,我根本就來不及跑出來救你。更何況你這傢伙事前什麼都不對我說,只是要我躲在那個該死的洞裡看一場好戲!」
「我也很不想冒這個險。」我苦笑:「但真的沒有辦法,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推理,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就算把洞穴的出入口告訴警方,到最後找到的也只是兩具屍體,根本無法將那王八蛋繩之以法,而且還打草驚蛇。我只好出此下策。」
夜峰對我的解釋不置可否,他思忖了一會兒,突然道:「我調查了王強的一些資料,你想不想聽?」
我一愣,然後點頭。
「那麼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柯蘭道爾的小說《福爾摩斯》是哪一年傳入這裡的?」
「大概是10年前。」
「不錯。」表哥神秘的笑了笑:「我記得那年整個鎮都因為這本小說而掀起了一陣偵探熱潮。王強就是因為它變成了一個忠實的偵探迷。他從初中開始就在學校裡組建了一個名叫『偵探學社』的社團,不過很倒運的是一直到他失蹤,那個社團還是只有孤零零的他自己一個社員。或許是為了招攬會員又或者想要在別人面前證明自己的推理能力,他在失蹤前曾在校報上揚言說自己可以解開校園傳說中的迷。我想,那傢伙說不定在當時就掌握到什麼線索了。」
我點點頭:「或許那時候他已經發現了主墓穴的入口。」
「但問題是聰明如周劍那樣的傢伙,在殺掉李萍時又怎麼會沒有注意到自己校牌丟失的事?」
我略感苦惱的撓撓頭,突地想到了些什麼,『啊』的叫出聲來。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周劍在殺李萍時,因為慌亂才將他的校牌混到了李萍那堆被撕破的衣物裡。看來我是大錯特錯了!」我緩緩說道。
「難道不對嗎?」表哥夜峰疑惑的問。
「不對。我認為周劍是故意將自己的校牌和李萍的屍體放到一起的!」
表哥大為吃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樣做對他是百害而無一利吧!」
「那樣做當然有他的意義。你試想一下,如果你愛一個人,愛到無可自拔,愛到為了獨自佔有她,甚至不惜殺死她的地步。那麼你是不是會希望自己能時時刻刻、每分每秒都可以和她在一起?但在當時的情況下,周劍是不可能做到的。因為如果他常常呆在墳墓下,就一定會遭到懷疑,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於是這個對李萍愛的發癡的周劍就將自己的校牌放到李萍的屍骨旁,用它來代替自己。」我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 「這樣想來,或許周劍放棄大好的前途回到這個學校來當個不起眼的校警也不是為了守住他殺人的秘密,而是要和李萍的屍骨長相肆守。但是五年前的某一天他在下主墓穴時,不巧被王強偶然間看到了。王強得意的在校報上大放厥詞後,下到主墓穴去,然後他發現了李萍以及嬰兒的屍體。還記得五年前雪泉鎮上發生的一起特大縱火案嗎?當時燒燬了東區的一棟大公寓,到現在縱火犯也沒有被找到。很巧的是王強的家恰恰就在那個公寓裡,我猜那場火就是周劍放的,他殺掉王強後並沒有在王強身上找到被他帶走的校牌和屬於李萍的衣物,然後一把火燒了他的家堙滅證據。」
夜峰歎了口氣:「其實想一想,鍾道、李萍還有周劍,其實他們每一個都是受害者,感情的受害者,所以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唉,不過沒想到的是周劍那傢伙就算在證據確鑿下還死不認罪,居然還是和你玩了那個碟仙的遊戲。他真是自找死路!」
「不過陳家墓穴和陪葬墓之間的通道還真隱蔽,刑警隊的人在挖出王強和王煒的屍體時,居然沒有任何人發現了這個通道。」
我哼了一聲:「這充分證明了你們刑警隊的人素質有多低。我看當時所有人的注意重心,都偏移到找到屍體的那段防空洞去了,完全沒有人聯想到那兩具屍體是由陳家主墓穴運到陪葬墓,再由陪葬墓的坍塌部分丟入防空洞內的。」
「還有一件事。」表哥夜峰用責備的語氣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了墓穴的出入口在哪裡,為什麼還要冒險去套周劍的話?你知不知道獨自面對那種窮兇惡極的人有多危險。如果他突然偷襲,我根本就來不及跑出來救你。更何況你這傢伙事前什麼都不對我說,只是要我躲在那個該死的洞裡看一場好戲!」
