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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與兒童文學的交叉點──(本文修改成另文〈飛行夢與兒童文學〉)

              科幻與兒童文學的交叉點
                                                                 ──1950、1900、1865三個夢幻年代的新發現         ‧黃海‧ 

  已故著名作家趙滋藩曾經在《聯合文學》十九期發表〈談文學理論〉,文中說道:「歷代的作家持續不斷的為反抗文學的定義而戰。」如果你身為文學藝術的創作者,應該非常了解趙滋藩這句話的意義,本來原創性的作品是不需要被貼上任何標籤,也不需被劃分歸屬於某種類型的。趙滋藩除了文學小說《半上流社會》、《半下流社會》為人所傳頌之外,他旅居香港時,一九五六年由香港亞洲出版社出版了三本書──封面都被標記了「科學故事」的科普科幻小說:《飛碟征空》、《太空歷險記》、《月亮上看地球》。 

趙滋藩的作品大約比被稱為中國大陸科幻之父的鄭文光在一九五四年發表的單篇科幻小說〈從地球到火星〉略晚,作品的規模卻更為巨大可觀,這是歷來的科幻文學研究者所未曾注意到的,三本書明顯的缺憾是:雖然標明「科學故事」,內容的知識性夠豐富,故事性卻稀薄,缺少其後逐漸發展成熟的科幻小說應有的幻想性、趣味性,三本書以祖孫的對話充塞了太陽系的科學知識解說,讀者期待的驚險刺激的太空旅行,並未出現,得到的是科學教育的灌輸,三本書都在台灣巨量發行,它在科普作用的功能上,應是造成暢銷的原因。如果想想之後中國大陸葉永烈寫的較具科學幻想性的《小靈通遊未來》造成數百萬冊的銷售量,就可以了解,科幻小說的初期發展,在大眾的認知上是與科普或兒童文學劃上等號的。趙滋藩的三本書,可以說是台灣科幻小說萌芽的先聲。我們不須以今天科幻小說的觀點來評鑑趙滋藩的作品,今天的科幻小說有時與科學「幾乎」扯不上關係,有時只是借用了某種假設性的科學發明發現,做為小說的寫作表達思想的工具。 

 比較兩岸科幻小說的發展情況,如果以一九五○年代被尊稱為大陸「科幻之父」鄭文光出現的科幻作品,與台灣出現的趙滋藩的三本兒童少年科幻小說,做一觀察,當時美蘇核子競賽激烈、火箭與人造衛星計畫實施迫切、太空發展如箭在弦,鄭文光和趙滋藩的科幻小說同樣指向太空旅行,帶給少兒讀者知性的啟蒙與未知的幻想,如果做為兩岸一個相近時間的切割點加以比較,將會發現某種具體而重要的意義:科幻小說與與兒童文學兩者的親近,正如科學與科幻的亦步亦趨,它的知性趣味、對未知的好奇,使得它具有少年兒童的親和力。它在華文世界發展的最初期,可以說是一種文學與科學雜交的新品種,一如它在十九世紀剛剛在英法兩地出現的情況。瑪利‧雪萊的《科學怪人》、凡爾納的《從地球到月球》、《環遊世界八十天》、威爾斯的《時光機器》、《隱形人》等,莫不是贏得了年輕讀者的喜愛,盡管當初是為成人寫作的。

  為什麼科幻文學與兒童文學會這樣靠近、曖昧不清?首先我們從文化現象和結果來分析,把時間從兩岸現代科幻小說出現的一九五○年代再回溯半世紀,從它的歷史淵源來探索,現代科幻小說剛剛在中國萌芽之時,可以找到科幻與兒童文學齊頭並進的軌跡。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更迭時刻,1900年代絕對是一個關鍵,晚清時期對於西學的崇尚,對科學引進的迫不及待,促成中國民族的大覺醒,直到五四時期,造成了新文化運動,是一次總爆發。方衛平在他所著《中國兒童文學理論批評史》中說:「五四自覺不是一夜之間發生的奇跡,而是晚清時期兒童文學及其理論意識覺醒之後進一步發展、升華的結果,两者之間在內在的文化精神上有著刻密切的連繫。」 

一九○四年,中國一位署名「荒江釣叟」的作者,在當時四大小說雜誌之一的上海《繡像小說》上面連載《月球殖民地小說》,成為華文原創科幻小說的開端,但只發表大約十三萬字、三十五回,便告中斷未能完成。小說記述一個叫龍孟華的湖南人,與日本友人搭乘氣球尋妻,目睹英美帝國景觀和印度等殖民地的處境,在世界各地冒險的情形。剛好在不久之前的一九○三年十二月十七日,人類自製的第一架飛行器──萊特兄弟的動力飛機飛上天空十二秒,完成了人類史上第一次征空紀錄。兩件事的意義巧合,似乎意味著現代中國走向科學的開始,大陸的科幻評論家鄭軍最近說:荒江釣叟這部科幻作品不僅具有標誌意義也被認為是清末科幻小說裏藝術價最高的作品之一。 

