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打算在香港金行裏買首飾,但隨便站在一家金行的櫥窗外看看,像一條絲般寬度的手鍊,也要花上過千大元,再把視線移去寬度約有三公分,厚度也有半公分的手鐲群裏,金器師傅把表面打造出不同的花紋,增加顧客的購買慾,尤其是作為嫁喜之用的首飾。這是爸爸送給堂姐結婚的賀禮,行內把這類手鐲專稱為「龍卜」。
我想知道爸爸花了多少錢在賀禮裏頭,但在陳列品下面沒有列明價格,於是我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數學符號——「∞」(無限大),即是要花很多的錢才可以買回來,如果像爸爸般買「龍卜」送給堂姐,我戶口裏面的儲蓄便會用盡,存摺簿裏頭最後一段會印上結餘「-∞」(負無限大),這時我便負債累累,窮一生精力也不能把債務還清。所以我沒有走進金行裏,向職員們詢問「龍卜」的價錢,他們所說的價錢肯定不會使我作出購買的決定。
如果從價錢方面不能夠取勝,獲得堂姐的垂青,那就要花盡心思在禮物的「內涵」了,用一招「出奇制勝」,力壓眾多「龍卜」。適逢公司辦團去麗江,知道當地的少數民族各有不同的婚嫁習俗,出嫁時當然少不了會佩帶各種的銀器首飾,而且銀器價值相對便宜,可作一般場合的佩帶,較名貴的金器實用,不用擔心會給盜賊偷竊的危險。如果這些理由有點勉強的話,我最少可以向親戚面前大膽地說︰「誰的賀禮是『搭過飛機』的呀?」,這時肯定會令在場人士愕然,佩服我費盡思量做賀禮的心意。
但我採購經驗不多,對於購買女士用品的經驗近乎「零」,加上麗江當地的旅遊區店舖林立,售賣各種各樣的銀器首飾,但品質參差不一,更有「黑店」存在的風險,單憑我一人之力沒可能選購適合的銀器首飾,送給堂姐作為結婚禮物。於是我使出一招「附身術」,遊走各個遠房同事的群體身邊,尤其是異性群體,她們很大機會購買首飾為自己裝扮,而且她們購物經驗豐富,也具有不錯的議價能力,省掉我與店舖職員們討價還價的唇舌。
經過我的努力之下,我倚附在Eveline和Queenie的群體,之前她們對我有點認識,所以較我像想中容易地便能走進她們的圈子裏,而且她們也想在這裏購買點飾物作為日常佩帶之用,這正是我所需要的目標群體。
當她們知道我要買禮物送給就快要結婚的堂姐時,她們感到異常的驚訝,猜不到我這個小子會有這樣的心思,如果轉告給別人聽真是難以相信,所以當其他的遠房同事問及為何我會與她們一起進入首飾店時,她們便說我要買點首飾送給朋友,為我提供一些女性的意見。我不知道是要多謝Eveline和Queenie二人為我說謊話才對,還是取笑她們看不穿自己心底裏真正送禮的含義呢?不過,我真的感謝她們幫助我完成這個任重道遠的任務。
經過她們在各間首飾店的資料搜集,我們便鎖定一間在古城中具有規模的首飾店挑選飾物。店內的玻璃櫃台裏擺放出不同款式的銀器首飾,每個女士們入內必定滿心歡喜,但願不願在此掏出錢包,一擲千金,便取決於自己會不會遇上「心頭好」,亦要詢問錢包的意見︰Eveline挑了一會兒後決定不作出購買的行動。Queenie則選定了兩條銀器項鍊,但她心裏想價錢可否再調低一點呢?「慳得一蚊得一蚊」,這個惠康超市廣告真是受到女士們歡迎,已經成為她們的「口頭禪」了。
至於我呢?眼睛尚在遊走項鍊與手鐲的專櫃裏頭,不知道買項鍊,還是買手鐲才好呢?買項鍊的價錢是符合我二百多元的預算,但不過沒有民族特色,不值得到麗江買回來,在香港或許也能買得到呢!至於買手鐲便要花費三百多元,雖然有些便宜一點會符合我的預算,但久缺民族色彩,上面只有幾個圖形的東巴文字,也不甚好看。而被我選中的那隻,外環則刻有一行的西藏文字,像電影魔戒那隻指環般,非常的「帥」。金錢與民族特色在我的腦海裏互相衝突,使我難以作出購買的決定。
