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可怕的上班人潮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準時在八點以前出門,只為了避開搭乘東京地鐵的上班人潮,不妙的是,我的頭痛毛病正式發作了,想起之前剛到美國時,也是接連頭痛個好幾天,才恢復正常,但是,我那時去了三個禮拜耶,這次日本只待七天,我該不會從第一天痛到最後一天吧,天啊!!
即使如此,還是硬著頭皮出門了,至少我還能走路,忍著疼痛,和淑君一起走進上野車站,沒進去還好,一進去便發現滿滿的上班族人潮全都聚集在這裡了,往東往西往北往南全都規矩而機械式地快速移動著,一片黑壓壓的黑衣大軍如海浪般壓境而來,我整個人僵住了,待會兒得坐到有一點距離的六本木,車廂內會有很多上班族不斷互相擠壓,加上裡頭暖氣威力發作,我還活得成嗎??
我立刻哀求淑君:「我,可以不要進去嗎?」淑君愣了一分鐘之久,她可是精神奕奕地準備要去踩踏東京的路面呢,最後,素有「人見人愛小姐」之稱的她,同意了我的懇求,趕緊帶著快要昏倒的我逃離車站,先到附近的朝食店吃日式早餐,好讓我快點服用第一顆普拿疼,並打算回民宿休息,等十點上班族人潮散去之後再出門。
朝食也是要先透過門口的售票機買票,才進店裡消費,食物的味道我吃不出來,也沒吃完,只想立刻吞頭痛藥,淑君吃得很開心,把生蛋拌飯和小碗烏龍麵全都吃光光,但是把放進嘴巴裡的納豆又吐了出來,我們兩個在飽餐一頓後,倉皇逃進民宿裡,淑君問我:「你會不會覺得奇怪,剛剛的朝食店只有我們兩個是女生?」
「是喔!我沒多注意,會不會這種店都是給食量大的上班族男士吃的,畢竟又是飯又是麵的……」這時,淑君就完全不‧說‧話了。
大約十點左右,我的頭痛稍微好一點了,想急著出門,反而是淑君居然賴床地說:「可以再讓我多睡五分鐘嗎?」我又好氣又好笑地回她:「你以為這裡是新竹啊?」她這才完全清醒,然後,我們終於順利出門了。
二、滿滿驚奇的六本木
一出六本木地鐵站,就看見著名的六本木之丘地標—大蜘蛛,蜘蛛腹部也有設計,類似白球的卵躺在其中,讓人覺得日本真的是連小細節都很注意的國家!接著我們走進有如迷宮般的森美術館,裡面其實是一個購物商場,但設計得十分精緻,我和淑君都很喜歡整體的空間設計,穿走其中,不只欣賞櫥窗內的擺飾,同時也有一種建築物原來會呼吸的神奇感覺。
走出森美術館,映入眼簾的是朝日電視台,也搭蓋地很有現代感,以純白色系為主軸,一片片玻璃帷幕組成牆面,閃閃發亮,著名的數字牆還沒發光,夜間才會點亮,我告訴淑君:「晚上我一定要來喔!」一直是日劇迷的我,近來因為迷上藤木直人,因此對於曾經屢次找藤木直人主演日劇的朝日電視台充滿親切感,果然是因為「愛烏及烏」啊!而且,那個有名的數字牆,可是日劇《Around 40》中,藤木直人曾經演過一幕的場景,我當然一定要造訪囉!
沿著六本木之丘的大馬路走,無論上坡或下坡,都是一種享受,兩邊的商店都赫赫有名,但都靜靜矗立在那兒,成為美麗的風景,冬天的樹木全都成為枯枝,卻以各種孤絕而充滿力量的手勢,往上向天空蔓延著,很是壯觀。
小小的我們,一邊散步,一邊在路旁發現令人驚奇的設計,當旅遊書上的冰塊椅就這樣出現在街頭時,我立刻冰冰地坐了上去,拍照留念,而街道盡頭則看得見約有一個手臂長的東京鐵塔立在不遠之處,我覺得自己忽然和日劇靠得好近好近。
走著走著,看到星巴克,由於頭痛還沒完全好,極渴望喝一杯熱巧克力補充體力,不然真的會暈過去,於是,很浪費錢地在日本喝星巴克熱巧克力,並把早上在路邊買的日本傳統小飯糰拿出來吃,不過頭痛,並沒有因為這樣而緩解,淑君眼看我隨時可能倒在半路上,決定自力救濟,竟在我喝熱巧克力的同時,拿出我先前買的旅遊日文小手冊,認真把一個個一定會用到的單字發音「強記」下來,做好萬全準備,我看到時雖然頭不舒服,也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是「人見人愛」小姐啊,隨時都有方案一方案二的解決問題意識,強!
