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那達,阿爾拜辛山坡上的小酒館,有著一、二樓,每晚有兩場表演,我到的時候一樓的表演尚未結束,傳來陣陣的節拍聲混合著喧嘩聲,九點的一場在二樓,二樓的場地不大,就算坐滿也容不下多少人,舞台也是小小矮矮,就像六張書桌拼起來般大,三面圍繞著觀眾席,一人一杯免費飲料,如果可以接受,多半就是西班牙酒Sangrita,甜甜的、酒精很低像雞尾酒。
三個男人的樂隊,老一點的管唱,兩個年輕的一個彈吉他,一個打擊夾在兩腿間的Bango,四名女舞者一起坐在台上擊掌,同時用腳後跟有節奏的敲擊地板,擊掌的聲音清脆宏亮,要不是受過訓練任誰也擊不出那種衝擊的聲音,兩名年紀較大的女子跳開場,看似有5、60歲的樣子,臃腫身材上的脂肪又厚又結實,雙下巴和墜肉在每一次的節奏震動中不停的顫抖,假如不把年齡當做同情心的考量,她倆可以說是舞藝平平。
歌者的中年男子沙啞著嗓子唱著吉普賽歌曲,雖然聽不懂內容,但是心底感覺到那種悲傖音韻中所想要傾訴的,像是對生命不平的一種哀鳴,有真性,有自然,有感傷,不同於正統聲樂的嬌揉做作,一絲不茍的匠氣;只是大部分的人都喜歡匠氣,不喜歡這種哭爹喊娘式的唱腔。
後來上場的四十歲左右的兩位女士,和跳壓軸的男子,才是精彩絕倫的開始,都是獨舞,他們的表演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台下觀眾看得目瞪口呆,如癡如狂;他們手中沒有響板,也沒有著釘鞋,節奏的聲響完全來自用手掌打擊身體,閉著眼、憋著眉,愛、恨、情、仇都表情在臉上,難以捉摸的動作純粹是靠無形的想像,讓人深深感受到,這個四肢正在傾訴著體內的冥想,放情的燃燒,狂妄的釋放;豆大的汗珠隨著節拍甩離身體,每一個小節的靜止又是下一次爆發的開始,那麼任性、那麼徹底。他們的服裝相當樸素,沒有嘩眾取寵,完全是以舞技取勝,多麼令人驚嘆的吉普賽民族,自古就以這種方式來舒發情懷,讓生命的精髓都在這頃刻間,用肢體寫成詩篇,這麼的完美、直接;我深深相信這是一種極度須要天份的舞蹈藝術,除了傳統的基本動作外,大部份是即興和自我創造。
傳統藝術,我現場曾觀賞過芭蕾、歌劇、平劇、話劇、各種民族舞、音樂會,但是從來沒有一次給我如此的感動與震撼,陶醉其中猶如做夢般,去年在印度觀賞過男子民族舞蹈後被我推崇倍至,津津樂道,現在拿它與佛朗明哥相較卻又遜了一籌,再比較台北的一位棄醫從舞的牙科醫生,那更是膚淺得很。
旅遊書上曾介紹,格蘭那達Saccromont洞穴中表演的佛朗明哥並不怎麼高明,以觀光的心情視之即可,而我參觀的這家阿爾拜辛小酒館卻是有足夠的職業水準,不枉費這24歐元。
佛朗明哥的套裝行程包括夜游阿爾拜辛,這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所保護的世界文化遺產,這裡的阿拉伯式房屋外觀被規定成白色,再配合黑色的鑄鐵,常年不變的如名信片上永恆的美麗;格蘭那達文化單位常常舉辦建築物的外觀比賽,如此激發著居民的榮譽感,向著「保衛社區文化特色」的同一個目標邁進。毛毛雨下著,在這已經超過12點的深夜裡,小酒館出來的大隊人馬在小巷中穿梭談笑,自然造成不少的噪音,小酒館的導遊說:住在這裡的居民已經習慣了半夜的訪客。
10.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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