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早陽由東的方位歪斜的照著神武門,陰陰霾霾的,軟弱的荒,還不如夏日的晨曦,有著可以期待的光芒;護城河裡的水在半夜裡凍了薄薄的一層冰,見到了陽光,薄冰龜裂成各種形狀,飄浮在護城河水裡,像打破的玻璃窗。
為了省兩張紫禁城的門票錢,定了今晨神武門的約會,天剛濛濛亮就出了門,倒了一趟公交車花了一個半小時,原來怕遲到的卻比約定時間早了半個多鐘頭,卻是早到總比晚到好。
神武門在明清時是紫禁城的後門,皇家後宮事務、雜貨進出都走這個門,帝后以下的婚喪喜慶也走這個門,就是為了區別地位階級之不同;三年一次為天子選秀女也走神武門,被選上的滿族女子入了門後就要各憑本事,將來能富貴榮華耀祖光宗,或是一生陪伴孤燈冷被,先要在激烈複雜的人際關係和鬥爭漩渦中出類拔粹,至少的先決條件就是聰穎、智慧、柔軟與算計,其中最高代表者就是慈禧,萬般條件皆具備才能權傾50載;同治13年,同治帝駕崩後,皇后阿魯特氏與慈禧時起齟齬,被慈禧揪著頭髮括耳光,個性剛烈的阿魯特氏,說了「怎麼說,奴才都是由大清門抬進來的」之言語,意指慈禧出身卑微由神武門選秀女而出,此話激怒了慈禧,這件事兒是她心中一生的恨,誰提了誰就甭想痛快,不幾日,阿魯特氏在同治逝世的百日之內吞金而亡,成了晚清的懸案一庄。
1924年,國民政府修改清室優待條件,派警備總司令鹿鐘麒遣溥儀出宮,事出突然,溥儀在毫無防備下包袱都來不及裹好,中國封建制度的最後一個皇帝就狼狽的從神武門揚長而去,自此,大清朝在關內就只剩下膾炙人口的連續劇。
9點20分,胡同裡的鄰居李大哥準時的由故宮裡走出神武門,穿著故宮黑色羽絨服的制服,這件制服可比從前草綠色的軍大衣要貴氣得多了,在經濟沒有改革開放前,物質匱乏,大多數的百姓冬日禦寒衣物就是人身一件軍大衣,像件破棉被一樣披在身上,連故宮的工作人員也不例外,縮頭縮腦的捲在綠棉被裡面對來自全世界的觀光客,那是剛解放以後,中國大陸人民普遍的被帝國主義國家稱為「藍螞蟻」的時代。
深表姐與李大哥做著渣渣乎乎的北京人寒暄,他是趁著當班中的空檔趕到神武門來赴約會,看暖不暖的寒暄完了,李大哥走向收票的同志秀了下脖上掛著的工作證,大大方方的領著我倆入了神武門便直奔珍寶館,讓我們免去兩層門票後他就趕回去繼續上班。我不知道帶著朋友和家屬免票進紫禁城是不是工作人員的福利,看那個樣,像是理所當然,這種情形在資本主義社會是行不通的。
我問深表姐:「這就叫做蹭票罷。」
『蹭』這個字在北京話中是有點兒『損』的意思,不是什麼高級行為,為了自尊心的作祟,深表姐自然不願意承認這個叫做『蹭』,理直氣壯堂而皇之的說:
「我們有工作人員帶進去,這不叫蹭。」
這個解釋有點強詞奪理,以我的理解,佔人便宜就叫『蹭』。
故宮的門票在2005年要調漲到100元,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才8塊,其間漲到20,40,60,還沒完,裡面還有繪畫館、鐘錶館、珍寶館,另外收費。
珍寶館使用的建築物在紫禁城的東路,最後一次的規劃是要給乾隆退休後養老的所在,結果乾隆老來沒閒著,沒能用上;不知是不是為了維護珍貴的建築物和國寶,室內沒有用暖氣,溫度與室外差的不多。有大陸地陪導遊著一團新加坡人,導遊小伙子舉著小旗,撒開了嗓子:「這裡展出的國寶只是一小部份,大部份都被8國聯軍和蔣介石給偷走了」。
這麼狠說一句,就彷彿報了點兒國仇家恨似的。
蔣介石真可悲,一岸把他當做了賊,一岸把他當做了比賊也好不到哪去,在兩岸他都失勢的地方,只有過沒有功,非但沒有功勞連苦勞也沒,由這件事情就可以證明「歷史」的不可信,大部份的歷史都是馬屁精在替當權者歌功頌德,偏離了真實,讓歷史地道的成了造神的工具,幾千年來華夏民族的演進史中,國家朝野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馬屁精。看看兩岸三權的近代史,隨心所欲各自表述,成者為王敗著為寇,在位者呼風喚雨得意洋洋,救國救民口號喊得嘎嘎響,只是不論共產黨再強辯祖國土地的不可分割,要說到一國兩治和平統一,從心理上和情緒上來說,我都是一百個不願意,我都如此意思,更遑論台灣另86%的人口;只是,從現實與武力上來說,就要另當別論了。
即令劫後餘生的國寶所剩無幾,珍寶館裡仍很有看頭,這些展品不輸給台北故宮博物院,件件都為無價之寶,剛解放不久時,有人窮瘋了,潛入珍寶館躲藏到打佯後,從展覽櫃中竊走了皇后的金冊,翻牆而去,結果自然是被逮到,只是金冊已被溶成了金坨子,竊賊遊街示眾後,槍斃。
出了珍寶館都已經中午過後,我沒有時間找飯吃,故宮是準四點鐘大喇叭就叫喚著趕人,只能走馬看花囫圇吞棗,好在已經來過好幾次了,87年第一次來的時候,四點鐘家母催著我走我不理,家母起急了說:
「你晚上留在這罷。」
隨後她想想不對,
「你晚上還是別留在這兒,這裡頭冤死了好些人。」
12.07.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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