我提供方案三,請淑君幫我做民俗療法,幫我捏捏額頭和鼻子,果然瞬間就捏出「痧」了,真不知這筆帳該記在日本的暖氣上,還是記在我那奇怪的「異地旅遊病」上。
三、一蘭拉麵搜奇記
歇腳一陣子之後,我們繼續往東京國立新美術館的方向前進,因為路途不算近,我們決定先吃午餐,兩人隨意挑了一條看起來有食物味道的街道走,一說到吃,即使頭痛也能勉強打起精神,當大山不斷搜尋身旁的店家時,我的視線則定定地看見對街二樓的「一蘭拉麵」,是一蘭拉麵耶!沒想到六本木也有,二話不說趕緊拉著淑君移動腳步前往一蘭拉麵。
這家拉麵店真的很有趣,我們在門口購買食卷後,一度猶豫要不要進去,因為不會有工作人員出來招呼你,眼前只有一台類似電視的螢幕,顯示目前有沒有空位的標示,我們發現有兩個位子亮著「空」,應該可以進去吧,就這樣大刺刺地走進去了,沒想到裡面是一小格一小格的位子,身後是就是一面掛著大衣的牆面,服務人員探出頭來詢問我們,當我們說第一句話時,他就知道我們不是日本人,立刻熟稔地用英文問我們:「是韓國人還是中國人?」我們回答中國人時,他竟神奇地拿出中文版菜單,要我們勾選自己想要吃的口味濃淡及相關配料,哇!真的好國際化喔!
於是,我點了「淡」口味的拉麵,淑君則點了「標準」口味的拉麵,當我們填完單子後,服務人員立刻拉下與我們面對面的布簾,讓我們享有個人的片刻隱私權,好人性化啊!我真的嘆為觀止,原來一個小小的「視窗」就可以成就一筆生意,只能佩服再佩服,座椅兩旁有掛勾,可以掛包包,牆面上還懸吊著面紙包,客人連身體都不必轉,只要往後伸出左手或右手就能自由抽取,很符合人體工學設計喔!
不久,拉麵上桌了,布簾繼續拉上,選擇「淡」口味的我獲勝,那才是台灣人吃的口味,真的好好吃,不愧是所有背包客爭相推薦的美食首選哪!至於淑君的「標準」口味則稍鹹了些,不過也很好吃,只要有冰水在,什麼都不成問題。
在美食的陪伴下,我吞下來東京的第二顆普拿疼。
三、光影交錯的東京國立新美術館
日本的街道走起來十分舒服,沒有垃圾,也沒有坑洞,更奇特的是,它們的人孔蓋幾乎和地面平整貼齊,而且上面的雕飾漂亮雅致,各個縣市有各個縣市專屬的人孔蓋圖案,光是低頭看人孔蓋,彷彿也在用眼睛巡禮一座小小美術館。
前往國立新美術館的路上,我們看見了有別於地鐵人群的快速機械步伐風景,悠閒的行人和一家家設計精緻的小店、住宅連成一片美麗的風景,體會自在漫步的小小幸福。
終於來到了國立新美術館,外觀十分壯闊,一片片的玻璃橫擺,砌出一整面玻璃牆,帶給人一種精緻卻又能夠無比壯闊延伸的視覺饗宴。我尤其驚訝的是在三角錐玻璃入口之前,連接著一個圓形屋頂的建築物,裡面竟是一個大型的置傘架空間,擺下幾百枝雨傘絕對不成問題,晴天來這裡享受陽光折射玻璃的晶亮光影,雨天來這兒也能享受無微不至地體貼照顧,不需淋雨,就能優雅隔著玻璃帷幕感受雨滴爬滿窗格的流動美感。
一走進門口,立刻發現灑落在原木地板上的光影舞步,為了搭配這繁複的舞步,整座舞台背景設計得十分素簡,只以石柱和原木地板為基調,簡單而大方!美術館裡頭有兩個幾乎快頂到天花板的壯觀圓筒形柱子,被我暱稱為「胖胖杯」,杯蓋上是提供遊客啜飲咖啡歇息的地方,無論是下面的人往上抬頭仰望,或是上面的人低頭往下俯瞰,都自成一方獨特的風景!
