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裡驚呼、喝斥、哭喊的聲音,此起彼落。
翔宇正在台上作新一期廣告的簡報時,當著所有的客戶面前昏了過去,直到救護車來到公司,緊張的氣氛才轉移到醫院的急診室。
「翔宇在哪一間醫院?」我在公司的大廳詢問著一位同事。
「在市立醫院。」
「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還在治療中不大清楚。」
剛開始,我聽到這個消息時,心裡其實有一股興奮,到醫院探視他的目的,旁人都知道,我是抱著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心態,因為我和翔宇正爭奪著這一期的廣告合約,他是我進入公司後,最大的勁敵,不…正確的說,他應該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敵人,只不過有時他贏,有時我贏。
塑造出我如此好勝的個性,應該是母親的早逝,讓我變的獨立。
「爹地,你為什麼流眼淚啊?」我依稀記得,在母親的靈堂上,我曾這樣問著父親。
「等你長大就知道了,你要快快長大噢!」父親一邊抹著臉上淚水,一邊這樣告訴我。
遠在國小的時代,我就和翔宇就讀同一間小學,同一個班級,我們常常為了一些小事,鬧到雙方家長都到場才能擺平。
我們第一次打架,是為了一顆蘋果,一顆鮮紅色的蘋果…
我們兩個人,因為一顆老師用來作為獎賞的紅蘋果,在午休時間打了起來,我們扭打在地上,最後老師將那顆原是要給我的蘋果轉送給他,理由是—因為他傷的比較嚴重,從那一次之後我們的戰爭便持續不斷。
有一天,升旗回到教室後,他發現的他書包不見了,他在教室裡反覆的尋找,最後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發現他的書包,它正和一堆骯髒、噁心的垃圾親密的躺在垃圾桶裡,當然這是我做的,而且他也知道,但是冷靜的他並沒有馬上採取任何行動,不過幾天之後我就常吃到蟑螂拌飯、蜘蛛湯麵、珈哩蚯蚓…
還有一次,我們比較著誰家比較有錢。
「我爸爸的錢,可以買下十個台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同學先開口說。
「我爸爸的錢,有無限多。」翔宇接著說。
「我爸爸的錢,比無限多還多。」我也不甘示弱的反擊。
當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因為以小學生的智力,很難想出比這個更好的答案,當然我也很滿意這個答案,我很得意的看著所有的同學,不過現在想來真是愚蠢,因為根本沒有所謂的『比無限多還多』這種不合邏輯的形容詞。
我們也曾經互相比較同學的願望,我想當台灣的總統,讓大家都過的幸福,那一次翔宇贏了,因為他想當全宇宙的總統,全宇宙的總統比台灣的總統偉大的多了。可是長大之後我才知道,就算當了總統,也不能讓每個人都幸福。
「他可能是太過勞累,體力透支,不過還需要留院觀察。」在急診室的門口,醫生這樣說著。
「謝謝,我們現在可以去看他嗎?」
「可以,不過要等他轉到普通病房。」
接著一群人又匆忙的趕到另一間病房等待,不久之後病床從急診室推出,轉入一間普通病房。
「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他躺在床上向大家寒喧,不過我也知道他同時也是像我示警,因為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是「我還活著,你別得意。」
由於翔宇在北部,只有妻子和一個讀幼稚園的小孩,公司的同仁決定輪流排班,照顧翔宇,直到他出院為止。