「我也很不想冒這個險。」我苦笑:「但真的沒有辦法,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推理,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就算把洞穴的出入口告訴警方,到最後找到的也只是兩具屍體,根本無法將那王八蛋繩之以法,而且還打草驚蛇。我只好出此下策。」
夜峰對我的解釋不置可否,他思忖了一會兒,突然道:「我調查了王強的一些資料,你想不想聽?」
我一愣,然後點頭。
「那麼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柯蘭道爾的小說《福爾摩斯》是哪一年傳入這裡的?」
「大概是10年前。」
「不錯。」表哥神秘的笑了笑:「我記得那年整個鎮都因為這本小說而掀起了一陣偵探熱潮。王強就是因為它變成了一個忠實的偵探迷。他從初中開始就在學校裡組建了一個名叫『偵探學社』的社團,不過很倒運的是一直到他失蹤,那個社團還是只有孤零零的他自己一個社員。或許是為了招攬會員又或者想要在別人面前證明自己的推理能力,他在失蹤前曾在校報上揚言說自己可以解開校園傳說中的迷。我想,那傢伙說不定在當時就掌握到什麼線索了。」
我點點頭:「或許那時候他已經發現了主墓穴的入口。」
「但問題是聰明如周劍那樣的傢伙,在殺掉李萍時又怎麼會沒有注意到自己校牌丟失的事?」
我略感苦惱的撓撓頭,突地想到了些什麼,『啊』的叫出聲來。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周劍在殺李萍時,因為慌亂才將他的校牌混到了李萍那堆被撕破的衣物裡。看來我是大錯特錯了!」我緩緩說道。
「難道不對嗎?」表哥夜峰疑惑的問。
「不對。我認為周劍是故意將自己的校牌和李萍的屍體放到一起的!」
表哥大為吃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樣做對他是百害而無一利吧!」
「那樣做當然有他的意義。你試想一下,如果你愛一個人,愛到無可自拔,愛到為了獨自佔有她,甚至不惜殺死她的地步。那麼你是不是會希望自己能時時刻刻、每分每秒都可以和她在一起?但在當時的情況下,周劍是不可能做到的。因為如果他常常呆在墳墓下,就一定會遭到懷疑,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於是這個對李萍愛的發癡的周劍就將自己的校牌放到李萍的屍骨旁,用它來代替自己。」我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 「這樣想來,或許周劍放棄大好的前途回到這個學校來當個不起眼的校警也不是為了守住他殺人的秘密,而是要和李萍的屍骨長相肆守。但是五年前的某一天他在下主墓穴時,不巧被王強偶然間看到了。王強得意的在校報上大放厥詞後,下到主墓穴去,然後他發現了李萍以及嬰兒的屍體。還記得五年前雪泉鎮上發生的一起特大縱火案嗎?當時燒燬了東區的一棟大公寓,到現在縱火犯也沒有被找到。很巧的是王強的家恰恰就在那個公寓裡,我猜那場火就是周劍放的,他殺掉王強後並沒有在王強身上找到被他帶走的校牌和屬於李萍的衣物,然後一把火燒了他的家堙滅證據。」
夜峰歎了口氣:「其實想一想,鍾道、李萍還有周劍,其實他們每一個都是受害者,感情的受害者,所以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唉,不過沒想到的是周劍那傢伙就算在證據確鑿下還死不認罪,居然還是和你玩了那個碟仙的遊戲。他真是自找死路!」
~~~~~~~~~~~~我~~~~~~~~~是~~~~~~分~~~~~~~格~~~~~~~~線~~~~~~~~~~
呵~第一集完嘍!
看到這大家覺得如何啊?
夜大把伏筆埋的很好,讓這個故事充滿了吸引力。
如果你有時間的話不妨再看一遍。(好奇心夠旺盛的話)
相信我,你會發現前面很多問號得到解答。
其實夜大的書很值得收藏,如果手邊有些小錢的話可以考慮看看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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