這個美術館本身並沒有收藏品,但它卻擁有全日本最大的展示空間,光想到這裡,就覺得日本很豪氣,讓一個不收藏任何藝術品的美術館這樣壯闊地屹立在這裡,提供更多元的藝術展覽,它原來這是一間會四處移動的美術館呢!
在這裡,大山積極地拍攝光影交錯的建築物照片,我則帶著還沒完全好轉的頭痛,坐在到處都
有舒適座椅的美術館一角內,靜靜感受一種被大大美術館包圍時,視野卻還能無比寬闊地往外延伸,那樣奇特的撞擊力道。
四、紀伊國書店的書香味
暫時離開六本木,我們前往新宿,在地鐵站內的販賣機看到嚮往已久的牛奶成分加重的「午後奶茶」,立刻投幣買來喝,這一喝,使我愛上了日本的奶茶,雖然奶茶在日本並不紅,種類也少,但是都比台灣來得不甜膩些,好喝極了,之後的每一天,走在東京街頭的我一定都會買一罐熱奶茶帶在身邊。
近傍晚,有了奶茶,以及一頂在新宿京王百貨公司特價的毛線帽子之後,我的頭痛似乎好多了。新宿這個地方,和國際味道濃厚的悠閒六本木有著不同的面目,感覺和台北比較像。
新宿在行程裡佔的時間不多,我們只挑選了兩個景點,一個是位於京王新宿站和JR新宿站之間的幽靜通道「Mosaic通」,這條巷子裡,有著層層往上的平緩階梯,頭頂上有著頗有藝術感的黑色鐵架如緞帶般交錯,裡頭有著幾家充滿個性的小商店,販賣著所有女生都會尖叫的可愛、雅致小物,我和淑君兩人浸泡在一家又一家的店裡,捨不得離開。
第二個景點則是日本大型連鎖書店紀伊國書店,比台北的三民書局大上好多倍,同樣都有小手扶梯通往各個樓層。一進到書店裡,就被一些創意書所吸引,有一系列是撕得爛爛的書,但仍然能從中讀出一番天地來;也有一系列的書是繪本書,它有個固定的圖案可以套用在每一頁,自成每一頁的畫面和故事,十分可愛,而且完全沒有文字喔,看到這一系列的書時,我第一個想到的是書瑋,她一定會很喜歡,但是價錢實在是太太昂貴了,所以我只能戀戀不捨地把它翻閱完畢。
也是到了紀伊國書店,才發現,原來我們在電車上看到上班族人手一本的「掌心書」,是長期根生於日本的閱讀習慣,整個書店有正常size的書籍,也有小size方便通勤族攜帶的書籍,而且庫存比例可是一半一半呢!日本人喜歡坐電車看書、也常常走路看書(真的不誇張),因此,尊重個人隱私、強調個人特色的小小書套也應運而生,在書店到處可見。看著那一排排小書,我想著:這是一個如何酷愛閱讀的國家啊,竟能讓出版商全力衝刺掌心書的市場需求呢?
然後,因為一路上看到坂本龍馬的本尊照片不斷出現,書店裡也紛紛推出和坂本龍馬相關的書籍,我對這個歷史人物的印象始終停留在日劇《篤姬》中,玉木宏所飾演的角色,來到這裡,我終於解惑,原來2010年福山雅治即將接演大河劇《龍馬傳》的坂本龍馬一角啊,紀伊國書店做了大篇幅的海報宣傳。
當然,我也發現了勝間和代的新書,她在日本真的是暢銷書作家耶!