理所當然的,我也被排了進去,而且我剛好被排在午夜的班,雖然心中有萬般的不願意,但顧慮到公司的和諧,還是硬著頭皮在晚上照顧著他。
「光月,翔宇交給你,我先走了。」我和上一班的同事道別。
「沒問題,你先回去休息吧!」他揉著疲倦的雙眼。
我看著熟中的他,心中有一股不平,為什麼要在著兒辛苦的看著他,而他卻可以睡的這麼舒服,真希望他永遠不要醒來,但隨即想到他是病人也就不那麼計較了,我順手幫他多加了一床被子。
病房內的氣氛十分寧靜,很適合病人調養身體,更適合沉思,潔白的病床,素雅的牆壁,讓我的心情澄澈清明。牆上的時鐘告訴我現在是十一點,我看著他的臉,忍不住又想起他國中時,上課時打瞌睡的臉。
國中時,我們為了成績,時常需要熬夜,所以往往要藉由打瞌睡來補充睡眠,我和他的成績十分相近,時常為了一兩分和老師起爭執,其實我並不在乎那一兩分,只是為了贏他。
贏過他,似乎是我無法改變的宿命,我上半輩子有很多時候都是因為這個目的而努力著,他也是一樣。
正當我沉醉於回憶之中時,翔宇醒了過來,他向我打了個招呼。
「你在想什麼?」儘管我們的地位是處於敵對,但他的態度十分大方,反倒是我覺得很尷尬。
「沒什麼,只是想到從前的事。」
「真巧我剛剛也夢到我們小的時候,其實我們還蠻有緣的,從小我們就讀同樣的學校,到現在也是在同一間公司,好像分不開似的。」
「說的也是,真是巧。」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我敷衍的應付,不過我的心裡蠻無奈的。
「你手上拿的是這次廣告的企劃吧!」
「嗯!」我慌張的想將它藏起來,卻又找不到機會。
「這段時間你可以超前我的進度,我的資料還放在公司,沒時間整理。你千萬別鬆懈,我回去後很快就會趕上你了。」
我們從沒這樣談過話,一直都沒有,怎樣也沒想到我們的對話會是在這樣的狀況之下開始,不過人的一生中有太多是是無法預期的,那一晚我們聊了一些瑣碎的事,不過我發覺他倒是蠻了解我。
特別是有一句話讓我印像很深刻,「我們的未來都尚未決定。」,但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句話有挑釁的意味。
我們一直聊到凌晨三點多,他睡著以後,我又開始繼續我的回憶。
聯考是我們國中時期最後一次戰爭,聯考當天,我坐在休息室裡做著最後的複習,翔宇的位置在我的左後方,我很謹慎的注意他每一個細節,觀察他是否有任何秘密武器,不過最後事實證明我太多慮了,他只是從容的看完手邊的資料就走進考場了,最後成績公佈後,我輸了,我忘了我輸了幾分,總之他贏了。
清晨時,他的老婆來了,那時我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她輕輕的搖醒我,並且向我道謝。
我識趣的走到病房外,讓他們有單獨相聚的時間,我站在病房的門外的走道,深深的抽了一口氣,靜靜的看著窗外的風景,我很久沒有這麼輕鬆地看看周圍的事物。
突然,有一群人匆匆忙忙的推了一張病床,朝著急診室的地方,上面躺著一個意識不清的病患,所有的人都忙成一團,其中有一位可能是病患的至親吧!焦慮的心情完全曝露在糾結的五官上。
我想翔宇剛被送到醫院時,應該就是這種情形,之後又有一個兩位護士推著一張蓋著白布的床,慢慢的從我面前經過,白布的底下蓋著一個人,一個沒有生命的人,我忽然覺得生和死好像沒有太大的區別,我和死亡如此的接近,就像白色象徵光明希望,但同時是也死亡的代表,我不其然的懷疑起人的價值。
約莫十點左右,醫生拿了診斷報告走了進來,宣佈了一個令人驚愕的消息。
「先生,我想你並不只是單純的過度疲勞,初步的診斷和檢測,我們推斷你可能罹患了肝癌。」
「真的嗎?你不要開玩笑。」我在一旁訝異的說。
「我們不可能拿這種事開玩笑,不過這只是初步的診斷,還需要在做更深入的觀察。」
醫生說完後,穿著他那象徵著希望和死亡的白色袍子離開了病房。翔宇不發一語,近乎痴呆的靠躺在床上。