在一個「不買」、兩個「棄權」的公正投票結果下,Queenie提議暫時離開店舖,可能別家的飾物款式會較好,價錢也相對較合理,而且我們的行程還有幾天,再作比較決定也未遲。於是我們便返回大隊集合。當地導遊看見團員們行程剛開始,就已經兩手都是「戰利品」,滿載而歸,看見我們的購物情緒如此高漲,便勸我們小心購買手信,慎防受騙,也為愛美的女士們介紹一間具有誠信的銀器首飾店,恰巧地是我、Eveline和Queenie三人剛才去的那間,而且導遊還說她有八五折優惠,只要店裏的職員致電給她就可以了。
Queenie聽了後,向我打了個眼色,想和我再度出擊,實行購買的決定。看她的樣子好像惠康廣告裏面「慳得一蚊得一蚊」的小女孩,可以達成自己的購買意慾,充滿了喜悅的情緒,展開了燦爛的笑容,對於擁有相當豐富的人生經驗、不再年輕(她應該有三十多歲)的女士,這個時刻的表情實在是難得!之後她趁有機會便問導遊的手機號碼,以獲取導遊所提及的優惠。
但我怎麼相約Queenie一起再次去首飾店購物呢?要做到這點,首先要知道Queenie手機號碼,然後和她約定時間,方能成事。但會出現另一個問題,就是我沒有她的手機號碼,如果我直接地問她要的話,我和她談話不夠幾句,會否有點唐突呢?倒不如致電Eveline,間接和Queenie聯繫,免卻不必要的麻煩,加上要知道Eveline的手機號碼我反而有點辦法,因為Eveline是這團隊的負責人,旅行通告應該有列印她的號碼(希望我能在行履裏找到出來),而且要向其他人詢問Eveline的手機號碼似乎藉口比較多,也比較合情合理一點。但即使接通了Eveline的手機,我第一句應該對她說什麼才好……
經過第二天勞累的上午行程,到了下午,我們的團隊又再次來到麗江古城,導遊給我們自由活動,我、Eveline和Queenie又不知不覺地相聚在一起,自然地一起密謀蘊釀了一天的「購物大計」。由於麗江古城的街道縱橫交錯,四通八達,前往一間商店可以有多條路線,遊人很容易迷失古城,所以我們三人舉步為艱,小心翼翼地留意路旁豎立的地圖,留意街道上的景物,用我們的記憶追溯前往昨天那間首飾店的路線。踫了幾次窮巷後,我們終於站在首飾店的舖位面前了,誓要入內以最低的價錢,換取最大的收獲。
起初我們以為有當地導遊的人際關係,迫使職員們給我們八五折,可是他們拿了手機號碼撥出後,對方沒有回應,他們只能給我們普通旅客的九折優惠,即管Queenie再花脣舌討價還價,想來個八八折收場,但不能再獲得任何「甜頭」。此時,Queenie心裏拿不定主意,於是她苦著臉問我的意見,以增加自己購買的決心。
站在旁邊的我聽著她們討價還價,心裏感到十分焦急,這趟旅程一定要買首飾送給我將要結婚的堂姐,不然回到香港仍要為賀禮而操心,也買不到什麼特別的東西。回來這間首飾店已有兩次了,初次來到就決定購買,可以說是有點「衝動」。但經過心思熟慮後,我們當地導遊也作出推薦。再來這裏購買,雖然得不到額外的八五折,但已經是非常明智的事了,不會給外人有什麼不良的評價。當我聽到Queenie沒有主意的詢問,我只是對著她點頭示意,以防再次在Eveline和Queenie兩人顯露出送禮給堂姐的「雄心壯志」。
經過Queenie細心品評之下,從數十款的項鍊終於挑選了兩條,給了銷售員作簡單的包裝。至於我呢?我只掛著看Queenie挑選首飾,忘記自己也要買的,於是便手舞足蹈地在玻璃廚窗上左指右點,使到銷售員疲於奔命,一會兒就拿了幾款首飾放在我的眼前,但一時之間使我難以決定。離開這間店舖一天回來後,我仍然未能決定買項鍊,還是買手觸才好,但經過一天睡眠想了很久後,真的覺得項鍊設計得沒有丁點兒的民族特色,但買手觸的價錢比項鍊貴了一百多塊,也不符合自己的預算,還有覺得手觸的外環不夠大,未知能不能給我曾是游泳健將的堂姐戴上呢?雖然聽了銷售員的講解後,知道手觸就像金屬條一樣,外圍可以自由調校至適合手腕的大小,如果我的堂姐不是特別胖的話,應該可以戴得上的,但也未能消除我的疑慮,不知外環不斷重複地拉開收緊,因而產生金屬疲勞,會否容易斷裂呢?而且用手便能把外環收緊拉開,可見物料並不紮實。但只有這隻外環刻上一行西藏文字的手觸,是值得我掏錢在麗江古城裏購買,但價錢又貴了一百多塊……
