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平息後,我們聊起過程之驚險,笑笑說:「台灣的天空今天最有錢了!」
台灣商界似乎有個沿襲已久的習慣,很多人總是把支票的到期日押在每月最後一天。於是這天馬路就會塞車、銀行會擠滿了人、到處都是匆匆忙忙的面孔。
今天是九月三十!
更糟的是,前兩天都是假日。景氣不好,大家捨不得在二十七日(星期五)就把錢從有利息的活存,轉到沒利息的支票存款戶裡等待持票人三十號去兌領。這中間的差額,以兩佰萬來算的話,兩天就少了八、九十元的利息。如果錢不是自己的,必須周轉而來,那更要白白損失九佰元以上的放款息了。
事情就是這樣發生的。。。
今天我們公司要發薪、轉帳及匯款(剛好有貨到,要預繳關稅)。發薪又分為領現及存入薪資戶兩種。每個月的這一天幾乎都以戰鬥的方式度過,今天尤其驚險刺激。
有位廠商,從九十年初起,就一直有出貨卻沒來請款。會計的小燕也絕,認為他不來最好,就月月將應付帳款轉檔。進入九一年後,甚至乾脆把這家廠商的帳款列入「逾期未收」裡,快樂得不得了。
上星期,這家廠商突然拿著一疊出貨簽單來請款,說是臨時缺錢,要求我們立刻付現好讓他可以軋月底的票。小燕認為不合理:「是他們不按照時間來請款,憑什麼一來就要我們付現?」然而,在那位老闆的一再請求下,我們決定救急不救窮,答應了在今天匯給他。
往來銀行裡,有一家在我們公司裝設了EDI (金資中心認證轉帳系統,在電腦上操作,就可以把錢從自己的戶頭轉到任何其它戶頭。與電腦轉帳不同的是,多了IC認證,藉由網路但不經過網站,比較安全。),剛好今天的錢都在這家銀行,於是我決定用電腦來處理支票存款、轉薪以及這位廠商的轉帳動作,再請阿瑩去領現金回來發餉,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之中。
誰知在下午兩點左右,那位老闆從銀行來了電話,說錢還沒進到他那兒,銀行不給領。這下糟了,他還要領去別的銀行存入支存戶的,恐怕會來不及。他的銀行與我們素有往來,我於是請他把電話轉給櫃臺。
接電話的是阿芳。忙碌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ㄟ,他說妳會轉錢給他,可是沒有呀!」
「奇怪,我早就用EDI做了呀,還沒到嗎?」
「沒有ㄋㄟ!怎麼辦?要不要讓他領?」阿芳這麼一問,我差點兒笑出來。
「給他領啦,好不好?我真的有轉了啊。」忍著笑回答。
「好啦,妳說有就有,我先讓他領囉。」阿芳,很義氣的先把錢算給了他。
誰知,接近三點半時,我們自己的支存來了電話,說今天有支票進來,怎麼還沒把錢放進去。
「天啊,剛剛阿芳才說轉帳沒進去,現在你那裡也沒進去?我十點多就做了呀!」
「好啦,有做就好,今天月底,匯款一定會塞車。有轉就好,我慢慢等。」
嘿!我可不敢冒這種險! 萬一匯款出了問題,可是會退票的耶。我趕緊抓起鑰匙帶妥所有存摺和印章,頂著一頭既重又痛發燒著的腦袋,往銀行衝去。
簿子往補摺機一刷,奇怪,錢都已經扣出去了呀,怎麼會沒匯到呢?匆匆上樓找到負責EDI作業的阿雄,一問之下,原來今天不僅是月底,而且是放了兩天假之後的月底,台灣的天空擠滿了匯款,一堆錢從這個戶頭要飛到那個戶頭卻全都塞在半空中。
再趕到錢還沒到的那家銀行時,已經過了三點半了。眼看鐵門緩緩落下,錢還沒飛進來。我只好另外領一筆先平了阿芳預支的那筆現金,好讓她可以關帳。接著走過去問支存的小玉,她揚了揚手上一疊轉帳傳票安慰我說:
「別緊張啦,你看,我手上等匯款進來的有這麼多,只要妳有轉帳,別擔心囉。」
「可是,不好意思呀,這樣你們不曉得要做到多晚才能下班。」
「唉呀,沒關係啦,今天本來就有分配晚餐的便當了。沒妳這筆也還有其它好多事,一定會加班的啦!」
吁了一口氣步出後門,雖然昏沈到想要就地睡下,卻覺得心頭一陣暖意。所謂救急不救窮,倘若沒有這些好姊妹幫忙通融,今天不知道會落到什麼下場。我們的、那位老闆的支票信用,都多虧阿芳等人的信任,才得以平安無事。
下班時,想到銀行還在加班,於是打電話訂了二十杯飲料送去。天已灰暗,他們的家人應該和我的妞妞二寶一樣,盼著母親或妻子吧?
辛苦了!真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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