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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若不是阿惠，可能也買不起這間房子……」近日，婆婆北上小住幾天裏，老爺子陪伴聊天時，他說了一串隨緣流入耳際的話；卻也讓人想起以往的辛酸與甜蜜。

 

當年，在擁有官場、商場人脈資源的繼父眼裏；招贅不成的老爺子，確是歷經家庭革命後，猶然讓我執意「下嫁」，卻使父母非常無奈頭痛的半子。精於卜算相術的繼父，既要轉而愛護，卻又似有便宜了這傻小子而「心有不甘」的情結。

 

民國七十四年初結婚不久，我堅持「有土斯有財」的安穩觀念，運用槓桿原理及同學提供公家低利讓貸支助下，順利買下了人生的第一間房子。數月後，房地產自此狂飆……

 

民國七十七年，努力的窮小子蒙上天護佑，幸運地翻身當了老闆。民國七十八年，為某上市公司蓋了一座棒球場，奠下基礎口碑後；他很爭氣地就此開創了自己的營建工程及衍生的育樂事業。

 

事業飛黃騰達時，老爺子樸實無華、認真打拼的個性與衝勁，依舊不變。連朋友口中戲稱董娘，掌握財務大權的我，曾想為他張羅董事長桌椅，都被他柔言「訓示」婉拒。或許，受他的身教影響，當年巡視各地公司經理也都傳承了他的樸實節約風格；辦公室的裝潢，絕對是著重實用功能而不講究氣派排場。

 

「阿達，你身上這件衣服很貴喔！」有次，他陪商界人士打牌時，一位很注重穿衣風格的人，隨口問他。

 

「喔，很便宜啊！我老婆買的，兩、三百塊就有了。」當他這麼回說時，那位陳先生笑著調侃他說：「哦，那你回去要你老婆幫我買十件。」

 

「妳坦白告訴我，這件衣服真的很便宜嗎？」傻呼呼的老爺子回來轉述後，竟然「質詢」了起來；或許感受了我背後的心思，只見他說：「我從小就接收哥哥姊姊的衣服穿，出國比賽也都有廠商贊助的全套服飾，我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名牌。要知道，一個人穿什麼不重要，口袋有錢最實在。」

 

常愛對我機會教育，他的一番話，確也灌輸了我不迷戀名牌與外相的顯相；藉機也懂得若要窺知凡人事物是得向內往深處去看，才能看出箇中的深度與內涵。

 

◎◎◎

 

八月中，整理一堆陳年懷舊皮包時，驚喜地發現到一張老爺子輕摟著我的小照片。隨緣也驚見了阿嬤留給我的珠包，裏頭，竟然還擱著一朵小紅花，那正是當年阿嬤為了禮俗說的喜氣，盛裝參加我文定時的頭飾物。如今，物在，人逝……

 

唉，憶起與阿嬤的過往，總教人感觸橫生，淚眼迷濛……

 

「阿達，你要好好疼惜阿惠，千萬不要『打』她喔。她的爸媽年紀老了，礦區正缺人手，弟妹都還小，往後你也要照顧……」自小疼愛我的阿嬤，滿懷愁緒，她擔心客家人生活刻苦；憂心老爺子身材魁梧若是一不小心會釀禍，捨不得的心讓她說出哀求般的口吻……

 

殊不知，即使是婚姻初期的衝突磨合中；個性火爆的老爺子再怎麼生氣，也只會克己地搥打牆壁自傷而不忍傷我，因為他不僅謹守對阿嬤愛的承諾；長久以來，他更深知任性的我，絕對吃不了他任何一拳重擊的。

 

自認並非豪門巨戶，這些年來，卻也隨著因緣流轉，擁有過其他的土地、房屋；然對於此刻居住外相並非豪華的這間「起家厝」，卻有著很深、很濃，不足為外人道盡的愛意與情感。

 

「行孝、行善不能等，我明天回竹東接媽媽上來喔……」陪金爺爺、林葉羅東演講回來；隔天，閒不得的老爺子心中立即有了行事地圖。

 

「嗯，行愛、行樂總也是逾時不候啊！」循著老爺子的話，暗自也接了一句話呢。

 

凝望著，早晚綻放著不同花貌的睡蓮；凝賞著，老爺子陪著婆婆在屋頂寸土上的孝親情，憶念著近日帶婆婆到花蓮走走，陪侍時，從中不時感受老人家正一日一日步向退化路上。心，總有點酸、有點痛……

 

「阿嬤，您在那邊的後花園，過得可好？」一想到，今昔環繞身邊的有緣長者；兩串珠淚，瞬時精敏的浮現，卻偷偷地察覺了暗藏不露的心思。

 

此刻，窗外是豔陽天；而在這老房子裏，極其喜愛凝視辦公桌上的佛手壺，卻傷感地跳入「無色珍珠海」裏，隨心泅泳著……

 

嗯，該不是老了唄？否則，怎會讓淚輕易出閘？

 

淚和著笑，就像那朵綻放於塵封已久珠包裏的小紅花；這四樣凝人般的貼心，隨境輕彈著真心情調，輕悄地促說：唔，歲月不待人，是該多出去散步、曬曬太陽囉……

 

2010/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