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９－１ 羅聖玲
匆匆的過了七年，這七年間，我偶爾會想起孟穎，皮夾裡還夾著她的照片，這張照片，是當初紀姐姐的父母整理了她的遺物時發現的，並且將照片交給了我，他們說可能是姐姐的朋友，要我去跟照片裡的人通知一聲。
不過照片裡那個被偷拍的人，早就已經和那位方懷令到國外去了，音訊全無。
高中生活就這麼結束，後來陪我度過那段黑暗期的不是別人，而是那位在廁所巧遇的戴禹綸，她是個好人，常常逗我笑逗我生氣，淺意識裡已經將她當成了最好的朋友。
自從畢業後，不管我做什麼事情都很順利，只要我想什麼、做什麼，總是會有人早早就幫我準備好了，我不知道是誰，因為那個人從來都不留一點痕跡，不過我猜想，那個人或許就是禹綸吧？畢竟她總是默默地幫我準備好許多事情。
這七年中，我不斷的充實我自己，能忙則忙，也朝著紀姐姐當初的夢想前進，雖然我也曾有過夢想，但自從離開孟穎之後，那個夢想也隨之瓦解。
※※
現在是九點二十五分，就在剛剛已經來了兩通電話，都是請我去學校就職的電話，一通是某私立大學打來的，一通是某私立有名的女子高中打來的。
毫不猶豫，我選擇了高中，這是為了秉持著紀姐姐的路而去，已經不止一次的捫心自問，結果卻很明顯，我就是想走老師這行。
我從口袋拿出一包紅當，拿出一根菸後點燃，緩緩抽著，我已經忘了是為了什麼原因而開始抽菸，我只記得，自從孟穎離開學校的第三天之後，我突然不討厭菸味了。
「姐，給我一根，我的剛好沒了。」聖凡穿著高中制服，打了個好大的哈欠。
我頓時慨歎，曾幾何時，那位老是分不清１１９跟１１３的妹妹已經是高中生了，現在居然還敢跟我討菸抽，老娘再怎麼說也是老師，怎麼能縱容自己的妹妹呢？
「不給！都遲到多久了妳還悠哉的跟我要菸？」
聖凡哼然一笑「妳這老師也沒老師樣啊！少裝清高了，快拿一根給我啦！」
「妳給我再說一次？」好一個叛逆頑劣的妹妹，我罵道「給我回嘉義老家！」
「好嘛好嘛！我自己去買！」聖凡繼續打著哈欠拿起出包往門外走，無視於我憤怒的眼神，繼續喃喃自語地嘴砲「小氣，連一根都不給！」
算了，老娘才懶的理她，今天得去應徵到的學校報到，該穿什麼衣服才好？
老實說我沒有甚麼正式的衣服，那還是穿我平常穿的衣服好了，先去看看這間學校的素質怎麼樣，再來決定要待多長時間。
正想出門時，手機卻響了，是瑀倫，真不曉得她找我又有甚麼事，我接起手機後直接問道「怎樣？我今天要去學校報到了！」
『唉唷！我的店今天要開幕了，妳一定要到嘿！』瑀倫匆匆地說完後就掛了電話。
真是的，她家明明就有錢的要死，她老子也只有她這位獨生愛女，想不到這位戴瑀倫卻不想要繼承家裡的事業，反而是想當一間ｐｕｂ老闆，以前她就曾說過開ｐｕｂ是她的夢想，我一直沒當真，認為她腦子只是一時的發霉生病，現在居然真的要開業了，還真讓我吃驚不已。
很快的，我以時速一百一十公里在短短六分鐘內到達學校，習慣了開快車，就算不會遲到，我依然還是保持這種速度，像是在追求些什麼，但追求的東西卻早已不存在。
當然我的到來，無非讓學校很多老師之間引起了很大的話題，我區區二十一歲，一般人還在讀大學的年紀，就已經當上了教師，還是物理、數學雙博士學位。
「是羅聖玲老師嗎？」一位頭毛像條碼的肥胖男子向我詢問
「我是。」我雖然面帶微笑，卻又忍不住嫌惡起他的頭，為什麼禿頭的男子總喜歡將頭髮往一邊梳，這樣是會讓髮量看起來比較多嗎？
這位條碼頭主任帶我去參觀完校園後就將我帶去辦公室，順便道「學校會依妳的狀況觀察三天的時間，如果狀況一切良好的話就會正式下聘。」
「什麼？我還以為已經下聘了咧！」我有點不悅的說
條碼頭主任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我們學校比一般學校嚴謹，就算羅老師的學歷很驚人，但一切還是得按照程序進行。」
好吧！好吧！這下我知道了，這間學效果然很機車。
「這是明天起妳要帶的班級，稍微看一下學生資料吧！」條碼頭主任將一本藍色資料夾交給我後就先行離開。
我有些無趣的翻看著，清一色都是嬌嬌女，這間管教甚嚴的女子私立高中，都是讓有錢人家的女兒來就讀的，學費貴得嚇嚇叫，擺明就是一間貴族學校。
「羅…羅老師。」左邊的隔板突然有人叫我，聲音非常的輕柔
