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慢慢地不怕了,其實來自一位教授的肯定。
我忘了怎麼接到的國小心理輔導課程,他們需要一位能夠使用戲劇治療的指導老師,對象是過動兒或自閉兒之類有些精神官能症的孩子(其實有些只是不太乖的小孩,老師建議他們來輔導)。
第一堂課,只是和大家聊聊天。
結束之後,我立刻和學校老師說,我並沒有真正受過戲劇治療的訓練,如果他們的需求是戲劇治療,那麼我實在無法勝任。
我說,我沒受過正規訓練不能鬧著玩,她們愣了一下回問我,那妳剛剛讓那些孩子說話的方法不是戲劇治療嗎 ?
我仍是搖搖頭,告訴他們如果要堅持戲劇治療,那麼我就真的沒法帶孩子了。
兩位女老師聽後,連忙和協助課程的志工媽媽們討論,因為他們親眼看見了我和孩子們的相處方式。
後來,我們達成協議。我用自己的方式帶孩子們互動,只是告訴女老師,不要太輕易截斷我的上課方式。但是需要她們在旁邊協助盯著,如我真有任何不當或對孩子不良的影響,請她們適時接手處理。
我們上了一學期的課,孩子們願意說話了,願意溝通了,願意嘗試了。
有孩子對我罵髒話,然後我說你好遜,罵我還罵輸我。他瞪著我看,突然問,老師都會處罰我為什麼妳不會 ? 我笑笑說,因為我會和你對罵呀 !! 我偷瞄了一眼在旁的老師,她們攤攤手讓我繼續,結果這孩子從此發瘋似的崇拜我,但我沒再聽見任何髒話。
有孩子在說笑話的時候選擇了黃色笑話,還故意擠眉弄眼明擺著挑釁,我很正經地看著他問,你說的是笑話嗎 ? 怎麼我覺得不好笑 ? 下次說點真正好笑的,加上一點表演,笑話會更加分。這孩子也瞪著我,後來偷偷問我,那個笑話真的不好笑嗎 ? 以前他說那個都會被懲罰...這孩子後來還說笑話嗎 ? 說 !! 說的可多了 !! 但是沒再出現過黃色笑話了。
兩位女老師應該被我嚇得不輕,最後一堂課,我突然看見了兩張新面孔,排排坐在教室後方。我沒理會太多,以為是新來的志工媽媽,照舊用我的方式和孩子們互動。
課程結束了。
愛翹課的資優生聽說不翹課了(至少上廁所是真的去上廁所,而且上完會立刻回教室)。
愛罵髒話的那個孩子,因為太崇拜我,所以和我約好要罵贏我才能出去罵(不然會丟我的臉 !! 我是這樣和他說的) ,所以他當然沒機會罵。
愛說笑話的那個,後來笑話說的真好,生動的不得了,據說變成班上的開心果(以前是沒人愛理的假老大)。
學生都離開了,老師才介紹,原來兩位旁聽的才是正牌有戲劇治療經驗的教授。我整個大惶恐,心裡想真正專業的來了,我完蛋了 !!
教授笑著問,妳真的沒學過戲劇治療嗎 ? 我誠實地告訴她,我是戲劇系沒錯,但真的沒學過心理學之類的課程。然後緊張的問,我剛才那樣不對嗎 ?
教授說,妳是憑直覺然後用戲劇表演的方式和孩子互動吧 ! 我說是的,我一直在教表演,只是對象大多已經高中或大學,沒有太多直接面對小學生的經驗(有過一次教學營隊的課,分別給老師和學生各上一堂肢體發展創意發想)。
教授對著我說,那妳真的可以去多了解一下這部分,我覺得妳和孩子的互動還不錯。
天知道當時的我多無助,因為我其實正歷經重鬱狀態。
好啦 !! 我知道很多人不相信,因為我看起來沒事,誰也不相信每次上課搭捷運,我都得不斷催眠自己不要太靠近月台,當年的捷運站可沒有什麼護欄護門,跳軌的誘惑其實不小 !!
有驚無險地上完那些課,其實是因為輔導老師的拜託(她如果知道我有憂鬱症,大概根本不敢讓我上課)。那時候的我還沒有確診,但是自己知道問題很嚴重了。這也是我要求兩位老師一定要隨堂的原因,我知道自己不至於對孩子們做什麼不好的事,但我總要有專業的輔導人員在一旁把關,我自己才能安心上課。
因為最近幾個月畫畫,又有人問起來藝術治療的事,這才想起有過那樣的一段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