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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給我一瓶乳霜，乳白色的塑膠容器，印有銀色的名稱字體，極為樸素的外表。

 

聽從女兒的建議，先抹在粗糙龜裂的腳後跟，花個二分鐘略做按摩，小腿、手臂也順便沾點霜；才幾天，肌膚有如久旱逢甘霖，露出不一樣的光澤與觸感。

 

細細閱讀紙盒內的說明書後，我暫捨其他的瓶瓶罐罐，改用這款免費的愛心霜，發現它也適合我的臉頸皮膚。

 

每天早晚，按時對鏡塗抹，淡淡的香味飄散，滲入皮下的不僅有面霜的養分，更有女兒的心意，感覺臉上的皺紋似乎不再那麼明顯。

 

有天早晨，依舊攬鏡自照，心海突然浮起母親生前的面容，那張寫滿風霜的臉龐……

 

終日為一家九口忙碌操勞的母親，每晚洗過澡上床前，總坐在梳妝台前，以佈滿青筋的手打開「PONDS（旁氏）」，用粗硬的食指挑出一小撮她說的「面油」，犒賞逐漸衰老的容顏。那一刻的她，有著家務告一段落後的放鬆與滿足。

 

歲月的痕跡沒有因為PONDS而減輕，母親的臉越來越像一張揉縐後攤開的紙，縱橫交錯的紋路間夾著抹不掉的笑痕與煩憂。

 

自己開始朝夕擦面霜的習慣遲至十八歲高中畢業那年，也是從那時起，我才注意到護膚霜有乾性與油性之分，原來母親一直塗抹乾性面油在她失去油水的皮膚上，難怪老化得這麼快。

 

生為女兒身，我並沒有為母親的外表貢獻過什麼，只曉得PONDS是當時最流行的保養霜，母親總算也跟得上時代潮流。

 

曾問過她要不要換成油性的？她無所謂地說：「免啦，這款抹起來卡鬆！」我就此粗心地忘了要主動買瓶合適的面油給母親擦用。

 

手中拿著面油，勾起心頭的前塵往事，不勝唏噓；時光不能夠倒回，想選瓶好油為母親修補青春傷痕的心願，早已成過去式。

 

我欠母親的不只一瓶油，還欠了分實際的關愛與體貼……

 

（2010.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