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鬼迷心竅，跑去買了「模擬城市──福爾摩沙」的電腦遊戲來玩，由於中毒太深，導致最近在看台北市容的時候，總不免想到那套遊戲的內容。
那套遊戲簡而言之，就是玩家去建立一座城市，雖曰「市長」，不過從現代的觀點來看，我覺得玩家比較像是「獨裁者」，不只因為遊戲程式不會讓「模擬市民」舉行投票把玩家換下來（換下來要誰玩？），更因為玩家對遊戲中城市的所有改變，都是玩家自己的主意，甚至可以無理（比如只要有錢，就可以輕易的拆毀道路兩旁所有的屋子來拓寬馬路，或是徵收住宅用地蓋公園，完全不會遭到抗爭），至於顧問的意見，玩家大可以把它當作馬耳東風。
由於這套遊戲之前已經出過好幾代，多年的改進讓這套遊戲在畫面處理及遊戲過程中都做的相當擬真，尤其在細部精緻度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如果你成功打造了一個舒適宜人的都市，你便可以看到在種植著棕櫚樹的柏油大道兩旁，聳立著有著頂樓游泳池、大片中庭廣場的高級住宅，四周襯以油綠的草皮，或是壯觀新穎的玻璃帷幕大樓，交錯在繁華的市中心區；如果你的城市時有疏忽、甚至出現預算赤字的時候，也可以看到醫院的經費入不敷出，醫生群起罷工抗議的場景，十分寫實。
也因此，看著現實生活中的城市風景，我不禁將之與遊戲中的虛擬世界類比，思量著遊戲軟體帶給我的「市長經驗」，在真實的城市經營中，是否帶有一點參考價值？當然，相較於遊戲中倏地出現的通衢大道、地鐵捷運，甚至是下水道鋪設，轉換到現實生活的時候，就是漫長的工程建設與其中所帶來的種種不便。不過大量建設公園綠地提升住民的生活品質，如今正慢慢在台北發酵。每次坐客運回台中，從高架橋俯瞰台北鬧區中不斷增加的綠地，開始大量出現在道路兩旁的人行道與分隔島上，更不用說是從大量違章建築中脫胎而出的大小公園，像翡翠一樣鑲嵌在市中心的大小區塊，讓過去台北烏煙瘴氣、灰濛濛一片的都市映象，隨著迭起的綠意，逐漸在人們的心中消失。但也就像「模擬城市」中的情況相仿，除非一開始規劃城市時有刻意營造，否則總是要等到城市開始有些規模，市民對環境的要求開始提高後，才有可能開始規劃城市的綠地空間，比如原先為大片違章住宅的大安森林公園（其實大安森林公園早在日據時期就已經規劃出來了，如今的台北市政府也不過是「還原」原來的都市規劃罷了）。除此之外，城市往往是在預算還遊刃有餘的時候才有可能考慮到城市的綠美化問題，否則僅是警察、消防、教育、醫療、交通、水管電路、垃圾處理等等支出就已經捉襟見肘，怎麼還有可能支付費用去設置公園、提撥費用維護呢？這或許能夠一窺台北首善之區的財政或許還「行有餘力」，抑或作為首善之區，舉債能力亦不同凡響？
在遊戲的過程當中，可以發現模擬城市裡面的城市居民對於城市的要求是十分嚴苛的，甚至讓人抓不著頭緒。這多少反映了城市居民難以滿足的情況，相較於台北，其實是有其相似之處的。為了有著良好的居住品質，住宅區和工業區不得不有一段隔開距離，但那便會有通勤時間拉長的問題。哪怕設了公車站、蓋了地下鐵，汽車的成長量永遠超乎玩家的想像。當寬廣的林蔭大道已經不能夠滿足擁擠的車潮與人潮時，有限的城市空間中究竟要變成車道的禁臠（包括極佔空間高架高速公路和美觀重於實用的高架捷運等），還是要堅持保留較多的建設空間，往往成為我的難題。良好的住宅區要求條件也極為嚴苛：大片公園綠地、就近方便的學區及醫療系統是基本要求。但常常會發現被中小學、地區醫療機構、大型公園綠地所包圍的住宅區，仍舊出現中低收入的居民。高收入的民眾反而偏好通勤時間長的城市邊陲地帶，有著郊區綠野風景的獨門別墅；至於位於市中心，有著豪華裝潢和諸多公設的高級住宅華廈，往往要等到城市人數已經達到相當程度之後，才有可能驚鴻一瞥的出現在某個繁忙街口──至少對我的「城市」而言。
因著這個遊戲，我也到網路上加入了討論「模擬城市」的家族網站，當中的「寫真集」裡不乏有著擁有櫛比鱗次的豪華高樓、人口幾達兩百萬人口的驚人城市。只是和現實社會一樣，這樣規模自然是許多「時間」累積起來的，在玩「模擬城市」的時候，大家總不自覺地把現代國際都會風貌──到處爭高的商業高樓和住宅大廈密密建在城市的精華地帶，外加一堆高的驚人的地標──當作遊戲的終極目標，而這似乎也是原始遊戲設計的目標，一個看不出是哪一個國家所獨有的繁華都會，林立著沒有地域特色的高樓建築，哪怕設計部門還煞有其事的分著「當代歐洲」、「1990休士頓」、「1940紐約」、「1890芝加哥」來讓我們決定建築特色，不過我想習慣於「大雜燴」式建築形態和市容的台灣人，應該沒有辦法敏銳到去分辨1990年代的休士頓建築跟當代歐洲的建築有什麼不同。
縱然如此，「模擬城市」這套遊戲，倒是很投亞洲玩家的口味，特別是在經濟上極速發展的亞洲國家。與亞洲這幾年來的「高樓瘋」十分相契。君不見日前「世界最高」的台北101大樓才風光開幕，卻已可以預見這個「世界最高」的頭銜不可能持久，香港、大陸、南韓、甚至南台灣的高雄，也不甘示弱地要蓋出「世界最高樓」與台北一別苗頭。遊戲玩家們不僅喜歡自己的城市高樓林立，連地標建築也對高樓大廈情有獨鍾，跟亞洲地區一片的高樓熱不謀而合。這有沒有可能是亞洲國家向西方已開發國家展現經濟實力的「證明書」？我們看到一個高樓密度與高度不遜於美國任一大城的香港，一個西方景象移植到東方的見證，鼓舞著周邊的國家地區不斷向這樣的「榮景」邁進，比如鄰近的深圳，比如上海的浦東新區。這些乍看和西方幾乎沒有差別的高樓景象，究竟是展現經濟發達後的實力與信心，還是完全被西方價值吞沒的悲哀？台北信義區聳立的那棟高樓，以及我玩的那個遊戲軟體，是否也表達了同樣的思維態度？
不過再怎麼說，對我而言，「模擬城市」仍舊是一個很有趣的遊戲。透過這套遊戲，讓我開始注意到城市的建設與都市發展的關聯，也讓我開始會去注意都市的肌理，發現一些珍貴而獨特的城市深度，一種遊戲中所不能展現的深度。遊戲或許有公式可循，但若能透過制式的軟體操作來投射到真實的城市當中，也許更能有所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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