只在這裏陪著我和Queenie兩人購買首飾的Eveline,看著我還比Queenie更加拿不定主意,心裏「十五、十六」,也和自己玩了幾回「十五、二十」。於是Eveline忍不了笑著說︰「算吧!花多百幾塊了結心事吧!」,在旁的Queenie聽了也笑了一頓,她們似乎覺得我像一位年邁的老人,在臨終前處理身後事。但我現在還是一個年青有為的年輕人,做事應該要夠果斷,說買就要買,不要拖拖拉拉,不要為花點小錢而煩惱,所謂「千金散盡還復來」,年輕人有大志、有魄力,所花的錢很快就能賺回來。
價錢上的問題尚算解決,至於禮物是否令堂姐符合心意,也不必再作推敲了,如果手鐲太小,真的不能給她佩帶,就由她送給別人,即使買甚麼東西也不能肯定她必定會喜歡(除非親自問她),這份禮品之後會否遭到拋棄更不可預計,而且我也不要給我眼前的兩位「小女人」看小。於是,我鼓起「大男人」應有的勇氣,從埋藏在褲袋中的錢包裏,輕快地掏出四張火紅的一百元大鈔,毫不猶豫地交到銷售員手上,然後銷售員把我要買的手觸作簡單包袋,再把要續回的五十元一併給我奉上,那就便花去了我三百五十大元了。
這次突如其來的「大男人」主義有點充昏頭腦,心裏想了些大款的句子「要不要再選多幾款裝扮一下呢?不用客氣,全部由我付!」,但看見Queenie給銷售員七百多元的鈔票,我錢包餘下來的錢也沒有這樣的多,面對這兩位的「小女人」從職位、薪金、閱歷等各方面,都遠遠超越自己,我怎有本事請她們買東西呢?我只好做一個比「小女人」更小的「小男人」,緊緊地握著我唯一如珠如寶的銀手鐲,跟著她們後面緩緩地離開這間首飾店。
回到香港以後,我到文具店用了幾塊錢,買了一個專門擺放飾物的禮品盒。起初,我打算弄些紙皮,製成一個差不多可以裝載一個布娃娃的箱子,把原本有紅色小盒子包裝的手觸放在裏面,再用紙碎填滿絕大部分的空間,給別人猜想是一件最普通的東西(最好猜是布娃娃)作為堂姐結婚禮物,誰也想不到裏面原來是一隻手觸,而且是來自遠方的麗江古城。
紙皮已找回來,正想預備動手製作箱子之際,感覺到這似乎太過繁複,也太過幼稚,拆了十幾層紙皮才發現禮物,而且自己所做的紙箱,肯定不像從大商場真正買布娃娃回來的紙箱,因為我找回來的紙皮,全是印有各大家庭用品的商標,誰人也知道自己在開玩笑,掩飾禮物的真正「內容」,倒不如簡單地用花紙包裝罷了,給別人知道是首飾也沒有辦法。
來到文具店裏,發現買禮品盒的售價,比起買一張花紙只差一兩元,而且省下包裝的工夫,又可以給堂姐循環再用,把別的小東西放在裏面送贈他人,更幸運地找到一款禮品盒,大小可以外套上原本的手觸盒,當堂姐打開禮品盒時,只知道放在裏面的手觸是作為結婚的賀禮,但不容易給她知道手觸的來歷,它是來自遠方的麗江古城,滿懷心思送給她的,她必須把重叠的兩個蓋子掰開,看見紅色那個蓋子印上麗江首飾店的商標,才知道事實的真相。
在整理禮品盒時,測覺到這兩個蓋子非常容易地就可以掰開,當拿走外面掩飾的蓋子,紅色的那個還留在禮品盒的主體上。當問題發現後,我便在兩個蓋子外內之間的四邊,加貼了雙面膠紙,以保持禮物來歷的神秘。但又發現兩個盒子之間尚有空間,當堂姐收到禮品盒後,會搖動盒子猜測裏面是什麼東西,這時盒裏面的手觸會離開原有底部的保護座,在盒子裏四處碰撞,對手觸外表有所受損,於是,我在舊雜誌裏撕開幾張,搓成球狀,把盒子裏的空間填滿,就算禮品盒怎樣搖動,也能確保手觸維持於保護座的位置。
對於以上禮物的包裝,已花了我大半天的時間了!
