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永遠的寶(徐美蘭)＠觀月橋畔｜PChome Online 個人新聞台

2014-02-13 18:42:29| 人氣2,06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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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巴桑，妳不要老實報，可以四歲報成剛出生，這樣不必罰，錢都省起來了。」民國五十三年，某戶政事務所的承辦人員，好心建議。

「四十多年前，一罰就是十五元，是一筆大負擔，心很痛很痛。但我還是自願罰錢。回想起處理了這件事情，感覺『好理佳在』我做對了。」高齡85歲的外婆，總覺得這是她最自豪、最彌足安慰的往事回憶。

當時外婆年輕喪偶，家境困苦，膝下猶有四個年幼子女嗷嗷待哺。無奈下，只得聽從親戚鄰居建議，做主替自己的大女兒招贅，並且以尋死威逼大女兒就範。她，單純的以為家裡可以因此多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一切生活上的困難就會完全得到解決。豈料，因為女婿的種種脫序行為，卻，也帶來了更多的麻煩與累贅。

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外婆認為她的一念之差，主宰了一樁婚事，做錯了決定。她更沒想到，卻因此害了大女兒在多年婚姻中成了受虐婦女，嘗盡痛苦……

每每想到當時大女兒在忍無可忍下，連夜狼狽的帶著剛出世的大孫女，也就是現在恰北北的我從貢寮「逃」回台北時，整件尿布濕透滲到整身衣服，臉色慘白冷顫不停。為了這樁「遺憾」，多年來，外婆一直深深愧疚、自責、懺悔著……

而當年的我都已經四歲了，卻仍無法申報出生，提起往事，外婆總是愧嘆是她禍延了我。為了免除我日後讀書的學齡問題，她毅然選擇坦然面對曾經犯下的錯誤，勇敢予以彌補。

於是，外婆用全心全意的「愛」積極灌溉我，免除了我自小未曾見過生身父親，彌補了我無法和經年為了賺錢「撐家」東奔西走的媽媽相處的空虛。

「小時候，妳一發燒就是四十度，哭到嘴唇變黑。住在三重時，有次還掉到大臭水溝，差點救不回來。小學時，發生了一場車禍，肩胛骨、背部、腳包裹著石膏足足兩、三個月……」多災多難的童年兒時，全都是外婆帶我半夜求醫、調理飲食藥方、揹我走上半小時路程，送我去上學。

成長過程中，諸如此類的陳年舊事，常常是「無意間」從外婆口中聽到，也總讓我或訝異或感動……

「阿惠，阿嬤最近愈來愈看不到了。怎麼辦？妳要記得，我走的那一天，妳一定要在阿嬤耳邊說：『阿嬤，您的眼睛金金，都能看到了。您的腰骨也都不會酸痛了……』今年，外婆頗多感慨又預有準備似的，喚著我的小名交待著。

「今年過年，妳不要一直給阿嬤這麼多錢，阿嬤不缺錢了。我眼睛愈來愈看不到，也很怕冷，妳買衣服給阿嬤穿就好了。」今年農曆過年前，外婆來電特別囑咐。

當我送上兩套綿襖和圍巾時，外嬤一面高興試穿、一面緊緊貼進我的臉說：「現在，要靠這麼近，我才能看到妳的臉。」一句真實的告白，卻使我眼眶泛紅，心，又冷又痛……

「真水ㄟ！妳每次買的衣服，阿嬤都很滿意。但，我總是捨不得穿。這件繡著暗紫葫蘆，等妳媽媽上台北來時，我要穿給她看。」望著愛漂亮的外婆像孩子般愉悅嘰喳說著，不由得，我的內心暖呼呼的……

外婆常常在言談中，把她的身後事細節一一交待。有次，她更嚷說：「我怕孤單，以後要告訴妳舅舅他們，千萬別替我找太荒涼的地……」這時，我也總會呵笑地打趣哄她：「好啊，那就在西門町、東門鬧區找塊地或廟寺安置，到時，方便您就近逛街買衣服。好不好？」見她安心釋懷的笑了起來，自己心裡卻有無名的哀傷。

外婆因為年紀大了老化了，眼睛有白內障，耳朵重聽及多項心臟宿疾外，恐也有視力盡失之虞。由於祖孫之情不亞於母女情深。說也奇妙，眾多孫子中，外婆常說：「妳的電話，我不必看就會打。」心煩時，她也總會孩子氣的來電撒撒嬌，說說誰讓她生氣了，聊聊誰又對她好好。

一向閒不住的外婆，以前常能自行搭公車四處活動。虔心禮佛至誠的她，常常心繫著為子女、媳婦、孫輩們祈福，來去於廟宇佛堂間，倒也清心自在。如今，這一切卻因「靈魂之窗要退休」而將有所改變，怎不令人心疼呢？

50多年的守寡歲月下，外婆身處在當時物質、精神艱辛日子中，絕不輕言改嫁，絲毫不為情所動。含辛茹苦撫育拉拔最後僅存的三個小孩〈一兒夭折〉，歷經現實生活中一場場艱辛的拔河賽。而，這似乎也是她們那年代女人共同的宿命和寫照──傳統婦女，天生的油麻菜籽命，灑落在哪，生根在哪，挺而不畏，堅韌無比。

一路走來，為了孩子、孫子、生活，操累憂心煩惱不斷的外婆，總會跟我感嘆：「以前很想多睡會兒，都沒時間也沒福份；現在時間多了，卻睡不著。老天爺實在很會作弄人、開人玩笑。」

外婆手很巧，舉凡女紅、針織、製衣、烹飪……，無一不能。我做三次月子，外婆總不忘調理她最拿手的麻油腰花，風塵僕僕送來。那種關懷、呵護之心，畢生難忘……

其實，生死之事，心態上應視為猶如花開花落、季節輪替般的自然。然，一旦面對身邊這麼摯親的外婆，那種既害怕的心態卻又該有所準備的豁達行為中，對於這個內心深處永遠的「寶」，真的真的只有感恩、心疼、無奈與不捨……

2002.03.29

我要檢舉

台長：許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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