我好奇的看過去，是一位年約二十七歲的女老師，我禮貌性的問道「請問有什麼事？」
「妳真的二十一歲嗎？」這位帶著無框眼鏡的女老師好奇的問
「是啊！怎麼了嗎？」我笑笑地反問
女老師臉紅的低下頭「噢！不好意思，因為妳看起來還要更年輕一些。」
「妳看起來也很年輕啊！」
「那麼放學時可以一起去喝杯咖啡嗎？」
這女老師現在是約我的意思？那我去是不去？
我稍微想了一下，這才點頭「嗯！我只能和妳喝到八點噢！因為我晚點還有約會。」
「男朋友？」女老師八卦地詢問
「不是啦！一位高中時代的學姐要開店了，我總得去給她個面子。」我無奈地闔上藍色資料夾，忍不住伸了伸懶腰。
「羅老師妳不看了啊？」女老師疑惑地問道
我突然間覺得這女老師的話還真不是普通的多，「我已經全都記起來啦！」
「果然很聰明，怪不得這麼年輕就拿到雙博士學位。」
「別誇我了，到現在我還不曉得妳的大名呢！」
那女老師這才恍然大悟，「對不起，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杜姿潔，教國文。」
「我教數學，以後還請多指教。」我淡淡地向她微笑
「多指教。」杜姿潔說完後就繼續忙碌於她的作業本當中
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感覺我是在話的世界度過，不斷的說話、陪笑，偶爾還要應付幾位學校中重要的角色，累死我了，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卻得陪新同事去喝杯咖啡。
杜姿潔原來都是通車上下學，她不敢騎車也不敢開車，真是罕見的年輕人，照著她所報的路，終於來到了一家位於郊區的咖啡館，不是很大間，但外面的裝潢卻是非常高雅，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重要的是，這間咖啡館外面有停車場，真是非常的好。
「離我家倒還滿近的。」我細細地打量著整間咖啡館，看到外面有應徵工讀生的牌子，讓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聖凡，也該讓這小子出來打工磨練磨練。
杜姿潔有些怨嘆地說「這裡的咖啡真的很好喝，就可惜沒開在市區，不然生意一定會更好。」
我和杜姿潔一進去之後幸運的找到了位子，整間幾乎全滿，服務生立即拿了ＤＭ來給我們，面帶微笑的說「請問想要點什麼呢？」
杜姿潔左右看了看，忍不住詢問「妳們老闆今天又不在啊？」
「老闆有事外出，八點過後就會回來了。」服務生笑笑地說
杜姿潔有些失望地說「那請給我拿鐵，羅老師妳呢？」
「我也是。」
「好！請稍候。」服務生說完之後就離開了。
我這才好奇地問「妳認識這裡的老闆？」
「噢！其實我不認識，只是曾經有一次看到過她，但她戴著口罩所以沒有很清楚看到她長什麼樣子，但給人的感覺很有個性。」
我笑笑地問「妳該不會喜歡上人家了吧？」
「這…羅老師妳就別開玩笑了。」杜姿潔苦笑著
沒多久咖啡就送上來，我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進出咖啡館的人，幾乎都是穿著黑西裝的女人比較多，還真是夠詭異，之中有看到不少工讀生拿著履歷來應徵，但都因為老闆不在所以先回去了。
「妳覺得這裡的咖啡怎麼樣？」杜姿潔細細地品嚐著
「是還不錯。」這可是良心話而不是恭維話，這裡的咖啡比起外面咖啡館確實多了一份不一樣的清香。
慢慢地蹉跎了時間，眼看快到八點，我這才向杜姿潔說「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需要我送妳一程嗎？」
「不用了沒關係，我想再多坐一會兒。」杜姿潔朝我笑了笑
這態度也太明顯了吧？ 真好奇咖啡店老闆長成什麼模樣，為什麼會把這位秀外慧中的女老師給迷成這樣，好吧！下次有機會再來看看！
我拿出手機打給瑀倫，才剛一接通就聽見她的咆嘯『羅聖玲，我八點就要開張了妳人咧？』
「哎唷！妳又沒告訴我地址我怎麼知道啊！」我邊開車邊委屈的嘆口氣
『妳少來！我早在一個月前就將店裡的傳單給了妳！妳沒看對吧？』又是一記怒吼功。
咦？我依稀記得好像有這麼回事，我好像還把傳單當作是廢紙，上面吐了一堆魚骨頭。
