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恆的翻譯國度裡：尹玲書寫紀錄 尹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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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說

      ——聆布拉格猶太區

 

 

無論虧缺盈滿

那枚月亮  癡心地

每夜按時升起

聆聽又一個新的故事

 

一萬兩千張臉孔

植入猶太區一小畸形格內

吃力的自地底掙扎

企圖翹首

一萬兩千種語氣

輪流說著  說著

說痛了天地的雙耳

說暗了三百年的月光

說到雨雪停止飄落

說得時間無法不屏息

在凹凸各異的樣式

一萬兩千個不同的姿態上：

你撞入我的脾臟

我橫插在他喉間

讓他栽個跟頭  一腳踩住

通往天堂之路

堵住甚至一絲的微光

 

容顏損毀  一張張眉目淒迷

甚至名姓亦墮落深淵似的地底

倖存的半身殘破如一襲被棄的風衣

月光凝淚試圖擦亮

盡是沒有完整的墓碑

推擠間斜倒橫栽

癱成一座刺傷人眼的墳地

那眼直連心脈

 

旁邊  伸手可觸的

Pinkasova教堂四壁皆空

轟響七七二九七個高低大小的聲音

夜夜與碑隔空相和

或說或唱

成為牆上紅的黑的符號之前

每一雙眼睛含著的最後影像

以及眼睛如何在冰封之中

蛻變成火化不去的聲音過程

 

（本詩見於尹玲《髮或背叛之河》，頁56-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