再看下面列舉的有關科幻小說在中國的起源和推廣,意味著科幻與兒童文學的如影隨形:
一九○○年由逸儒翻譯法國凡爾納的《八十日環遊記》,世文社山版發行。
一九○二年梁啟超在他主編的《新民叢刊》連載由他改寫翻譯的《十五小豪傑》,這是魯賓遜式的孩童冒險故事,其中有兒童坐在風箏內被拉起飄向天空的迷人科幻情節。同年,《新小說》創刊,首號連載了《海底旅行》、《世界末日記》兩篇科幻譯作。一九○三年在日本留學的魯迅,翻譯了凡爾納一八六五年出版的《月界旅行》,魯迅當時稱它為「科學小說」,高度讚賞它的科學教育價值。一九○九年,孫毓修擔任上商務印書館編審時,創刊了《童話》叢書,編譯《無貓國》西洋兒童故事,直到一九一六年,共編譯了七十七冊《童話》,孫毓修可以說是首先從日本引進「童話」一辭的人,並撰寫〈《童話》序〉。
二十世紀的中國兒童文學與科幻小說的推廣,可說是齊頭並進,相互為用,兩者如隨形的,由於梁啟超、魯迅、周作人、茅盾、鄭振鐸等這些文學巨匠和大師的加入,更使兒童文學理論與當代的文藝思潮接軌,而科幻小說肩負著掃除迷信、啟迪民智的科學教化使命,希望喚起民眾,強國保種,林健群的《未來的現實倒影》論文指出:「晚清科幻小說的勃興是時局趨勢醞釀激盪的結果。」一九○○年代,正是華文科幻與兒童文學的一次重要的交叉點。

如果把時間從一九○○年再倒回數十年前的一八六五年,又如何呢?我們又可以奇妙的發現:科幻小說與兒童文學發展的腳步,在世界舞台上,竟也是亦步亦趨,有如難兄難弟。
一八六五年法國的凡爾納出版了《從地球到月球》(A Trip from the Earth to the Moon),這部小說受到大眾和青少年的歡迎是毋庸置疑的,直到一百零四年以後的一九六九年,太陽神十一號登陸月球之後,還被大眾媒體讚揚為科幻小說預言人類登陸月球的驚人例證。
英國是兒童文學發達的國家,一八六三年至一九四五年稱為英國兒童文學的輝煌時期,兒童文學評論家孫建江說:「應該說英國的新童話是從金斯萊斯的《水孩子》(1863),特別是卡洛爾的《阿麗思漫遊奇境記》(1965)開始的,《阿麗思漫遊奇記》的出現,標誌著英國傳統兒童文學開始向現代轉變。」
一八六五年,法國和英國分別產生了世界著名的科幻小說和不朽童話,它標誌意義是不說自明了。科幻與兒童文學在人類文藝思潮裡同時出現,不能說是巧合吧。 

(朋友:請讀以下的文章,才是修改後的正確版本,發表在《國語日報》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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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夢與兒童文學                                        ‧ 黃海‧

人類的飛行夢與科幻奇幻的思維是密不可分的,與兒童文學更有一定的關係。

 已故著名作家趙滋藩曾經在《聯合文學》十九期發表〈談文學理論〉,文中說道:「歷代的作家持續不斷的為反抗文學的定義而戰。」如果你身為文學藝術的創作者,應該非常了解趙滋藩這句話的意義,任何原創作品是不需要被貼上標籤的,也不需被劃分歸屬某種類型。趙滋藩除了文學小說《半上流社會》、《半下流社會》為人所傳頌之外,他旅居香港時,一九五六年由香港亞洲出版社出版了三本書──封面標記了「科學故事」:《飛碟征空》、《太空歷險記》、《月亮上看地球》。從科幻小說在台灣的萌芽來看,是具有歷史意義的標竿。

同一時期,被稱為中國大陸科幻之父的鄭文光在一九五四年發表了單篇科幻小說〈從地球到火星〉,趙滋藩作品的規模卻更為巨大可觀,這是歷來的科幻文學研究者所未曾觀察到的,趙滋藩的三本書以祖孫的對話充塞了太陽系的科學知識解說,讀者期待的驚險刺激的太空旅行,雖未出現,得到的是科學教育的灌輸,三本書都曾在台灣巨量發行,它的科普教育功能造成暢銷主因。想想其後中國大陸葉永烈寫的較具科學幻想性的《小靈通遊未來》造成數百萬冊的銷售量,就可以了解,科幻小說的初期發展,在大眾的認知上是與科普或兒童文學劃上等號的。趙滋藩的三本書,可說是台灣科幻小說萌芽的先聲。

