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您住進一個房子,房子主人告訴您,現在這個房子及內裡的一切,都是最適合您的,您無需去改變這個房子的裝飾、佈局,但您慢慢發現這個房子開始漏水了,您告訴了主人,但主人卻遲遲不理會,他告訴您:「我沒有預設立場」,但您也發現自己不懂得維修漏水問題,於是您開始上網尋求辦法,又或者請朋友幫忙,但房子主人卻以安全理由,不准許您朋友入屋檢查。漸漸地,即使看着牆壁發霉您也開始沒有感覺了,因為您深深地感到這個房子並不屬於您的。
「疏離」是無法參與、無力改變和無處可逃;「疏離」是旁觀自己和他人逐漸發霉,而不帶一絲憐憫。
意識形態為我們建立一個烏托邦:「安居樂業的社會」。意識形態告訴我們這個理想是可以達成的,如果我們達不到這個理想,是因為我們不夠和諧、是因為我們犧牲的還不夠多。意識形態還順便把達不成理想的一些成因,歸因於一些特定的他者:「民主可以當飯吃嗎?」、「一小部分破壞和諧的壞蛋,最終會不得好死。」但意識形態沒有告訴我們,所謂「安居樂業的社會」從來也只是烏托邦,活像是綁在騾子眼前的蘿蔔。而「疏離」就是「騾子嘴巴與蘿蔔之間的距離」,對所謂「安居樂業」的矛盾存在於我們自以為「要求得安居樂業,就必須有所犧牲」,但最終樓價升高了、物價升高了(去年全年通脹都高於6%)、遊客多了問題也多了,道路擠擁了,我們犧牲了,卻求不到所謂的「安居樂業」。所謂幸福,最終成為了意識形態的崇高客體。
我是「澳門人」、我是「消費澳門的人」。博彩業、酒店業和旅遊業,重新為澳門定位,也重新塑造了、定義了「澳門人」的主體:「澳門人≠人」;「澳門人=服務員」。「為客人服務」成為了澳門賴以生存的技倆,司機為乘客服務、老師為學生服務、公務員為政府服務、政府為賭場服務、賭場為自由行服務,真正的大獎屬於各大賭業集團,澳門政府賴以為生的賭稅就像「安慰獎」,但已足夠有餘了。「身份」並不是建立在人類與其他物種之間的差異,而是建立在「顧客」與「服務員」之間的差異,「疏離」是不管認不認同「服務員」這個身份,也必須以「服務員的身份」繼續存在着,如果存在只剩下存在本身,別無他物……
如果我們認為藝術源於生活,那麼我們也必須承認「疏離」同樣來源於日常生活,控制日常生活的除了意識形態,還有恐懼,害怕經濟崩潰的恐懼,讓人們更依賴穩定的經濟;害怕丟了飯碗的恐懼,讓自我審查更嚴密。但也唯有「疏離」才能讓人稍稍從恐懼之中平伏下來;也唯有「疏離」才能讓人繼續等待下去,等待分配奶粉的權利、等待自己的幸福被配給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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