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文學＆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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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人看地球》人之初 ‧黃海‧

對於火星人來說，最缺德的事莫過於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竊人類男女的做愛活動。火星人藉著隨時隨地隱形之便，可以來去無蹤，不為人類所覺。
「你真老不修，」我的火星人太太罵我說：「台灣到處都有錄影帶、錄影機，要看那回事，到人家客廳裏，都有得看，為什麼還要躲躲藏藏的，去人家房裏看人家房中幹的事？」
「哎呀！你不懂呀！」我說：「做學問要眼到、手到、心到、腳到，所以呀，我們何苦從火星那麼遠的地方趕到這兒來，為的就是寫一部研究報告。」
我的太太允許我單獨行動，她說，她看那一回事沒有興趣。我到了一家父母與子女四口人同住一室的人家。他們是因為經濟困難，把房間分租給別人，一家四口就擠在一個房間睡。
那個唸國小的男孩子迷迷糊糊的被一陣天崩地震似的搖動驚醒，張開眼睛，好奇地觀看身邊的父母怪異的舉動。
－－真奇怪！怎麼會這樣髒！
－－愛女生！不要臉！學校的同學每天都在罵這句話！怎麼會？爸爸媽媽怎麼會這樣？
我聽到小孩子在心裏嘀咕，他的小心靈裏又好奇又驚恐。
一天又一天，小孩子期待著「舊事重演」，每夜都故意裝，希望能看到父母舊事「重演」。
火星人的好奇，只是在注意對孩子的反應。這也就是我太太准許我單獨到人家房裏閒逛的原因。凡是有關人類的心理反應和有關行為都是我所快樂研究的。
這個叫達利人的孩子，上了學以後，在教室裏常常打瞌睡。有一眼沒一眼的看著老師在黑板上寫字，耳朵裏嗡嗡嗡，聽不清楚老師在講什麼。
「達利人，」老師下課後把他叫過來問他，「你到底怎麼回事？最近天天打瞌睡？」
「沒………沒什麼啦，老師……」達利人欲言又止，他是羞於啟齒。腦際裏幌過父母親身體交纏的影像，他覺得噁心，又有罪惡感。他撒了謊：「最近爸爸生病，照顧爸爸。」
同學開始逗他，與他玩，打趣他：
「我看你爸爸太勞累了，太辛苦了，你好孝順，爸生病還照顧爸爸？」
達利人憤怒出拳打在那個同學臉上，挨打的同學鼻子冒出了血，仰身躺在地板上，瑟縮成一團，嗚咽著罵達利人是一條牛。
上課時，老師把達利人叫過去，當眾訓他：
「你是怎麼回事？功課退步，脾氣也暴躁了，你自己反省反省，該不該這樣？」
「老師，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我知道。」達利人心裏有數，是因為他平常成績很好，老師才捨不得處罰他。火星人偵測到達利人扭曲的心靈裏映現著父母親扭結在一起的形象，他不了解這是怎麼回事，覺得齷齪、可恥，有罪惡感，他不禁哭了，眼淚成串而下。
下課後，在老師再三追問之下，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說出了原委。這位女老師不禁臉紅耳赤，但還是很有耐心地向解釋人類生育的奧妙，最後還說：「等你長大以後，自己做了爸爸就會知道的，這本來是很自然的。」
對於火星人的靈敏偵查器上顯示的反映，我只能說這個小心孩心靈的陰影是難以抹除清淨的。
火星人在每一個家庭裏打轉的結果，發現有的國中生對於父母親所租來的錄影帶很好奇，他們常常趁著父母親不在時，偷偷的播放，以滿足好奇心。
「人到底是怎麼生出來的？」有一個國中生邊看錄影帶，邊對他的同伴說：「生理課本上講得太不清楚了，老師也含含糊糊，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好好的說個明明白白，大人真不夠意思！」
火星人只能把這種現象歸諸於中國人的「本性」。
《自立晚報副刊》1982年7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