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肚子餓的緣故,我又輕輕鬆鬆,痕跡不著的又贏了,贏了又一局,端著裝盛著熱騰騰的醬油稀飯回到房間,在書桌前用湯匙舀起磁碗中的液態軟白顆粒狀物體,燙舌的口感蔓延開來時,兩側的嘴角,半是會意,半是不經意的,佯裝著不在意,出口成煙的,默默笑開,起來,夜裡太安靜,不適合大笑,更何況,此刻做主的是胃,而不是腦袋,肚子餓的時候,除了怕會不小心餓死,之外,其他的念頭,都要先滾到別處,好讓胃可以盡情,努力並且盡力的,思考個夠,思考個透徹,才不枉費,枉費不了,一口口,正在口中流淌,漫遊,行走開來的,稀飯醬油滋味。
想起遠方的故鄉小島上,不論大街小巷,或窮鄉僻壤,都少不了那種賣熱騰騰湯麵的小攤子,供應著陽春麵,餛飩麵,板條,或曰粿仔條等等,我已經好久都沒吃到,十分想念,卻又堅持不肯讓自己的想念只停留在沒有建設性的抽象層次,只好先暫時不去想,並嘗試著,發明一些具選擇性的滋味,比方像醬油,可以炒飯,拌麵,沾水餃,或沾水餃皮假扮成的麵條當成一餐,等等凡此種種,族繁不及備載,其實也沒什麼好記載,反正就是想辦法把生的食物變成熟的,不要吃起來半生不熟又沒味道就謝天謝地。還計較什麼味道呢?肚子沒空著就該偷笑了。
在等那鍋稀飯煮熟時,我已經吃了半條土司,一顆蘋果,一塊烤失敗的蛋糕──吃起來像巧克力派,甜到不像話的那種。一邊吃著的時候,一邊翻看攤擺在桌面上的普通讀者,去年夏天蓓兒給我的禮物,到現在,都還沒領受完畢,於是,任字句隨意掃閱,不求甚解的,我的空空如也的─腦門與胃部─想著的時候,又把冰箱裡剩下的半盒蘑菇拿出來,當作現成的沙拉,一口一粒,連切的手續都免了,但我只有蘑菇,因為其他的配料還來不及買,就已經被我吃光,用一種現成,不假外求的想像力功夫;其實是懶惰,懶的切菜,削皮。只是想吃。就已經把我給餓的兩眼昏花。真是不公平。這世界還能再怎麼不公平呢?
我已經把那罐類似胖胖瓶的龜甲萬醬油放進冰箱,想到爸爸以前常講的一個笑話,依我的淺見,這類笑話應當時常上演在盆地或整個島嶼上,各種大小麵攤的桌面上,尤其是碰到像我這種,沒事就會把自己餓的兩眼昏花的愛吃鬼身上。爸爸是這樣說的─「有一個人坐著,好不容易等到老闆端來的熱騰騰的湯麵,筷子和湯匙都準備好拿在手上了,第一口還沒吃,順手拿起站在桌子中央的醬油小瓶子,誰知道,不知道哪個冒失鬼,醬油瓶的瓶蓋沒拴緊,說時遲那時快,瓶蓋整個滾到麵的湯中間,大片大片的黝黑色澤,宛如黑海,蔓延在連筷子都還沒開始動起來的湯麵上。」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緣故,每次我出去吃麵,或是在面對那罐胖胖瓶醬油時,都特別注意瓶口部分,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還要拿抹布在地上擦個沒完,那我怎會甘願。想都別想。
打電話給你的那天,其實我已經好幾天沒睡了,有的話,也只是在桌面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打著盹,連著好幾個晝夜,我幾乎什麼也沒吃,彷彿,只要腦中一閃過你捎來的那些字句,就已敵的過天寒地凍中的酒足飯飽,是嗎?當然不是,我不是被你的字句餵飽的,我是被噎住了,一口口無形的阻塞,狀似凝滯的卡著,卡住,卡在我無言,啞口無言的喉間,像那年春雨來臨前我們前去趕赴的一場新戲,在那頂黑漆漆的盒子裡,你坐在我的左邊,台前,週遭,來回行走著許多人,在不遠處的前方,我們看著,看著,看著即將熱絡起來的舞台,躍躍欲試的欣然期待在心底攀升著,卻又,莫名的緊張起來,奇怪,我緊張個什麼勁,我是來看戲的耶!
喉間莫名的醞釀起一陣乾澀,大概是因為小劇場裡空氣不夠流通,人又太多,那股乾澀像跟你約好的一樣,架空我的喉嚨,戲就要開演了,我悶著一口假咳嗽,就快要噴射飛出去了,台上人群走動,走動,走動著的乾澀無以復加的壯大,大到不能在大,我連清喉嚨的動作都不能作,不敢咳,不敢動,卻像一隻拍著翅膀的蜻蜓一樣,似動非動的振動著,我怎麼把自己搞的這麼尷尬,覺得自己就快窒息了─好想呼吸喔!快沒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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