「好啦！我想起來了啦！妳在等我五分鐘！」好在我有顆很好的腦袋，回想完之後就想到地址了。在半路上我越開越氣，那有人把ｐｕｂ蓋在如此偏僻的荒郊野外？
到了門口之後停好車，就看到瑀倫氣呼呼的從店門口走來我旁邊「喂！妳還真大牌！大家等妳一個！」
「這怎麼能怪我？我還沒唸妳咧！那有人把店蓋在這裡？」我不甘示弱的回嘴
沒想到尚未說完，店門口忽然出現一位理著平頭染著粉紅色頭髮的Ｔ，嚼著口香糖向瑀倫說「老闆，快點吧！別再跟嫂子相親相愛，大家等不及了！」
哪來的粉色頭低能妖怪！我瞪向一旁的瑀倫，口氣不善的問「誰是她嫂子？她長不長眼啊？」
「抱歉抱歉！裡面的員工還需要調教！」瑀倫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不是要開始營業了，快進去吧！」我一邊說，一邊快步的走向店裡，裡面汙漆嘛黑，但是色調跟裝潢弄得還算不錯，唯一讓我有點不習慣的就是，裡面清一色都是女人。
「嫂子來了嫂子來了！」裡面此起彼落的叫著，搞的我更不爽，怒視一眼身旁的瑀倫，瑀倫這才淡笑道「她不是我女朋友，但是卻是我很重要的人，以後見她，就叫她一聲羅姐，不准叫嫂子。」
「喂！妳這裡怎麼都是女的啊？」我低聲地詢問，看著在舞池裡跳親密舞的女人。
瑀倫受不了的推了推我的頭「拜託！看也知道是女同志ｐｕｂ，妳是太久沒跟女人在一起，所以忘了有這種店的存在嗎？」
「戴瑀倫，妳嘴巴可以再砲一點，我會拿朝天椒塞爆妳的嘴。」我哼然，朝著傻眼的調酒師說「給我來瓶海尼根。」
「羅姐，以後可以叫我小Ｋ，妳真的就像傳聞中的一樣直接。」小Ｋ將酒遞給我。
我笑笑，看向瑀倫，小聲的說「我都來這裡給妳捧場了，現在該回家當好姐姐，改天見。」
「妳喝酒怎麼開車？我載妳回去。」瑀倫皺了皺眉
我則哼然一笑「我也才喝那麼一口！擔什麼心！先走啦！」
隱約中我聽到身後的小Ｋ向瑀倫說「她不是簡單就能追到手的人物，妳確定非她不可？」
「就是非她不可。」瑀倫無奈的口氣，我也全聽進耳裡。
我當然知道瑀倫喜歡我，只是我的心還是繫在孟穎身上，我相信她會回來找我，她不可能就這樣消失無蹤，好在皮夾裡尚有她的照片，這張紀姐姐留給我最好的禮物，不然她真的就只能活在我的回憶裡，漸漸模糊。
※※
回到了家，已經凌晨一點，羅聖凡這小子居然在客廳邊抽菸邊玩任天堂「欸！幾點了！妳現在是想怎樣？」
「欸！大姐！我好心等妳回來耶！居然丟我一個人到現在才回家！」聖凡一臉理直氣壯的神情，真讓我想一巴掌呼過去，這小子真的越來越沒大沒小。
「妳明天是不用上課啊？看時間也知道早該睡覺了！妳都幾歲還要人教啊！」我忍不住怒罵。
「欸！大姐！妳這樣就很沒道理囉！妳自己也不看看現在幾點？妳明天是不用上班嗎？還敢怪我咧！請等妳以身作則了之後再來訓我！」聖凡哼然的將菸捻熄，關掉了電視。
我正想動手教訓這位孽妹，想不到她忽然說「我朋友今天到微星咖啡館去應徵，結果她被老闆的長相嚇到，一句話都不敢說，還哭出來了。」
「微星咖啡館？」
這間不就是杜姿潔今天帶我去的那間嗎？
被老闆長相嚇到哭出來？那表示老闆的樣子一定很駭人，但是杜姿潔怎麼會喜歡上老闆呢？整個還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咖啡館很有名耶！咖啡好喝，環境又好，很多人想找老闆加盟，可是老闆卻都不要。」聖凡邊說又邊點起一根菸
「真奇怪，如果加盟的話錢不是賺更多？為什麼不要呢？」我也點起一根菸，但是問題點不在這裡，我看向聖凡「與其待在家當米蟲，還不如去給我打工！那裡在缺人就去給我去應徵！」
「欸！大姐！妳忍心推妹妹進入火坑嗎？妳又不是不知道那裡的老闆很恐怖！她如果把我吃了怎麼辦？」聖凡的眼裡露出些許驚慌「我如果一直乖乖的，妳還會叫我去打工嗎？」
「妳現在乖嗎？」我朝她吐了一口煙，看了一眼牆上的鐘以及她手上的菸。
她立刻會意的將菸熄掉，還朝我恭恭敬敬的九十度鞠躬「大姐晚安！妳早點睡。」
一說完馬上溜進了她的房裡，整個很識相嘛！
要她去打工像要了她的命，這妹妹的將來還真令人擔憂啊！
那麼我呢？
我的將來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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