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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人所見的南台灣人(二)
東年摘於自著長篇小說《再會福爾摩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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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原住民土著也會經常互相屠殺。

這些原住民土著並不說同一種語言，他們沒有國王、政府或所謂的領袖。部落間並不和平相處，而且有敵對關係的部落間，這種仇恨總是持續不停的。

莫說這些部落間沒有一位共同的領袖，連單一的部落裡也沒有一個特別的人能掌控一切。不過，他們有一種類似議會的形式，是推選十二位有名氣的人組成，這些人都大約四十歲，任期兩年。這個議會有相當的尊嚴和權力，但是並不能推行法律或命令。每當有公共問題發生或想有好方法解決問題的時候，議會就召集全部落的人到部落中的談判所或神宅，來聽是什麼問題，以及贊同和反對的看法。這些議員，一個說累了，另一個接著說，都能夠使用有力的話語試圖說服他人。當一個人在發表意見的時候，雖然在場有上千人，也不會有人中途插嘴。識其語言的傳教師常說，他們很吃驚這些人的雄辯，還說即使偉大的希臘政治家德謨斯泰尼，用字的精準和動人心弦的本事，也不過如此。議員們，無論正反的意見都說完了，群眾開始思慮議會的各種提案是否對自己有利，然後自己做決定。

議會本身對於公共事務並無強制的權力，不過還是有些較明確的職務可以行使；他們評定女祭師的神喻是否在部落間遵行，他們也監督群眾的妄行是否可能激怒神。如果有任何事他們認為可能激怒他們的任何一位神，或者有什麼人的利益會遭受危害，這議會成員的十二人就有資格和權力去施加懲罰。他們的懲罰永遠不會有監禁、鎖鍊或任何加於人身的傷害，只是按違犯的情況罰以布匹、鹿皮、豬或一罐烈酒。

每年特定的三個月，原住民土著必須完全裸露身體，不這麼做他們的神就不降雨，他們的稻米就會經常歉收。這十二位議員會在晨昏時候，在各處路邊檢查下田的民眾，如果看到有人穿衣服，他們就會將它脫下，並且罰以兩件衣服或兩張鹿皮。民眾在能夠穿衣服的時候，也不准穿絲製衣物；這被議員看見了也要沒收和處罰。在某些慶典的日子，女人會盛裝外出，如果沒必要而多穿衣服，或虛誇浮華打扮自己，被議員評定不宜，這女人就會被罰在大眾面前把多餘的穿戴割成碎片。

議員本身也有義務要遵守，好比，稻米將要成熟的時候他們不能酒醉，不能觸摸糖或任何種類的脂肪；如果違犯，鹿群就會跑進稻田裡破壞糧作，而群眾會輕視他們。

這差不多就是原住民土著間的政府形式和功能，他們當然也就沒什麼被認命或自認的將軍或司令。戰爭發生的時候，任何人曾經割過敵人幾個頭，或者被認定割過一個，而且表現得較積極熱烈，就可能被一、二十人追隨為精神領隊。

如果實施遠程攻擊，通常他們會五、六十人分搭五、六條舢舨，趁黑夜摸進敵境。大部分戰士埋伏在他們打算攻擊的一面，其他人則在黎明時候虛張聲勢吵吵鬧鬧從敵境的另一面登陸，引誘敵人傾巢而出；這樣，埋伏的主力就能夠一舉衝進村子裡，見人就殺。這當然是些沒有反擊能力的人，而如果能夠割到兩、三個敵人的頭，他們就會立即撤退到原來埋伏的地點，等待全部的同伴聚合；這就算是很大的勝利。

如果想打擊敵對部落中某個特定的仇家，他們會趁夜黑在這人家的路上到處放陷阱，只給自己人留一條退路。這陷阱用竹子或類似可用的材料，一頭削尖，一頭埋進地裡。當敵人從屋子裡受到驚嚇，跑出來；通常這些原住民土著一跑就像鹿那麼快。這一跑，腳脛就會插進這些陷阱，動彈不得。

假使時間匆促或什麼樣的情況，他們無法成功砍取敵人的頭，他們也會盡可能割下一點頭髮，或是帶回一支敵人的矛，整個部落都會舉行慶功宴。當然，獵得人頭才最令大家興奮；他們把敵人的頭帶進村子，頌唱詩歌榮耀神或祖靈。在任何人家，這些戰士都會被熱烈讚賞，饗以最好的酒。然後，他們前往供奉祖靈的神宅；這種神宅，大約每十五六戶人家就會有一所。他們將敵人的頭放進鍋子裡開水燒煮，直到肌肉脫落，然後將頭骨曬乾，最後再用最好的烈酒沖洗。這時候，大量的豬會被屠宰用來祭神，而歡樂的盛宴將連著鬧十幾天。

這些敵人的頭骨都被極度珍惜，就像我們歐洲人珍貴金銀珠寶；如果誰家失火，他們會先搶救這些頭骨。有些遺骨我們歐洲人也珍惜的，像是聖者的遺骨，假使教堂失火了，我們也會搶救聖者的遺骨。同樣吧，都認為可以從其間獲得神奇的靈驗。不同的是，他們以為可以從人的頭骨中獲得勇氣；這似乎把頭骨當做靈魂的所在，也就是勇氣的盒子或密罐。

這些原住民土著確實需要更多的勇氣，在我敘述的戰爭裡，他們和一般人同樣殘酷，但是他們之間只要有一人受傷，特別是死亡，他們就會立即撤退，這和中國人或歐洲人的看法非常不同；我們總是要死傷相當的部眾，甚至於一個軍團才會考慮撤退。就這點而言，原住民土著是無法和歐洲人或中國人抗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