倏然地,地板發出碰撞的聲音,她的太太癱軟在地上,我趕忙將她扶了起來。我又再次離開病房,從房裡清楚的傳出哭泣的聲音,開始是一個人,接下來是兩個人,我這時在外面,否則哭的人可能又要多一個,不管是誰,面對這種情況,都會忍不住潸然淚下。
「我們的未來都尚未決定。」,這句話對他來說似乎成了一種諷刺,因為他很有可能不再有未來。
我忽然有一種念頭,不曉得為什麼要贏他,我的人生除了打敗他,好像沒有什麼其他的意義…
中午,另一個同事來交班,離開病房時,我才發現病房的號碼,和我高中時的宿舍寢室號碼一樣。
高中時,我們寢室的情況大致是這樣子,那間寢室分成了兩個部份,一邊是書桌,另一邊是衣櫃和吊衣架,還有一個鞋櫃,裡面有一台CD音響和一台電腦。書桌上的東西很多,有課本、好吃的瓜子、美味的蜜餞,飲料、CD、衣服、音箱、空袋子、報紙和無數的筷子袋、橡皮筋等,看起來彷佛一切都很安好,可能只是東西多了一點。
常吃挫冰的人一定知道,冰、煉乳、巧克力醬,它們各別看起都是很美味的東西,但是只要他們一遇在一起,就像一個人吃壞了肚子而造成的傑作,正是如此,書桌上的東西看起來都是那麼的正常,只是它們都融合在一起了,換句話說,你可以在音箱中找那個好吃的瓜子…殼,衣服裡發現那個美味的蜜餞…子,書本中夾著那筷子袋,電腦和音響的接線纏成了米粉,還不時有那沒吃完的碗盤放在桌上,等著下一頓時享用;接下來是另外一邊的情況,這一邊主要是放垃圾桶與衣服還有鞋子,但是一般的人可能分不清什麼是垃圾、什麼是衣服,沒錯它們又融合在一起了,也許很難令人相信,衣服和垃圾,別開玩笑了!但這是事實,如果在垃圾堆中找出一件一件的破布時,但必需相信,這些就是我們要穿的衣服,我承認這的確很難分辨。
整間寢室夾雜著沒倒的垃圾、發酵的食物、髒衣服的臭味、酸掉的飲料、鞋子的惡臭,各種美味組合而成反應化合出來的一種氣體,充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雖然不像是人住的地方,但是我卻在那間…房間,生活了三年,不過不只是我們如此,隔壁如此,隔壁的隔壁是如此,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更是如此,這是一種趨勢,也算是一種流行,更是一種傳統。
高中時代,我和翔宇並沒有就讀同一所高中,我們了互相失去競賽較量的機會,那時我愛上一個女孩映竹,我生平第一個愛上的女孩。
當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就覺得我們是天生一對,『光月映竹』很詩意的詞,彷彿註定我們要在一起,國文老師還時常拿我們的名字作文章。
映竹是一個很清秀的女孩,除了一般高中女生的氣質之外,還多了一股她特有的超凡脫俗,可卻又平易近人。
可是我追求她的方式,卻沒有那麼超凡脫俗,我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寫情書。
「寫情書嘛!小事一樁,問我就問對人了。」我向我們班上對情書最拿手請教,當時他自信滿滿的樣子,頓時也讓我的信心也增強了不少,不過事後我反省,找他寫情書是最大的錯誤,因為他寫的情書實在也不怎麼高明。
「那就拜託你了。」
「沒問題,明天等著看吧!」
隔天我到學校發現映竹正在看一封情書,我很興奮,專注的觀察她臉部表情的變化,我的心情隨著她臉上的表情起伏不定,最後她細緻的臉上浮出一絲的笑意,這時我才鬆了一口氣。
等到她將信收回信封時,我赫然發現在內文的最後,署名的部分寫著隔壁高中的校名,更令我震驚的事,還在後頭,寫信的人竟然是翔宇,我又和他對上了。
而過了幾天之後,我那位同學幫我寫的情書,終於傳到映竹手中,她看完之後,託人還給了我,我將信看了一遍,那封信的內容言不及義不說,裡面的內容簡直不堪入目,把肉麻當有趣,低級當情趣,寫滿了一堆陳腐俗爛的笑話,和噁心巴拉的告白,映竹沒將它丟到垃圾桶裡,已經算很有禮貌了。
