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8日週二,暑期班一結業,看了部電影----「太陽浩劫」(Sun shine)。
五十年後,太陽能源正衰竭,人類面臨浩劫,八位菁英科學家帶著核彈前往太空,準備炸開太陽,藉由核分裂重新裂生出一顆新太陽,意外在水星邊緣接獲失蹤七年的太空船求救訊號;在「救一小群太空船」和「一整個地球」的雙趨衝突中,艦長讓核彈專家決定要不要改變航道?
為了尋找第二顆核彈、保障第二次機會,他們決定改變航向,燃料計算專家為了降低風險,更努力地徹夜不眠,在大家熟睡中,以無數次的反覆驗算,計算出最節省燃料的航向來決定航道,卻疏忽了隔熱屏的角度調整,燒壞了四個隔熱屏。努力,其實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周全準確,燃料專家不斷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劇情卻急轉而下,為了彌補這一點點疏失,問題越扯越大,從艦長開始,到華人最熟悉的楊紫瓊,主角們一路死亡,直到八個角色全部「刪除」為止。
讓人怵目驚心,而且很氣。我最喜歡、最喜歡的真田廣之,把一個最剛毅、最迷人的艦長,表現得「盪氣迴腸」(好像太嚴重了),居然死在「死亡名單榜首」,幸好,他死得壯烈極了,非常符合我那極端撒狗血的品味,所以,也就沒有繼續嶗叨下去,光剩下兩個感慨。
第一,很多專業,很多時候,是不允許說對不起的。
在銀行、在買東西、在很多地方,我常常看到店員看起來很客氣、很認真地被訓練得文質彬彬,再三說「對不起」,可是,同樣的狀況一錯再錯,事實並沒有改善。在輕易說對不起以前,我常常覺得,無論是職前訓練,或者是工作者自己,都要仔細的做好自我要求:「一定要做好!」,沒有輕慢,沒有疏忽,就沒有對不起。
很多行業,都沒有機會說對不起。在太空中如此,對待孩子更是如此,在面對孩子的互動中,任何一次「對不起」,都得用孩子做代價,我們怎麼可以輕易讓自己滑出對不起?
第二,人生不是計畫,常有不能控制的意外,一旦不得已有「對不起」的疏失發生,我們更要充分演練、準備,把漏洞捕起來,不要造成遺憾。
創作坊長期以來一次又一次的教案討論、教學會議、行政會議、期初考、期末考……都在為「絕對不說對不起」和「對不起之後,一定要做得更好」而準備。
九月三日,社教課、消防局、公安局和認真的縣府稽查,一起來做例行勘驗,連滿臉嚴肅的稽查都忍不住瞄了幾眼坐在小圓桌邊的老師們問:「你們的老師很認真厚?」
哈哈,近三年來,每一次社教課來檢查,都看到我們的老師圍著小圓桌在研習、討論。
週二結業後,從週三開始,老師們從台北、桃園、龍潭、新竹、苗栗各地,日日奔波,每天都回到創作坊,檢討暑期班教學,討論秋季班教案。
工讀生小綾離職前說,在創作坊,任何時候,老師們一旦有和學生、和教學有關的一點點疏失,黃老師總是在第一時間「嚴格把關」,而且「厲顏斥責」,每一次,大家都針對問題仔細確定下一次「如何能夠更好」的處理模式。
然後,沒有人生氣、傷心,也沒有兩、三個人窸窸窣窣躲在角落裡說這道那,很快,大家又如常坐在「幸福小圓桌」,一起吃飯、喝咖啡,然後無論什麼小細節,都可以讓大家開心笑了起來。
這和她所聽說、想像過的「職場」,真的完全不一樣。
這大概是小綾留給我們最美麗、又最讓我們感動的禮物。
真的感慨良多。創作坊可以走到這裡,辛苦磨合了近三年。
我們高壓,可是,高報酬,隨著孩子們的笑臉,隨著真情的回饋,隨著一點一滴貼心動人的記憶,我們覺得,活著,好值得,又好快樂。
這學期,基礎班的李日勛報名時說:「我剛到創作坊時,上慧瑾老師的課,暑假中,上過蕙君老師和廠長的課,新學期,我報名的是淑儀老師的課。」
一轉過頭,看到我,大概是怕我傷心,他又很「阿沙力」地安慰我:「秋芳老師,你放心,等到我四年級的時候,我也會上你的字音字形寫作班。」
想到這些孩子,想到這些甜蜜的「情話」,心裡糖蜜漬著,甜甜的,覺得所有的努力都值得。
一直相信,說好話,負責任,我們是一個團體,也想要每一個和我們互動的家長、每一個學生、每一個老師都擁有這樣的「幸福信仰」。
並不是所有的老師都會這麼想。找到「同心」的老師,需要一點好運氣。
這個暑假,大概是我最幸福、也最輕鬆的時候。
蕙君老師說:「創作坊就是呼吸。」
淑儀老師深情地把創作坊每一張招生簡章都護貝,隨身攜帶在書包裡,因為:「這裡面有我,能夠在這個團隊裡,我覺得又幸福又驕傲。」
秀芝老師說:「在跨入創作坊以前,我從來不知道,在工作中,我們會體會一種感覺叫永遠。」
書瑋老師說:「我要做到創作坊倒店為止。」
依雯老師說:「我所有的專業,都因應創作坊打造出來。」
我們的老師,經歷陣痛、磨難,慢慢適應了創作坊忙碌旋轉的節奏,在日日交錯的每一分鐘裡,幾乎分不出是生活、還是專業,不斷地討論教案,不斷地重建生命現場,不斷地學習讓自己生活得更好。
這樣,才有足夠的能量,帶著孩子們活得更開朗、更自由、更快樂、更無所缺憾。
這幾天,讓大家寫「暑期班檢討報告」。
每一天,都有一位老師提出滿滿一整張A4電腦紙的徹底檢討,分類,條列,我們一邊討論、一邊笑,各自票選出「心目中第一名嚴重的疏失」。
當有人要我選出「心目中的第一名疏失」時,我說:「在我眼中,每一條都是第一名疏失,這些都是我不能想像的謬誤。」
大家大笑,書瑋老師做了補充:「就知道你一定會這麼說。」
秀芝老師問:「明明很懊惱自己做得不夠好,怎麼檢討的時候,卻變得這麼快樂呢?」
「因為你們都很認真。」我淡淡笑:「我看見你們每一個人,在教學中,都是性命相搏,沒有輕慢,沒有敷衍,所以,才可以在一遍又一遍真摯的檢查中,找到盼望,找到遠景,相信我們真的可以,把孩子們帶到我們想要帶領他們觸摸的遠方。」
「真的耶!大家好認真唷!」小豔子冒出千古名言:「以前,在暑假最忙碌的時候,黃老師為了抓準創作坊的水準,真可說是,每逢一四就生氣,每逢二五就大哭呢!」
我想起無數次儲訓中為老師們掉的眼淚,想起無數次耗盡心力為他們做的檢視、調整和激憤斥責。
直到這個暑假,老師們自動自發地深入自我檢查。
忽然深深感動,老師們都「長大」了,他們可以帶著創作坊更多的孩子,觸及,連我也很可能觸摸不到的「更遠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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