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香山下山的這天是大雪之後,遊人寥寥,挨著古道兩旁的乾貨鋪子幾乎沒一個人上門,每家門口都擺著成堆的糖炒栗子賣不出去,紙板上寫著十元四斤,這個價錢連本錢都不夠,好一點的良鄉板栗,城裡頭一斤從十塊起跳,不過,那個兒要比這個大得多。
一家鋪子喊住了我:「算您五斤,來十塊罷。」
這一聽就不是北京口音,這類似的活,北京人多半是不會幹的,大部份的北京人再窮再難受,也都不能抹下臉來失去京城爺兒們的身份,在他們認為不高尚的行當充斥在北京市井裡,三步一小館子,五步一美髮店,幾乎都是外來人口經營,賺著北京人不屑去賺的小錢,也因為這兩個行當不需要太艱深的手藝,會兩下子就能唬弄人。
乾貨鋪裡,農村來的個體戶夫妻倆,粗糙乾癟的吃苦外型很容易讓人因憐憫而錯覺成良善,離鄉背景到這京郊的山腳下討生活實在很不容易。
「來五斤──。」
我相信我不是同情他們在這種天氣下沒錢好賺,肯定我是有著貪小便宜心裡,十塊一斤我也常買,今天白給我賺了四斤,多划的來,心裡竊竊滋潤著。
「給秤夠了!」
北京人買東西都會加上這一句,我也學會了,秤稱斤兩的時候不得不說,還得瞅著賣家的彈簧秤。這叫做普遍的合理懷疑,全中國的市井個體戶售貨業都值得被人懷疑,一棒子打死是他們的買賣之道,根本不想建立什麼「誠信」意識。
眼看已經五斤了,
「多給您點兒─!」
老板又抓了把下去,彈簧秤的指針指到了5斤半,多好的外地人,我就說農村來的人就是良善,絕不像城裡人的油嘴滑舌,偷斤減兩,下回來還跟他買。
貪小便宜是快樂的。
回到住處,栗子倒在乾炒鍋裡用小火給焅了熱,把家人都喚到飯桌上來享受貪小便宜的樂趣,咱地,每一顆捏開都是一嘟嚕水,與乾、粉、甜、蜜的良鄉栗子相差十萬八千里,還慘的是每兩顆就有一顆是壞的,而且壞得夠徹底,污黑中還帶發霉味,想像得到其中滋育了多少致癌的黃麴毒素,這個當口,不得不容人有一些聯想,深表姐跑去拿來了自家的小掛秤,一提嚕,怎麼都是兩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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