 比較兩岸科幻小說的發展情況,如果以被尊稱為大陸「科幻之父」鄭文光一九五○年代創作的飛向火星的科幻作品,與台灣出現的趙滋藩的三本太陽系之旅的科學故事,做一分析,當時美蘇核子競賽激烈、火箭與人造衛星計畫實施迫切、太空發展如箭在弦,鄭文光和趙滋藩的科幻小說同樣指向太空,帶給少兒讀者知性的啟蒙與未知的幻想,如果再加思考比較,將會發現某種具體而重要的意義:科幻小說與與兒童文學兩者的親近,正如科學與科幻的亦步亦趨,它的知性趣味、對未知的好奇,使得它具有少年兒童的親和力。它在華文世界發展的最初期,可以說是一種文學與科學雜交的新品種,一如它在十九世紀剛剛在英法兩地出現的情況。瑪利‧雪萊的《科學怪人》、凡爾納的《從地球到月球》、《環遊世界八十天》、威爾斯的《時光機器》、《隱形人》等,莫不是贏得了年輕讀者的喜愛,盡管當初是為成人寫作的。巧合的是,一九五○年代英國的托爾金出版的《魔戒》奇幻小說,原為是為成人讀者寫的卷帙浩繁大河長篇,卻深獲青少年激賞,全世界至今已有數千萬讀者。
  科幻或奇幻文學與兒童文學,在同一的時間點的神祕交集,這其間又與人類的飛行夢牽連關係,也許與世界文化進程有關,把一九五○年代兩岸同時出現科幻小說的時間點,再回溯個半世紀,可以發現更清楚奇妙的軌跡。

十九、二十世紀的更迭時刻,晚清時期對於西學的崇尚,對科學引進的迫不及待,促成中國民族的大覺醒,直到五四時期,造成了新文化運動,是一次總爆發。方衛平在他所著《中國兒童文學理論批評史》中說:「五四自覺不是一夜之間發生的奇跡,而是晚清時期兒童文學及其理論意識覺醒之後進一步發展、升華的結果,两者之間在內在的文化精神上有著刻密切的連繫。」(註:蘇少兒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八月初版,頁110。

一九○四年,中國一位署名「荒江釣叟」的作者,在當時四大小說雜誌之一的上海《繡像小說》上面連載《月球殖民地小說》,成為華文原創科幻小說的開端,但只發表大約十三萬字、三十五回,便告中斷。小說記述一個叫龍孟華的湖南人,與日本友人搭乘氣球尋妻,目睹英美帝國景觀和印度等殖民地的處境,在世界各地冒險的情形。剛好在不久之前的一九○三年十二月十七日,人類自製的第一架飛行器──萊特兄弟的動力飛機飛上天空四次,最長的一次五十九秒、260公尺,完成了人類史上第一次征空紀錄。一九0四年聖誕節,《小飛俠》(Peter Pan)首度在倫敦舞台上演,成了英國家喻戶曉、老少咸宜的故事。科學、科幻與奇幻童話,都擠在同一時間訴求「飛行夢」。諸多事件的意義巧合,荒江釣叟科幻作品的出現,意味著古老中國走向現代科學的迫不及待。

再看下面列舉的有關科幻小說在中國的起源和推廣,意味著科幻與兒童文學的如影隨形:

一九○○年由逸儒翻譯法國凡爾納的《八十日環遊記》,世文社山版發行。

一九○二年梁啟超在他主編的《新民叢刊》連載由他改寫翻譯的《十五小豪傑》,這是魯賓遜式的孩童冒險故事,其中有兒童坐在風箏內被拉起飄向天空的迷人科幻情節。同年,《新小說》創刊,首號連載了《海底旅行》、《世界末日記》兩篇科幻譯作。一九○三年在日本留學的魯迅,翻譯了凡爾納一八六五年出版的《月界旅行》,魯迅當時稱它為「科學小說」,高度讚賞它的科學教育價值。一九○九年,孫毓修擔任上商務印書館編審時,創刊了《童話》叢書,編譯《無貓國》西洋兒童故事,首先引進「童話」一詞。

萊特兄弟發明飛機之後六十六年,一九六九年七月,人類首度登陸月球;就在前一年年底,我創作的第一篇科幻小說《航向無崖的旅程》,小說中的太空船已經以光速飛向銀河系;這和荒江釣叟一九0四年的科幻小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卻是當年我自己所不曾察覺的。其後我的這些系列作品,也以《航向未來》少年科幻小說在台灣的富春出版社出版,與葉永烈的《自食其果》同一家出版社。人類的飛行夢與科幻奇幻、兒童文學形成總交集,於此可見。

(本文發表於《國語日報》「兒童文學版」2005.1.2.)

台長: 阿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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