接著的工夫就是要計劃怎樣把賀禮送給堂姐,是否要等待她在婚禮時,向眾姊妹們「拋花球」之前,必須要把賀禮交到堂姐手上,才合乎傳統的「禮數」呢?不如在結婚禮之前特意地約她出來,親自把手鐲戴在手上,但這實在太突然了!平時也沒有約她逛街吃飯的舉動,只是每逢節慶裏,大家親戚們相聚一起吃頓晚飯,席間看見堂姐說聲問好,互相問侯(絕大部分由她發問)大家的近況,這才會給我製造出送禮的機會,但堂姐出嫁日之前,家中沒有任何親戚聚會。
整當我忙著「守株待兔」時,這隻「兔子」居然來到我的府上,向我家族的祖先神位上香,稟告她自己出嫁的喜事,在旁邊的準丈夫也上了幾柱香。這對準新人向我爸爸談了幾句後,便發現在房間對著電腦螢幕發呆的我,堂姐便走進我狹窄的房間裏,立即叫我瀏覽天氣台網頁,看看婚禮當日的天氣狀況,才知道現在南海地區有個颱風正在形成,按照預測路徑,颱風會由目前向徧西方面,突然轉向北移動,預料在婚禮當日直接吹襲本港,這時天氣非常惡劣,有機會懸掛八號風球,婚禮將會延期。對此堂姐十分擔心,在客廳的準丈夫叫她不用心,到了當日天氣自然會好,祖先們會保佑婚禮順利舉行的。
我在心裏反而笑著渴望參加一個「雨中婚禮」,應該會相當難忘的,也會看到這對準新人面對惡劣天氣的應變能力,為自己很久之後發生的人生大事,有一個不錯的經驗作為參考……這時不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趁堂姐仍然坐在自己身旁,快點把禮物盒交到她手上,但她轉過頭已離開我的房間,回到客廳去了,機會瞬間即逝。
正當堂姐向我爸爸告辭之際,我鼓起最大的勇氣,但心裏面仍然顫動著,左手拿著禮物盒向房門伸出,右手移動滑鼠裝著瀏覽網頁,眼睛只瞟一瞟堂姐的面孔,又放回眼前的電腦螢幕,想像幾天前把繡花袋子送給老板娘的成功經驗,從口中放了一句︰「手信!」,就把將要離去的堂姐引到了房門外,她隨手地把禮物盒拿走,向我說聲感謝,一定要回去才把它拆開(幸好她不是即時拆開,不然給爸爸知道這份厚禮就麻煩了!),還說我姐姐也送給她一對耳環(都說過是手信了,請不要亂猜是賀禮吧!)
耳環?我姐姐怎會這樣的聰明呢!在耳珠穿了洞的女士們,買什麼耳環都適合她們配帶的,堂姐當然是其中的一份子,找一個沒有穿耳洞的女士們真是絕無僅有的。不過送耳環好像在婚嫁之中並不算流行,而且耳環設計很艱突顯出少數民族的傳統特色,不如回去麗江再想想吧!
至於婚禮當日如常進行,颱風叔叔沒趣來港參加婚禮,仍然保持徧西路徑移動,但天氣仍然變幻莫測,時晴時陰,有時還落下傾盆大雨,不過在婚禮的重要時刻,天氣變得異常晴朗,雲霧消散,可能真的得到祖先們會保佑吧!
我也慶幸自己沒有在婚禮場合上出醜,說出不吉利的說話,做出不適當的行為,不用向眾人告知我送給堂姐手鐲之事,作為支持堂姐婚禮的最大「後盾」,作為傷害了這對新人的補償。我只坐在酒席旁邊默默地祝福他們,偷偷地拍了些照片留念,做一個全場最沉默的參與者。
到了現在(完成這篇遊記為止),我仍然不知道堂姐是否喜歡我的賀禮,我沒有聽她說不喜歡,也沒有見過她戴在手腕上,我猜她應該覺得「OK」吧!
雖然任務非常艱巨嚴峻,但我保持不屈不撓的精神,終於把這三大任務的前期功夫做好,只是等到返港後把它們逐一了結,得出最後的結果,可以放心挑戰玉龍雪山之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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