之後我們各自展開更激烈的攻勢,他寫一封,我就寫兩封;他送一份禮物,我就送兩份。這樣子的日子持續了有一陣子,我們都不願意先放棄。
不過最後我們都輸了,輸給了另一個男人,我門的情書攻勢變成了情輸公式。
我由公司同事的口中得知,醫生已經確定他得了肝癌,而且必須盡快動手術。
手術的那一天,許多人都到醫院等候,我也在一旁守候。沒有人知道成功的機會是多少,但是大家都抱持著一絲希望,我坐在走道旁的椅子,有幾個大學的實習醫生走過…
我記得,我和他唯一沒有交集的日子是在大學,我很順利的完成我的學業,一切都很順利,但總不知為什麼,覺得生活少了些東西,而且對於大學生活的記憶,比起從前淡薄許多。
幾個小時之後,手術結束了,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不過仍需要繼續觀察。
這一天晚上,我坐在病床旁一邊照顧著他,一邊整理著案子,對於這個案子,似乎沒有從前的順手,總是一再遇到障礙。
我絞盡腦汁的思考,但是卻沒有絲毫的進展,不知不覺意識模糊,之後我隱隱約約記得作了一個夢…
那是一個很混亂的夢,從前的記憶通通壓縮在一起,我夢到我和映竹手牽著手在公園散步。
公園裡沒有多人,只有幾個小學生在玩耍,我和她坐在公園的白色椅子上,我們的腳踩在綠色柔軟的草皮上。
奇怪的是婉約的映竹越變越小,最後小到可以站在我的手掌,忽然間,站在我手上的映竹,變成了一顆蘋果,一顆紅色的蘋果…
但是之後立刻跳回病房的畫面,我看到翔宇的身體被一塊白布覆蓋著,被兩個護士從病房推了出去,我緊張的想阻止他們,深怕他們離開,但無論我如何呼喊,護士們卻好像聽不到我的聲音似的,離開了病房…
我從夢中驚醒,只見翔宇仍然靜靜的躺在病床上,手上的案子也仍然停留在之前的部分,我仔細的檢查了翔宇的狀況後,才放心的繼續研究手上的案子。
最近來探望翔宇的人越來越少,原本排班的同事也越來越少,但是我還是每天固定撥了些時間去看他,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去,可能是習慣吧!因為我很容易習慣一些事。
這一天醫生宣佈手術失敗,癌細胞已經擴散。
醫生說完後,穿著他那象徵著希望和死亡的白色袍子離開了病房,不過這次他帶走了希望,卻留下了死亡。
我又再次在門口聽到兩個人的哭聲,翔宇和他太太的哭聲,
翔宇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到後來連進食都成了問題,只能吃一些流質的食物,甚到了最後只能靠點滴維持生命。
今天翔宇的太太,第一次帶著他們的小孩來看他,可能是翔宇怕自己時日無多,希望能見他的小孩一面,他的小孩根本不曉得,這可能是見他父親最後的一次機會。
記得翔宇比我早進入這家公司,不過我們的職位一直不相上下,我們互相較量的方向從職位、年薪,一直比到了彼此的小孩,不過現在這些似乎不太有意義。
巧的是,下午翔宇的母親也到醫院來看他,但沒有人敢告訴她真相,大家製造出祥和的氣氛,讓一切看起來若無其事。
小時後我就見過翔宇的母親,這也是他讓我很羨慕的一點,他有一個疼愛他的媽媽,只不過幾年沒看到她,慈祥的容貌又衰老了不少。
「伯母好久不見。」我向伯母寒喧了一會兒。
她向大家一一問好後,便和大家閒聊了起來,不久我聽到了一句話。
「我們家翔宇常說,你是翔宇從小最好的朋友」翔宇的媽媽指著我向其他的人說。
剎時間,我很心虛,因為最初促使我坐在這兒的原因,是因為我想知道誰可贏得這場比賽,更重要的是我不認為他是我的朋友。
我默默地坐在圓板凳上,良久良久…
