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很隨性地坐十二路公車到了台北的圓環。
試圖回到一九四七年的二月二十七日。
忘了事前做功課調查二二八事件起源地的正確地點。
在歷史地圖我還是迷失了。
問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婦人
猶疑了一下該用那一種語言開問,我用台語問「請問二二八⋯⋯」
老婦人說「我不知道公車怎麼坐」
坐在新建的圓環旁,我環伺四周,試圖傾聽這個地方的故事。
由李祖原建築師事務所設計的圓環,比我記憶中還要瘦小。在我上小學之前,喜歡到處玩樂看閉路電視的爸爸常帶我來吃肉羹和魯肉飯。現在,它從繼光餅狀變成馬蹄形,鋼骨玻璃的現代外觀和四周紅瓦房子格格不入。
信步散步到扁後援會。裡面的中年婦女告訴我,二二八的事發地是在延平北路和重慶北路一帶。
我再走到延平北路和長安西路,似乎可以聽到五十七年前賣走私煙婦女陳江邁的尖聲哀泣。
「請問,當年二二八事件發生的地點是在那裡」
面對我的問題,長安西路口派出所的年輕員警一臉疑惑「你覺得我的年紀,看起來像是經歷過這種事情的人嗎」「你應該去附近的圖書館找資料吧」
哎,我以為常常有人來問同樣的問題呢。
原來,所謂的歷史,並不包括我們身邊的鄉土史。
看看錶,離牽手的集合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我加快腳程走向二二八紀念公園。
公園離延平北路並不遠。只有二十分鐘的腳程。
一九四七年二月二十八日,它是台灣廣播電台。台灣青年拼了命潛入廣播台,向全台灣播送台北取締官的蠻橫。也使得台灣的衝突成了全台灣的動亂,在當時及之後的白色恐佈,一些人失去了生命。到底有多少人因此送命,至今仍是一個謎。
二○○四年的紀念公園裡已有了園遊會的味道了。很多人頭上戴著台聯發的「向中國說NO」識別紙帽。在公園中心的水塘,放了一盆又一盆的白百合。
擠在人群裡,看了紀念碑的標示,我的眼眶熱了起來。
靠近捷運站的出口,李筱峰寫的『台灣史』成堆放。叫賣價是三百元。從編輯看來,似乎是給年紀大的人看的。我了買一本。
在捷運台北車站的等車人似乎都要到忠孝東路。很多人身著扁帽,扁衣及登山包,太陽眼鏡。
集合地人群三三兩兩。過了十二點,人越來越多。
帶著手機相機收音機和小椅子,大家都是自發地參加這個牽手活動。
分到可愛的布條及紋身貼紙,我迫不及待地把這個活動綁在身上,貼在臉上。不管它是為了稀釋悲情還是為了選舉造勢。
四周的人看來也是很興奮。不過高聲談論這一次選舉內容的人並不多,很多人操著台語或國語說「台灣人要站出來」
許多從計程車下來的乘客,加入牽手人潮。早來的人亳不猶豫地把自己有的旗幟,或是布條拿給後來的人。車潮中,有人從天窗揮舞著綠色的旗子,有公車乘客伸出大姆指,也有人帶著小狗一起跑步,引起站立的民眾一陣興奮。有部計程車放著大國旗,我們還是很興奮地揮手。這車子後窗貼著對聯「扁政必亡」,引起一陣訕笑。原來大家都不以為意。原來台灣的民主素養比我想像中的高。
站在我隔壁的老伯四十七年前是台南一中的學生。他說二二八當時台南雖然也很亂,但他身邊死的人並不多。但是在他唸台大時,白色恐怖風聲鶴唳,四六事件時軍隊包圍學校,很多同學就這樣不見了。
在周圍的嘉年華氣氛中,我還是感受到四十七年前他的悲情。
我忍不住帶著附近的人一起喊口號「相信台灣,堅持改革」,散發心口的鬱悶。
我希望五十七年前的悲劇不要再重演,也希望從現在開始,經由各種方式的對話,台灣不同的族群能夠了解其它人的歷史傷痕。
時間接近下午二點二十八分。平常在街角相逄不相識的陌生人,大手或小手都緊緊地牽起來了。
二點二十八分
街上的汽車響起了喇叭聲,大家的手都舉了起來。
在那一刻,我感覺到我的身體不只是在忠孝東路四段二三三號。藉由彼此的體溫,我覺得我的身體空間擴大到整個台灣。
五百公里的人龍,二百多萬的參加者,男女老少來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職業,有不同的想法。但是在這一刻,我們都是希望台灣的明天會更好。
過了二點半,我們就像是快閃族,一哄而散,回到各自不同的社會角落。
分開前我們握手相互勉勵,用自己的方法讓台灣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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