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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習俗上的「論輩不論歲」，即使是小我數歲的親戚，一樣得「高喊」該有的稱謂。關於這點，有時，實在讓人喊都喊不出，也喊不順；總覺格外彆扭。

 

「阿惠，9月29日，村裏有間土地公廟，今年由裕標當爐主。妳，要不要和阿達回來熱鬧？我來訂民宿，大家聚聚……」近一個月前，接到了裕棋小表舅的邀約。

 

來電的是舅公的小兒子，小我三歲，目前是馬階醫院眼科醫師。盛情難卻下，偷偷地改了稱謂回說：「蔡醫師，去不去，日子近一點再確定。若到了，我們當天來回就好啦。」

 

自從阿嬤過世後，親戚間的互動少之又少。這次，或許想回到兒時舊居瞧瞧的老媽，極力「說服」下，隨緣也譜下了與大海的約會……

 

也許是杰拉華颱風的影響，隨目所見的海浪很大，經過了金瓜石著名的採金礦場，昔日的風華不再，但見滄桑落寞之貌。

 

老爺子邊開車，時而發出了感嘆：「海，是很美。但，看起來好像會把人吞噬似的，很可怕！」

 

嗯，沒錯呀。美麗的顛峰，往往就是危險步步靠近的開始……

 

八十六歲的舅婆看到我，感覺挺高興熱絡的；她的記憶不時溯停在我幼小的模樣。以前曾是鄰長的她，也傳承給了孩子。斗室中，原是海石砌造的屋牆，竟然全給塗上了白漆，心底不禁暗叫，好可惜喔！僅留住的百年門板和寥寥的海石門框，倒教我暗自竊喜，得以窺見了喜愛的樸拙舊美……

 

「舅仔。」叫了聲，小我一歲的裕標表舅，他不服地笑說：「什麼『舊啊』？這樣會愈叫愈舊。妳要叫我阿舅啦！」

 

 

「管你的！有叫你，就不錯了。好嗎？」鬥嘴代表感情好。小時候，曾經送過我一個大白貝殼的他，知道我忘情不了，馬上回家拿了幾個送我：「現在貝殼不容易拿到了。選了這幾個最漂亮，是以前送給我老婆，現在追到了，不用留了。」

 

接手，望著塑膠袋裏的「海中珍寶」，我的心海湧著感動的巨浪……

 

午餐，是舅婆的不老傑作，知道嗎？海膽膏，可是我兒時的最愛喔。吃飯聊天時，突然，由遠而近，傳來了救護車呼嘯而過的陣陣鳴聲……

 

兩杯自釀梅酒入喉，微醺中，見我驚心地起身往門外眺望，裕聰表舅似乎非常習以為常了：「可能又有人落海了！昨天也有好幾個人。」

 

「風浪這麼大，都沒有管制嗎？」

 

有啊。海巡署的人一勸導取締，總有一些外地失業的人咆哮怨說：「時機這麼壞，怎麼找也找不到工作：沒飯可吃，肚子餓了。啊，來這裏釣幾條魚，止饑，顧三餐，也不行嗎？」

 

「聽到失志的釣者這麼嗆說，頗有人情味的海巡人員，哪捨得開出九千元罰單。但，勸了又不聽，也只好眼不見為淨，隨便他了。」表舅媽說，昨天剛巧在一旁聽見這樣對話，她也說出執法者的同情與無奈。

 

 

 

近來，當外勞僱用數量增多，十萬大軍入境在即，或將稀釋本勞就業機會的新聞，甚囂塵上之際；當高學歷的年輕人，努力投了一百封履歷表，卻還找不到工作；箇中的沉重課題，有關單位是否該認真探討解決，否則慢了遲了，只怕一道道擾人的社會問題正可怕地蘊釀窺伺著……

 

凡事有因必有果。曾經「台灣錢淹腳目」的寶島，如今，怎也有這麼不堪的一天？唉……

 

傍晚，車子駛經雙溪開往台北路途中，海天一色、漁船歇港、青山綠樹、霞雲滿天……，哇，優雅景物，簡直，目不暇給……

 

到了瑞芳山區，一座「不厭亭」讓我們停下了腳步，眼前的山嵐彩雲，美得教人窒息……

 

一群好攝高手，不畏冷冽山風，凝神靜氣、掌握要領，極盡心眼攝住他想要呈現的美好。

 

凝望，老爺子為我攝住青春尾巴的此刻；祈願，面對下半段的人生劇場，好壞憂歡的情節都是未知數時，咱倆，依舊能夠彼此眷戀，天天相看兩不厭，心心相惜勝知音……

 

不厭此心常憂煩；不厭此意多困擾；不厭此情愛纏綿；不厭此生碰到你......

 

嗯，不厭亭，一座看似孤獨而極美的存在；似乎傳達著某些默默的、悠悠的訊息……

 

而，你，聽到了沒？

 

2012.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