我們穿過接連紀伊國書店和大葉高島屋的通道,意外發現了一個特別的藝術裝置,由好幾個心型捲筒所組成的一顆愛心樹,每一個愛心葉子裡頭都藏著兩種顏色的燈泡,樹幹上還有著象徵各種情緒的按鈕,愛心樹葉的顏色也會隨著按鈕的控制慢慢漸層渲染開來,美麗極了,對了這可是學生的藝術作品喔!
五、夜晚的六本木之丘
離開新宿,再度回到夜晚的六本木之丘,我們先去吃晚餐,兩個人肚子都很餓,看到一家大阪燒便毫不猶豫地衝了進去,然後發現,這裡的價錢還真是貴得嚇人,不過都進來了,也就隨遇而安吧!我們點了兩個大阪燒,深怕吃不飽,顯然我們多慮了,大阪燒的料十分紮實,但是我們吃和風時總覺得口味怪怪的,不大能適應,吃到另一個醬燒豬肉時,總算有「這是我的菜」的感覺,但最後,我們只各吃三塊就飽了,剩下的只好打包回家。
夜晚的六本木之丘因為燈光的渲染,襯托地更加迷離,遠遠地就看到發出紅光的東京鐵塔,我們到森大樓的52樓瞭望台,觀看夜景,一上去,更能鮮明感受到東京的繁華和熱鬧,華麗地不像真實的世界,遠遠地看見了東京鐵塔的全貌,也看到了台場的彩虹大橋,以及閃爍著七彩燈光的摩天輪不停旋轉,這些美景大方呈現,我卻只敢低調地小小驚嘆一聲,或許是因為想起盧貝松的《HOME》吧,總覺得這些美麗的畫面,背後其實藏了太多沈重的傷口。
這個瞭望台為環狀設計,每一處空間可以是開放式的,也可以是密閉式的,設計感也很強,更厲害的是裡面還藏著一間PUB,可以讓人路過參觀,整體設計以太空為主軸,或許是為了搭配瞭望台的人為星空,一起相互應和吧!
剛好,館內有一個「醫學藝術展」,我們因為買了瞭望台的票,也可以順道參觀這個展覽,它一共分為三部曲,把人體從出生、受傷到死亡的每一個細節,透過裝置藝術、圖畫、及影片如實展現,我一向是個怕「血腥」的人,但在欣賞這個展覽時,卻沒有任何不適之感,倒是被它誠實揭露的生命真相給重重撞擊了一下。記得白天經過森大樓時,就被這個展覽的廣告牆深深吸引,一張拍有超人老去時雙手扶著助走器,綠巨人浩克坐輪椅,蝙蝠俠癱軟在沙發上,神奇先生無法收回正常SIZE的手和腳……的照片,這是衰老的世界,而同時也是最最真實的人生寫照。
我和淑君感觸良多,六本木的夜晚收穫好沈也好重,卻又因為靠近真實一點,於是思想的輪廓好像也變得更寬廣了些。
結束了森大樓的震撼教育之後,接下來我們轉移沈重氣氛,來到我盼望已久的數字牆,它果然發光了,站在這裡,腦中疊影著藤木直人那帥氣的回頭姿態,這一刻我們真的好近,我立刻拉著淑君興奮地拍照再拍照,真的很喜歡數字牆的夜間特效,無論出現在牆面上的會是哪一個數字,我都覺得好漂亮、好偉大,好像都藏著一種特別的預言哪!如果能搭配生日數字,會更加有趣喔!
六、燦爛過後的真相
來到東京的第二天,我們晚上十點多才回到上野車站,然後也才意外發現,東京街頭也有遊民,他們過了十點之後,就會開始搬出大大小小的紙箱,沿著天橋旁,沿著已經打烊的公司門口走廊,堆疊出一個能夠睡覺的地方,這一幕幕,再度讓我震撼,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剛剛的六本木之丘夜景,彷彿是一場煙火秀一樣,結束之後,真實的人生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