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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代誌啦,就打來問問看你要不要吃布丁啊!」
「布丁?甚麼布丁?」
「阿就你們安平的布丁啊,很有名,要排隊買的那種。」
「嗄?誰?誰膽子這麼大,敢送妳安平的東西?
他是不知道妳女兒住安平喔?這樣我太沒面子了!
我媽要吃安平的東西,有我這個女兒在耶!」
電話那頭,媽被我逗得笑個不停,開始撒嬌的與我聊起昨天和爸去台北的經歷,說他們提早一天去是神算,說陳媽媽的兒子多麼熱絡的招待他們,說…一直說到店裡的電話插播了兩次才丟一句:「好,妳無閒,今日講到這裡就好。」,掛電話。
我笑著接通插播,客人還問我甚麼事那麼高興。
其實,媽和我生疏了將近四十年。她一直忙著做生意,忙著幫爸爸理財,忙著應酬一天到晚來訪的親朋戚友。 有一天我開玩笑問她:妳是怎麼把我們三個帶大的? 她說:ㄚˇ哉,放在門口走廊上,你們就突然都長大了。
這話是誇張些,對於我們的成績和在校學習情形,媽向來很注意,也對老師很周到。但說到精神層次,就真的很陌生了。 她沒注意到我們長大,我也在幾年前的某一天才突然發現媽媽───甚麼時候變得這麼老?
那之後,我才真正開始醒悟到自己是媽媽的女兒--- 精神層面上也是 --- 唯一的女兒。 並近乎惶恐的發現,爸爸媽媽的存在並非永遠,他們隨時可能拿到這輩子的清償證明,受召回天上。也在那之後,才開始用心關懷、即使委曲也盡量讓老人家開心。
一直不懂,為什麼人總要在無法回頭之後,才發現錯過的石頭原來隱藏著光芒。親子關係如此;夫妻相處如此;身邊來去的朋友亦然。
也常不小心跌回從前的某個時間點,敲敲頭失聲 "唉呀!",當初怎麼沒有好好把握機會?
前天媽也打電話來,小小聲的說:「查某子,梁將軍的女兒來捏,和梁夫人,現在在我們家。問起妳,說很想見妳。」
「誰啊?梁將軍的女兒,我認識嗎?」
「阿就以前在台北和妳一起工作過的啊,有無,你們在台北曾經…」
「喔~~,我想起來了,有有有,不到半個月她就回家鄉了。」
「那妳要不要過來?」媽的聲音愈來愈低,其實大概猜知她女兒不喜應酬。
「不要啦!」我也小聲的說,不知是怕誰聽到:「我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了,見面要說甚麼?」
一說完立刻想到,這時候拒絕,媽媽在客人面前一定很為難,趕緊又說:「我現在走不開,妳請她接電話,我在電話裡跟她說啦。」
母女倆又竊竊推敲連結猜想回憶了一會兒,拼命想記起這位公主的名字,最後實在拖太久太可疑了,只好放棄,直接請她來接電話。
說也奇怪,就在等待聽筒另一邊傳來聲音的短短數十秒內,腦海裡突然亮起一個名字,剛好趕上:「萍雲,好久不見啊!妳來台南幹嘛?」
更奇怪的是,我們聊好久。二十年前相處半個月的記憶解凍,兩個女人熱絡的說:啥,妳小孩讀大學了?我都不知道我這麼老了…對啊,頭髮都白了…我有染髮耶,雖然我白得不多…我沒有,老就老吧…,
然後約好下回提早通知,一起逛台南。
一條線不經意會斷掉;而那刻,我多了一種領悟:斷了的線,因著光陰輪轉、因著地球的圓,也還會魔術般連結起來。緣份其實很有自己的計劃,不需我們雞婆。
除非有一方離開這個空間。
譬如現在還在加護病房不醒的KOKO,譬如已經離開的小惠,又譬如---我年邁的雙親…
所以要孝順!趕快趕快,去買安平豆花給老媽!
(到底是誰,敢買安平名產去送我媽?他是不知道我媽的女兒住安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