又過了一兩個小時後,訪客都漸漸散去,我看著翔宇的媽媽開始細心的削著蘋果,不自覺的又想起國小的蘋果事件,看著他的母親,心中有萬分的不忍,因為她根本不曉得她最疼愛的兒子,病情的嚴重程度,根本連她認真削好的蘋果都無法嚥下。
但是最後紙仍然包不住火,翔宇的媽媽泣不成聲,被送到另一間病房休息。
隨著我到醫院次數的增加,他的身子一次比一次虛弱,整個人消瘦的不成人形,從他的乾枯的手指和凹陷的雙頰,就可以明顯的看出來,他完全不像從前和我處處作對的翔宇,他離開這個世界,似乎是蠻確定的事。
在最後的幾天,我一直待在病床旁,隨時準備應付所有的狀況,因為她畢竟只是一個女人家,病房內的氣氛異常的靜默,因為沒有人知道,大家最害怕的那一刻,什麼時候會到來。
這一天,他從深沉的睡眠中醒了過來,臉色十分的蒼白,毫無生命力的蒼白,和病房的顏色很像,雖然他努力的睜開眼睛,可是卻顯得很力不從心。
他看著我對我說了一些話,在他沒說出口之前,其實我已猜出他要說什麼。
「老朋友…我可能要先走了…」
「你會復原的!我們還沒分出勝負,你不能留下我一個人,你走了誰和我比賽呢?」我哽咽的說著。
「不用比了,這次…你贏了。」他淡淡的笑著,我握著他枯槁無力的手。
說完後,他吃力的睜開快閉上的雙眼,示意要他的妻子和小孩到他的身邊。我走出病房前,看著他的太太和小孩,抱著他的身體,我無奈的走出門口,我在門口聽到哭聲,這一次哭的人,和前幾次一樣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太太,一個是我。
他的小孩太小了,不知道什麼是死亡,所以沒有哭。
我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站在這道門的外面了,我靜靜的回想這幾天所發生的事,從國小、國中、高中、就業、生病、手術…過去的回憶漸行漸遠,我發覺你最了解的人,和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最親近的人,也不是你最最熟識的人,而是你的敵人。
我真的贏了嗎?很可能一直存在於我心中敵人不是翔宇,而是我自己。這一回他輸給了命運,而我輸給了自己。
他不再是我的敵人,而是朋友,我這一生最重要的朋友,也或許他一直是我的朋友,只是我把他當成敵人。
離開病房的那一天,我幫忙收拾著翔宇的事物,我在病房抽屜裡找到翔宇遺留的手稿,它剛好解決了我先前所遇到的問題,幫助我完成了那個案子,我總覺得這是我和他一起完成的,不只因為他的手稿,而是他一直在我的心中督促、支持著我。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
喪禮那天,靈堂佈置成一片雪白,上香的時候,我很認真的看了他的照片,因為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和他面對面,照片裡的他神采奕奕,彷彿還活在世上對著我笑。
離開前,翔宇的太太拿了一個小盒子給我,她說這是翔宇送給我的禮物,我打開盒子,裡面是一顆蘋果,一顆鮮紅色的蘋果…
我手裡握著那顆蘋果,一個人靜靜的站在原地呆了半晌,直到兒子向我問了一個問題。
「爹地,你為什麼流眼淚啊?」
「等你長大就知道了,你要快快長大噢!」
「爹地,那他是誰啊?」我的小孩天真的指著靈堂上的照片說。
「他是爹地從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
我牽著我的小孩,而我的小孩興奮的把玩著那顆紅蘋果,像極了當年我剛拿到蘋果的樣子,我們緩緩的走出殯儀館。
我一邊走著,一邊告訴我的小孩,那個屬於我和他的故事,從一顆蘋果開始的故事…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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